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旧情
驸马府内的郦食其正等着他最后的生机。
”禀大人，此事颇为蹊跷，但是现在的证据对您很颇为不利。“眼前跪着的心腹折碎了他最后的希望，“那枚章确实是燕国的，后面发现的字……”
“荒唐，我根本就没有写！”
“微臣定然会倾尽全力求得您的清白。”
“澄儿的话都不管用，你能怎么办？”郦食其摆摆手，让眼前人退下。
屋内又回归寂静，
为什么？
晋王还是不相信他。即便他背弃了那么多，放弃了尊严，她的忠诚还是在这可笑的栽赃下溃不成军。他将桌上的茶壶摔在地上，无奈地抽动嘴角。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回旋在空旷的驸马府，如泣如诉。
房内的郦食其忽然安静下来，全然被那声音吸去了魂魄。
“黛薄红深，约略绿鬟云腻……”
松忆？是他的松忆么。
郦食其的脚尖不自觉地往屋外跨去。看守他的护卫都消失了，而他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追赶声音的来源。终于来到了一个角落的屋子。屋内，一灯如豆。
他猛地推开屋子。
长发红衣，凤凰簪，豆蔻风姿。
“三郎。你来了。”女子声音温柔。
郦食其猛地跑过去，紧紧抱住眼前人。
“松忆，松忆。你来了，你过得好吗？”
“驸马爷，你抱得这么紧，芷烟受不了呢。”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
脑中一声惊雷，郦食其仔细端详起眼前人。
松忆得意地望着郦食其的表情变化，“哈哈，驸马爷几天不见，你就不认识芷烟了？哦，也对，反正对你没用的东西你都是记不住的呢。”
“你是松忆，你是松忆。”郦食其重复道，“松忆，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为什么要扮成芷烟？”自己怎么会没认出来芷烟就是松忆伪装的？郦食其的心中一阵自责。
“我是芷烟还是松忆有那么大的分别么，你以前不是说，不仅爱我年轻的容颜，还爱我未来的每个瞬间么。”松忆边说边笑，“我看你连我的容颜都记不住，还谈什么未来的瞬间，哈哈哈。”
“是我眼花了，但我以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郦食其拉住松忆的手。
“哦，那你说的非我不娶呢，你说的对我负责，佑我百岁无忧呢。”
郦食其连连点头。
“当初我在家中等你数月，你在哪儿？当日我被逐出家门。你在哪儿？孩子被冻死时，你又在哪儿？”
“孩子。你怀了我的孩子？”郦食其钳住松忆的双肩。
“不要激动嘛驸马爷。”松忆从郦食其的双手挣脱，“谁没有年轻过呢，高兴了怀上，死了，再怀就是了。”她说得那般轻松。
“是那日？”
“记不清了。”
“孩子怎么没的？”
“世间那么多的劫数，他是最轻松的离开方式。病死的。”松忆的声音低了下去。
郦食其愣在当场。
“不过，如今看到你这般风光，真是替吾儿高兴呢。”松忆朗声笑道，“孩子，你看看当初抛弃你的人，如今落得的下场，你可以安心去了。”
“你是来报复我的。报复我的……”郦食其惶恐地向后退去，又忽然冲向松忆。“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赔偿，只要你说，我都可以给你，你把事情给王上说清楚。”
“哈哈，驸马爷，我不要什么赔偿，来，我么喝了这一杯，就此抿恩仇吧。”松忆指了指桌子上早已斟满的酒杯。“反正我已再无牵挂。”
有毒。郦食其已经猜到。
他垂目思量，忽然感到心中一阵平静，叹息道，“松忆，自始至终，我只钟情于你一人。”
松忆愣住了，她犹豫了一下，忽而将两杯酒都喝下。
晚风吹得门吱呀响。
“这酒，本来是给你的，但现在想来，你又有什么错呢？”松忆擦了擦嘴角的酒，”这一切，本就不是你的错。当初愿意跟你好的是我，坚持生下孩子的是我，最后流落风尘也是我的决定。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我所有的等待与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而今看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从一开始，错的就是我。”喉头传来一阵腥甜。耳边又回响起姐姐对她说的话，情深不寿。她猛地倒在了地上，郦食其惶然不知所措，只是将她抱在怀里。
“三郎……你要记得……我的凤凰簪。”松忆双脚一蹬。
“松忆！松忆！”郦食其摇着怀中人，感觉到体温的慢慢流逝。
最终，他们都欠了彼此答案。
郦食其在哭泣，但是没有声音。他的双肩一直在抽动，心中汹涌的感情马上就要爆发。
“驸马要节哀。”黑暗处传来声音。
“你是谁？”郦食其机敏地站起身。
莫离并不说话，只是微笑。
“你就是幕后黑手！”郦食其抓起身边的茶壶，朝莫扔去。却被轻盈地避开。
“事到如今，驸马还是不明白？我到底是黑是白。驸马一定听过两句话：伴君如伴虎，树倒猢狲散。你就算为了晋王做的再多，他依旧怀疑你的忠诚，而公主殿下即便没有你，还自在潇洒，而你……还剩什么？”莫离一句句，犀利地直指靶心。
“你利用松忆？”
“这是她的选择。我不过将真相呈现给你。”
郦食其颓然跪在了地上，双手使劲敲打着脑袋，他看着身边静静躺着的松忆，忽然大哭出声。
“你要什么？”
“图纸。”
“好。”
不可能！苏幕看着眼前的字据，拼命摇头。
她已经成功拿到了驸马府内的“宝贝”，其上书：“泰仁初年，北生苌楚，月悟尊记。”这上面，记录的是泰仁初年柳国遴选公子，北方的竟然写的是苌楚而非莫离？苏幕再次确认了一下上面的内容，以及月悟大师的笔记。无奈月光此刻移走了，她只得猫着腰，朝屋外伸出手，去接月光。
还没待她仔细确认，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寒意。有人竟然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挡路者，死。”
苏幕愣了一下，反手要去抓，却被钳制住。
“之风，勿生事。”
听到这个声音，苏幕头皮发麻。
之风将苏幕使劲拉住，让她立直了身子。月光下，总算看清了她的脸。
忽然听见一声轻笑。“之风，你放开她。先下去。”
之风听话地隐匿在了黑暗中。
“苏幕，你玩得倒是颇为开心呢。”
“关你什么事？”苏幕扬起头，不看他。
“怎么变得这么直率了？”
“要你管，你让开，我还有事情要办。”苏幕说着就往身后跑，却是看见了侯着的之风。
“你可拿到了你要的东西。”
风中拂过莫离的兰香。苏幕讨厌这样的感觉，对万事了如指掌，就像莫离的气息。
“不蒙你挂心了。不过，莫离啊，你小心你的报应要来了。”苏幕嘴角带笑，这彩花瓶的故事一定与莫离有关。
“你是说，那一张废纸。”
“是不是废纸，不是你说了算？”苏幕下意识地说出来，才发现跳进了莫离的坑。
莫离又淡淡地笑起来，一步步走近苏幕。苏幕连连后退，却发现被逼退到了假山旁边，刚才还在的之风，不知道哪去了。
“杀人灭口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苏幕就这月光，看见莫离琥珀色的眸子似有愠怒之色。
“哦，我怎么敢杀你。你可是有我把柄的人。”
听出莫离语气中的嘲讽，苏幕一阵生气，本来刚才还暗自得意的心情，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啊，还不止一个。”不就是口舌之快，她也会，“这一路上，我准备地可不少。”苏幕看见莫离往后退了一些，抬腿要跑。
却被莫离一把拉住，猛地一下被推向假山，身后因为碰撞传来刺痛，苏幕抬头瞪一眼莫离，却见莫离双手撑在假山上，将自己困住，只余方寸的行动之地。但因为两人的身高差异，苏幕还是瞅准了时机，一下子从莫离的手臂下钻出。敏捷如泥鳅。她正享受挣脱出来的自在，却马上被莫离一把抱住。
这下倒好，根本一点也动不得。
“你给我安生一点。”莫离的怀抱，少了往日的温柔。
“你放开我，放开！”苏幕使劲挣扎。
“我就不放，你管我。”
苏幕听出莫离这是在学她，更加生气，张嘴使劲咬住莫离的手臂。、
“哟。怎么变得这么泼了。你和褚渊在一起还真是没有收敛。”
“鲤鱼对我好，我不用收敛。”
“是么。”
苏幕感到莫离的力道变小了，深深喘了口气。
“不好意思苏姑娘，现下是我没有收敛了。”莫离说着就放开了手。
苏幕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开始坐看右看。不远处的之风，静立就如雕塑。看来只有放大招了，苏幕掏出了怀中的匕首，对着莫离。
“我刚才不杀你，不过念及旧情。”她晃晃手中的利刃。“这是最后一次，我给你留情，以后我们就两清了。”苏幕心中想着的是刚才拿到的字据，不管怎么样，她都相信这是对莫离的威胁。
“两清？”莫离轻笑，忽然打了个响指。之风从天而降。
“我刚才不杀你，也不过念及旧情，只是两清……我没说结束以前，没有那么容易！看来，你好像玩得有点太自在了些。”
还没等苏幕开口反驳，脖子后的一击就让她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