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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阿祾家的故事92·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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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瑾的话无异于一道惊雷猛然轰炸于顶,不仅震得老皇帝两耳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惊得魏琏瞠目结舌,手中的剑都险些没握住。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魏琏干巴巴地问出这句话,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前来救驾的太子殿下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态度。

    这个问题似乎过于好笑,魏瑾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讥诮的目光投向魏琏:“你的剑还在陛下的脖子上架着呢,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很可笑吗?”

    原本在心中燃起了希望的老皇帝此刻黯然失神,在这短短一个夜晚中,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魏琏是来逼宫,而看似前来救驾的魏瑾也未必会真的站在他这个父皇的一边。

    原本在御书房中伺候的宫人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乱吓得皆已逃走,眼下御书房中只有皇帝、太子、魏琏父子仨人,魏琏的跟班马勇,再加上一个缩在角落里直哆嗦的王公公。

    “阿琂带着京畿大营的援军就快赶到了。”魏瑾说,“无论你杀与不杀,也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要不要动手,随你。”说罢两手一摊,表示无所谓。

    魏琏却不肯服输:“你就那么确信你自己能全身而退?我可还有一批人没到呢。”

    “换做是你,你是愿意追随一个已被贬为庶人的皇子而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更愿意向皇帝陛下效忠呢?”魏瑾不慌不忙地反问道,唇边清浅中带着讥讽的笑意未减。魏琏的话对他来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不会使他的内心动摇半分。

    就在魏琏、魏瑾二人拉扯之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齐整又急促的步伐声。魏琏听到这个声音,眼睛都放出光芒来。他身旁的马勇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冲魏瑾得意地笑道:“现在形势好像发生了逆转吧?”

    魏瑾笑而不语。

    然而魏琏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听到的是魏琂的声音。

    “儿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从京畿大营赶来护卫的将士们黑压压地将此处团团围住,在前领头的魏琂滚鞍下马,趋步至老皇帝面前:“陛下,叛军已全部拿下。”

    一听此话,魏琏这才肯认识到自己败局已定。只见他神色颓然,放下了手中的利剑,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再也站不住了。

    败了。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被魏瑾魏琂两兄弟给毁了。

    马勇本想扶住魏琏,不想他突然暴起,举剑向魏瑾刺去。唐然见他提剑袭来,惊慌中用力推开了魏瑾。幸而魏琂挡在中间,拔剑迎上。

    马勇见自家主人都已奋力一搏,他也不甘示弱,提起劲来就想向魏瑾扑去。好在随魏琂而来的闻泽反应迅敏,拦下了马勇,一掌将他击退了好几步。

    而被视为目标的魏瑾却不见丝毫惧意,反而将惊慌失措的唐然抱紧怀中,“不怕不怕”地轻言安慰着。

    御案前纹丝未动的老皇帝眸光幽深,盯着魏瑾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大约是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魏瑾抬眼与他对视,微微一笑。

    然而这笑容竟让老皇帝的心头一惊,这真的是那个自小体弱多病,不堪于事的魏瑾吗?

    魏瑾揽着唐然走到了皇帝身边,伸手做了个手势,随即头也不转地向御案前打得难舍难分的魏琂和闻泽喊道:“退开!”

    魏琂与闻泽的双双撤离让魏琏主仆一愣,随后就听羽箭破空之声传来。魏琏正要弯腰躲藏,就听闷闷的“噗”声,利箭已穿透了他的胸口,剧痛随之袭来。

    马勇正想上前扶住魏琏,余光扫到前方又是一阵箭雨袭来。魏瑾以防万一拉着老皇帝往侧边躲了一躲,但魏琏主仆就没那么幸运了。

    箭如雨落,一支又一支穿过主仆二人的身体。马勇直到最后都表现出对魏琏的绝对忠诚,死死地将魏琏护在身下,让自己成为魏琏的肉盾。

    怕这样的场景真把唐然吓出个好歹来,魏瑾将她的头护在胸前,不让她去看那残忍的场面。

    很快,在箭雨的攻势之下,御案前已经是一片血泊了。

    魏琏二人躺在血泊中,寂然无声。

    角落里的王公公面露惊恐,抖动得更厉害了;魏琂露出大仇得报般的快意笑容,闻泽始终面无表情。

    “琏儿!!”

    纵使再不满这个儿子的所作所为,纵然因他逼宫政变而气到恨不能手刃亲子,但魏琏到底是他宠爱了多年的孩子,曾经对他也给予过厚望。如今亲眼见着魏琏被乱箭射杀,老皇帝满腔的愤怒也化成了无法承受的失子之痛。

    悲痛欲绝的老皇帝想要冲下去最后再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却被魏瑾用力按在了御案之前,动弹不得。

    老皇帝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不敢相信那个虚弱得总让人以为会早逝的魏瑾竟有这般力气。

    只见那个“病弱”的孩子轻启唇齿:“陛下,一介罪人而已,不必劳动您。”这孩子的唇边虽挂着笑,可那笑容不禁令老皇帝产生一种被蛇缠绕的阴冷之感。

    “你……”

    老皇帝紧盯着魏瑾,半天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今夜父皇受惊了,需要静养,儿臣这就护送您回寝宫。”魏瑾冲角落里的王公公招了招手,“王公公今夜也辛苦您了,接下来父皇的龙体还需要您多用心了。”

    “太、太子殿下、说、说笑了……”虽然很想站起来,但早已吓瘫在地的王公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闻泽给王公公帮了个忙,扶他站了起来。魏琂则招呼着士兵将逆贼抬下去。

    老皇帝沉痛的目光一直追随魏琏而去直至他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琏儿的失败就在于他不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这话听着倒是有点儿意思。魏瑾被勾起了几分兴趣,打算给这位父皇再多说说话的机会。

    “陛下此言何解呢?”

    老皇帝抬头正视着魏瑾,这也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待这个他不喜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孩子已然长成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同他留给众人的印象有着极大的反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魏瑾笑而不答。

    “朕现在才明白,琏儿不过是你和豫王抛出的诱饵罢了。”老皇帝不曾将视线从魏瑾的脸上挪开半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和豫王出现的时间都太巧了,就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一样。琏儿那个蠢货,到死都不知自己是为你们兄弟做了嫁衣。”

    听到这番话的魏琂面色阴沉,提剑走到了兄长身边:“大哥——”

    魏瑾伸手挡住了弟弟,示意他不要急躁。此时他面上的笑意已经消失,神色淡漠地看着老皇帝,看着他曾经也尊称一声“父皇”的人。

    “这只是陛下的推测罢了。”魏瑾开口,声音平静。即便心机被戳破,魏瑾的面上也不见丝毫的惊慌畏惧。便是老皇帝观察得再仔细,也不得不承认从魏瑾的表情上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真是败局已定啊。”老皇帝失望喟叹,“不论是琏儿还是朕。”他深沉的眸光注视着魏瑾,“朕从没想过赢的人会是你。”

    魏瑾淡淡说道:“陛下,该休息了。”

    “你说得对,朕是该休息了。”

    天光破晓时,魏琂才得以脱身回家看看情况。豫王府果然同他料想的一样,安然无恙,或者该说收获丰富?

    魏琂看着院子里被五花大绑、遍体鳞伤的江湖刺客,其中有三个鼻青脸肿,看着尤为凄惨。他心中暗暗咋舌,这谁下手还怪狠的。

    一夜未眠的林若晗等人见魏琂安全回府,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还担心不顺利咱们就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了。”林若晗长舒一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得松快了下来。

    魏琂将迎候的妻女拥在怀中,这一刻他才敢完全放松下来:“已经结束了,今后不必再为这件事而担心了。”

    “行,那把这些人都送去大理寺吧。”

    “对。”魏琂点头,“虽然魏琏在这场宫变中已经身死,但其余的逆党还是得好好清算呢。”

    “魏琏他……”尽管嘴上老说魏琏那种人一定会遭老天报应,但突然听到这个人的死讯,林若晗一时竟还有些伤感。阿祾虽然不喜欢那位魏祺堂姐,但想到从此以后她没了父亲,心中竟也没觉得有多么畅快。

    魏琏之死,只有从小遭受着这宫中人情冷暖的魏瑾、魏琂两兄弟才会感到畅快吧。

    魏琂命人将那些刺客扭送至了大理寺,嘱咐妻儿好好休息后又离府去处理善后事宜。

    今日朝会时,众臣惊愕地发现那龙椅上换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熟悉却又陌生。那人正是大臣们印象中那个病体虚弱、苟延残喘的太子,可他现在面色红润、身姿挺拔全然不见以往的病容。

    这时众臣才明白,原来太子的病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这场朝会只见太子不见皇帝,再加上得知了昨夜魏琏逼宫的消息,众臣心里也有了数。如今这永朝,是真的换了主人。

    一向侍奉圣驾的王公公在魏瑾的示意下宣读了皇帝的旨意,无非是陛下年事已高不再适合处理国政,需要安心静养,这段时期便由太子摄政监国,处理一切国政要务。

    宣读完陛下的旨意,颤巍巍的王公公就被请了下去,由小太监们送回了皇帝的寝宫。

    “太子殿下有谕,就请王公公今后尽心侍奉陛下龙体,其余的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

    沉重的朱红宫门在王公公的面前缓缓关紧,这一道高门从此将这里偌大的宫苑与外界隔离开来。因为陛下需要静养,故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王公公推开寝殿的大门,昏暗的寝殿中这才投进一束阳光。深处传来老皇帝沉重虚弱的声音:“是谁……”

    见曾经权柄在握、意气风发的皇帝如今落得这般凄惨的境地,王公公也于心不忍,险些落下泪来:“回陛下,是老奴。”

    “是你啊……”老皇帝缓声应道,“将我软禁于此,太子他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王公公再不能自已,低声抽泣起来。为老皇帝而哭,也为自己而哭。

    当年,废后的旨意是他去宣的,那杯毒酒也是他硬生生灌进废后的喉咙里。在皇帝的默许下、皇贵妃的示意下,对太子殿下落井下石的事情他在暗中也没少做过,甚至纵容手下作践太子兄弟。如今他同陛下一起被幽禁在这宫苑中,何尝不是他过去所做之事的报应。

    而与此同时,皇后身边的嬷嬷领着人捧着一壶毒酒推开了沉寂多日的陈美人的寝殿。被幽闭至此的陈美人如今形容憔悴不堪,与以往那个高高在上、娇柔妩媚的皇贵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乍一见酒壶,陈美人还试图反抗,呼号着要面见皇帝。嬷嬷却冷然一笑,告诉了她魏琏发动宫变而身死之事,陈美人霎时间失了魂魄,只为着儿子痛苦流泪。嬷嬷没有给她太多时间,见她已无力反抗,便为她灌下一壶毒酒,亲眼见着她暴毙后才回去向皇后复命。

    多年来在后宫作威作福,多次践踏她身为皇后尊严甚至残害她那年幼弱小的女儿的恶人,终于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皇后长舒一口气,就好像这多年的怨愤也随着这口气消散了。

    这段时日,朝堂上另有一番腥风血雨。太子以雷霆手段处理了逆贼魏琏一系的相关人员,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该处斩以警示众人的也毫不手软。陈相也被罢职,送进了大理寺狱,为这些年来他所犯下的过错与罪孽付出相应代价。

    有过者罚,有功者赏。凡是在此次勤王一事中颇有功绩的人,都给予了相应的奖赏,并授予了重要的职位。豫王魏琂则是太子殿下当之无愧的左膀右臂,一下成为都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连带林若晗和魏祾的身价都水涨船高起来。

    曾经被忽视而至今未曾有过任何封赏的阿祾也被封为裕康郡主,享食邑封地,以往那些瞧不起她的贵女此时也都集体沉默。不过阿祾本人对此毫不在意,毕竟在她看来,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就是在她被孤立时第一个向她表达善意的江映月。

    相比起万事不愁的阿祾,林若晗望着桌上一堆名帖直挠头。以前她是被边缘化的那个,很少收到请帖也很少邀请别人来家做客。如今魏琂炙手可热,连带着她的工作也多了不少。

    正头疼时,就听来人通报说中书令府的江夫人来访了。林若晗一听仿若是遇上了救星,连忙命人将江夫人请进来。

    江夫人此次是来感谢之前宫变时派人去保护江府一事,待见了林若晗听了她的烦恼,江夫人掩唇一笑,便开始细细述说这京中的人事关系,和她一起将名帖挑挑拣拣,哪些是要着重关注的、哪些是可以一般对待的、哪些是干脆可以置之不理的。

    这般细致的提点,让林若晗感激不尽。便留了江夫人在府用晚膳,又看着日头派了车架去白鹿书院接阿祾、江映月和程梓回府。

    春夜和暖,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柔和迷蒙的月色之下,豫王府的水榭之上气氛融洽欢乐。

    程梓他们今日偶遇了一位曾为难过阿祾的贵女,阿祾还没说什么,那姑娘倒先阴阳怪气地说起话来。此刻程梓正给众人学那贵女的模样,小兰花指一翘,小白眼一翻,还没开口呢就把小江姑娘笑得直往母亲的怀里倒。阿祾用力憋笑,连围观的大人们都忍俊不禁。

    看着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程梓和笑意不止的阿祾,林若晗忍不住感叹道:“想我刚认识阿祾和程梓的时候,一个是面无表情老气横秋,一个是看上去外向活泼。与过去相比,现在这两人是真的开朗了不少。”说着,林若晗的温柔目光又放在了江映月的身上,悄悄对身边的魏琂说,“这也要谢谢映月愿意和他们做朋友。”

    魏琂自然地将林若晗揽入怀中,贴着她的耳边轻轻说道:“真正要感谢的是阿晗你啊。”

    他想,自己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林若晗。她为豫王府带来了阳光与生气,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让豫王府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家,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世上不再孤独。

    “谢谢你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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