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阿祾家的故事90
往年春日里多是晴空万里无云的明媚之景，今年不知何故时见浓云蔽日，雨水频繁。这不，从午后开始便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在地面上投掷出一个又一个小圆点。
向来是个活泼性子的唐然只有在下雨或下雪的时候才会安静许多。当魏瑾得知听雨赏雪是她为数不多的安静爱好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的。
大部分时候的唐然都是满身稚气，说话做事带着幼童般的懵懂，用魏瑾调侃的话说就是时时都冒着可爱的傻气。唯有在她安静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原来这个小姑娘已经十六岁了，是出身名门的千金淑女。
唐然仰头望着连绵不断的雨滴自房檐落下，像是有隐形的丝线将那些透明的雨珠串联起来一样。她最喜欢看这样的场景了，有一种自己好像也变成了雨珠的感觉。
“我们走吧。”
正出神，唐然就听见了魏瑾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朱红色的伞面也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被打扰了看雨兴致的唐然似乎有些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别不高兴了。”魏瑾伸手捏了捏那柔软的面颊，“等回了郑国公府就可以和岳母一起赏雨了，这样不好吗？”
一听到可以和母亲一起，唐然立马喜笑颜开，挎过魏瑾伸来的臂膀，高高兴兴随他出了东宫，上了马车，往郑国公府去了。
待魏瑾和唐然至郑国公府，就见一大家子人正围着才出世不久的唐修之子笑闹不止，一派温馨祥和。这是自小在深宫中挣扎生存的魏瑾最向往的家庭氛围，如今能作为郑国公府的一分子加入其中，魏瑾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看着那个胖乎乎的小娃爬向自己，伸着小手口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含混不清的声音，魏瑾就忍不住想捏捏他的小胖脸。
“哇，阿诚好像比之前更可爱了耶。”唐然揪着侄子的小手，轻轻地摇啊摇。
“是啊。”低垂着眉眼看不清表情的魏瑾轻声附和道。
一旁摇着拨浪鼓逗引小孩的唐桐不无艳羡地看着她可爱的小侄子，忍不住叹道：“唉，我什么时候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啊。”
唐修之妻萧氏掩唇一笑，暧昧地看向唐桐夫妇：“那你们夫妇可要多努力呀。”
纵使唐桐性子再大大咧咧，说起这话题来也忍不住臊红了脸，甩着手中的拨浪鼓作势轻轻拍在了萧氏的身上，还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闻泽。
看着唐桐的反应，众人都不禁笑出声来。郑国公夫人望着唐桐的眼神也越发慈爱：“现下啊，我就期待着阿桐的好消息了。”
唐桐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倒是闻泽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岳母放心。”惹得唐桐捶了他好几下，叫他别乱答话，众人一阵哄笑。
魏瑾就静静地看着身边这些人说话、笑闹，就好像是要把这些温馨的场面深深印刻在脑海中一样。
总是被魏瑾带在身边，对他各种状态最为熟悉的唐然首先觉察出了他的异常。她侧着头不解地看向魏瑾，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关心道：“你怎么了呀？”
魏瑾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唐然的脑袋：“没什么。”
这个回答让唐然更迷糊了。太子哥哥的表情看着就不像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啊，总觉得他好像有一点难过。
想到这里，唐然从荷包里取出一块蜜糖，放进魏瑾手中，仰面一笑：“吃一颗蜜糖就不难过了。”
魏瑾一怔，愣愣地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里的那颗蜜糖，再抬首时就见唐然跑到郑国公夫人怀里撒娇去了。
小笨蛋的心思居然这么敏锐？魏瑾有些哭笑不得，那丫头是真傻还假傻啊？
“太子殿下。”不知不觉中，不苟言笑的闻泽走到了他身边。魏瑾收起了心思，和闻泽二人走至屋外，商议事情去了。
原本高高在上的皇子一夜之间竟跌落为庶人，魏琏怎么想都极不甘心。他原以为在父皇众儿女中他是最被看重的那一个，一直以来他也相信不论自己做什么事，最支持自己的人都会是父皇。
作为父皇最看重的儿子，魏琏一直视那个坐拥天下的九五至尊之位为囊中之物。自秋试动乱之后，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康王被迫就藩出局，自那之后他要解决的就只有太子、豫王俩兄弟了。这二人乃是元后嫡出，就算太子病弱早死，还有个魏琂占着名分上的优势，他离那皇位的距离就会被拉开得再远一点。
为了寻个机会先除掉魏琂，也才会有力主豫王前往边城赈灾并巡查军务的事情。结果不料魏琂这家伙命大，硬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又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叫他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如今回想起来，魏琏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正当他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时，传来一两下叩门声。他回过神来，唤了声“请进”。一个年届四十的高壮男子推门而入，冲魏琏抱拳行礼：“末将见过瑞王殿下。”
“马将军客气了，”魏琏请对方入席，自嘲地笑了笑，“我如今也不过是一介白衣罢了。”
啊，他沦落到如今这地步，也是他父皇太过无情！
来人正是禁军首领马勇，应魏琏之邀前来赴宴。马勇以前曾卷入过一场麻烦中，险些就要被判刑，正是魏琏助他脱困，还扶持他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上。故此，马勇一直对魏琏忠心耿耿，即便坐在眼前的魏琏不再是尊贵的瑞王殿下，他心中的尊敬与忠诚也未曾有丝毫改变。
“不论殿下现今是何种身份，我马勇都将誓死追随殿下！”马勇再次抱拳，信誓旦旦道。
魏琏略欣慰地点点头：“我之前和你说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安排妥当，就等殿下的吩咐了。”
魏琏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时机，就在今晚。”
在酒楼与马勇会面、商议定大事之后，魏琏便回了府中。他的妻子张氏一脸惊慌地匆匆迎了上来，说府中有门客突然带来了不少凶神恶煞的江湖人，令人惶惧不安。
魏琏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让她不必过于担心：“那些都是我命人找来的。”
张氏更为惊慌：“找这么多江湖人进府做什么？”
魏琏冷笑一声：“当然是用来清除障碍的。”
就在这时，几个门客走了上来，说是已经将人安置妥当，随时等候殿下的吩咐。魏琂又安抚了张氏几句，便随着门客们一同离开了。
游廊拐角处，另一双眼已将一切收入眼底。
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至日暮时分便已散去。雨后的夕阳为天边染上了温柔的昏黄之色，略微潮湿的空气中还存留着雨后的清新。
豫王府中，林若晗和絮雪正忙着给阿祾和程梓量尺寸。两个小朋友正是不断窜个子的时候，以前的衣服袖口都往上缩了一截。
打量着快长到自己腰间那么高的阿祾，林若晗不由感慨：“去年我嫁进来的时候，阿祾真是瘦弱得可怜，今年看上去还算结实。”
阿祾笑而不语，一旁的程梓欠不兮兮地补充道：“尤其是打人的时候，特别结实。”
此话一出，阿祾现场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歪过头瞪了眼程梓，威胁似的举起了她的小拳头。
程梓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掩唇，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惊恐害怕的模样：“天呐，我好害怕啊，阿祾又要打人了。”
林若晗无语摇头：“别说阿祾，瞧你那欠儿样我也想捶你。”
正在几人说笑时，魏琂也走了过来，随他们说了几句。还是程梓看出魏琂面色颇为凝重，眼神也时不时飘到王妃身上，就说要去做功课，拽着阿祾一起走了。絮雪也拿着量好了的尺寸，说要去安排给孩子们做新衣的事情。
房间中，忽然间就只留下了林若晗和魏琂二人。
“程梓真是，人小鬼大。”林若晗好笑道。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林若晗身后的魏琂忽的伸手，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将头贴在她的面颊边。
觉察出魏琂情绪不对，林若晗放下手中的活计，双手搭在了魏琂的胳膊上，柔声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阿晗。”魏琂闷声道，“我一会儿就要赶往京畿大营了。”
林若晗淡淡一笑，心下了然。与瑞王的最后交锋，就要开始了。
“我们收到消息，魏琏找了一批江湖人准备围攻东宫和豫王府。”说到这里，魏琂又将林若晗抱紧了几分，语气中也满是歉意，“又将你牵涉进危险中，真的对不起。”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怕。”林若晗故作轻松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他们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黄泉路怎么走！”
听着林若晗这极有信心的发言，魏琂忍俊不禁，心中的担忧也轻减了许多。
“从带你离开修罗门时，我就暗中发誓，此生必要护你周全，再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紧接着，魏琂喟然长叹，“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今夜过后，再也不会有波及你的任何危险。”
这话说得林若晗心里甜滋滋的，毕竟这世上不会有人不爱听漂亮话。她转过身去，面对着魏琂，做出了她有生以来最大胆的动作——
感觉到唇上传来的柔软，魏琂身躯一震。然而那柔软的触感，来得突然，消失得也极快。
就在他心下失落由于太过震惊而错失良机时，就见面颊通红的林若晗向自己竖起了小拇指。
“那，就按你说的，这是最后一次了哦。”
“好。”
两指交缠在一起，许下二人之间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