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阿祾家的故事85
这日的天色一反往日里的明艳，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整片天空，时不时能听见遥远的天边传来擂鼓般的闷声。看来这是要下雨了，街面上的行人脚下的步伐也变得匆忙起来。
似乎是与天际的雷响呼应，置于宫阙外的登闻鼓也发出“咚”、“咚”的声响。
守阙的士兵闻声赶来，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好几十人跪在登闻鼓下，有一青年男子在奋力击鼓。
“咚、咚、咚、咚……”
一声接着一声，振奋有力。
为首的士兵忙派人进去禀报，又走到这些人面前想要制止他们继续击鼓。但是他还没能靠近那击鼓的男子，就让一满面皱纹、白发苍苍的老者拦住了去路。
老者虽年迈，却精神矍铄。他挡在士兵的面前，眼神中透露出哀求却坚定的目光。
“老人家。”
见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士兵的态度有所缓和，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同老者交流：“这登闻鼓可不是随便能敲响的，一旦敲了登闻鼓，是要惊动天子的。”
“我们求的就是天子！”老者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着地面，眼睛里泛着泪光，“求求天子救救我们庄稼人吧！”
有人敲响登闻鼓的消息在宫中散布得很快，毕竟这实在算得上一件稀奇事。天下承平已久，皇帝也算励精图治，登闻鼓在这一朝几乎就是个摆设，没想到今日竟真有人敲响了它。登闻鼓响，百姓冤情必上达天听，天子无论在做何事都必须要优先处理此事。
身处东宫的魏瑾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写完了给唐然准备临摹的字帖的最后一笔，收笔后还仔细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书法，感到非常满意。
与东宫的平和形成剧烈反差的是御书房。
已看过诉状的皇帝气到浑身发抖，顺手将砚台狠狠扔了出去，怒骂道：“畜牲！”
侍奉在侧的于清颐笔锋一顿，开始思索皇帝此时的言行要不要记录在册。另一边同为随侍的张道长则出言宽慰道：“陛下龙体要紧，万不可动怒。”说罢，又献上一装在锦盒中的丹药，“此丹有静心养神之效，望陛下服之，珍重龙体。”
皇帝闻言，好半天才压制住怒气，接过张道长递上的丹药送水服下，长长吁出一口气，才觉得好了一些。
“道长此药果然灵验。”
旁听的于清颐心中暗暗摇头。要他说那道士哪有什么灵丹妙药啊，全是吃之前说功效，人服下后或多或少都会自己往那些功效上靠，其实全是自欺欺人。
随后皇帝的看向一旁侍奉的首领太监，命他即刻去请京兆府尹、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入宫觐见。
轰隆隆的巨响于天边乍起，不多时便有豆大的雨滴自高空坠下，很快垂下了一道雨幕。路人行色匆匆，纷纷躲进了房檐下避雨。一串串雨珠重重地砸向地面，地势低洼处的小水坑不断飞溅起水花。
东宫书房内，被魏瑾按在书桌前练字的唐然不由被雨声吸引，呆愣愣地看着一滴又一滴的雨捶打在院中的石板上。
“阿然？”注意到唐然走神的魏瑾出声唤道，“我们不是说好了练字的时候不可以走神吗？”
魏瑾顺着唐然的视线向外望去，只当是她觉得冷了，便起身去关住了书房的门，屋里的光线就更暗了。魏瑾又去将烛台点亮，放在了唐然的手边。
“好大的雨啊……”唐然喃喃道。
魏瑾伸出双手轻轻捂住了唐然的耳朵：“捂上耳朵就听不见了，阿然也就不会害怕了。”
一听这话，唐然立马扁起嘴，颇不服气地看向魏瑾：“不是，阿然才不会怕下雨呢！”
“嗯，阿然最勇敢了。”魏瑾点头附和，耐心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发呆呢？”
唐然仰头看向魏瑾，盯着他看了良久，在魏瑾心里正琢磨着哪怕自己长得再俊，也不用看他这么久的时候，就见他家小姑娘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双手将他紧紧环住。
小姑娘情绪看起来不是很对呀。
魏瑾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阿然？”
“我有些害怕……但、但不是怕下大雨……就是……就是害怕……”
一低头，魏瑾就见唐然在自己怀里使劲拱了拱，那副不安的模样看起来不禁令人心生怜爱。
“阿然不怕。”魏瑾将唐然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在安慰唐然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一般，“所有的危险都会消失，所有的恐惧都会散尽。”
大雨来势汹汹，整个京畿地区都被雨水侵袭。就在京郊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豫王一行人安坐在马车里听着雨打树叶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中时不时还夹杂着刀兵相接的碰撞声。
“这是第十二波了。”
林若晗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向魏琂：“你猜到底是谁这么不想让咱们回京？”
魏琂一耸肩，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除了瑞王还能有谁？只要我死，他就只用专心对付大哥。当今皇后无子，他以为大哥一死自己就能顺利成章地继承皇位了。”
“那他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这一路上他就没消停过。”
“哼。”魏琂发出一声轻笑，“他越着急就越说明他现在的地位远不如以前稳固了。”
“那他现在地位不稳，咱们能不能一回去就告他一个雇佣杀手刺杀朝廷命官的罪状？”林若晗的眼睛忽闪忽闪，看起来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魏琂狡黠一笑：“不然你以为我每次都要留活口是为了什么？浪费粮食吗？”
“殿下英明！”林若晗鼓起掌来，时隔多日再一次展现出她的马屁功夫。
“雇佣杀手残害手足可能还不会令陛下震怒，但通敌叛国和私下勾结地方节度使的罪名足以令咱们那位皇帝陛下起杀心。”魏琂唇角的笑意变得冰冷起来，“这趟罗州之行虽然凶险，但收获颇丰，也算是不虚此行。”
望着魏琂冰冷中带着不屑的神情，林若晗摸了摸下巴，一个大胆的念头自她脑海中闪过。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她向魏琂探过半边身子，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问道：“咱们这次回京，是不是要准备算总账了？”
被林若晗的直觉吓到的魏琂讶异地望着她，忽的一下将她拥入怀中，赞赏道：“阿晗真是聪明绝顶。”
“松手松手，别抱那么紧，要喘不上气了……”
同在一辆马车上的阿祾和程梓默默拿起书挡住了自己。
他们就不应该在这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