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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乡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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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已过去好几日,苏幕被莫离带到了这个山脚下的小村,而他在苏幕还在昏睡中的时候便离去了。小屋周围便有绿林幽竹,掩映在似远山眉黛的山峦。苏幕心急如焚,却只能在这一片美景中蹉跎光阴。沉稳如苏幕,在此时却也有些沉不住气,两国联姻,如今落到今日局面,苏府会是什么样她不敢想。

    “司空,四公子何时回来?”苏幕已问过无数次,却总是得到一样的答案。

    “怕是这几日吧,苏小姐莫急。”司空站在门口拦住苏幕的道路。

    “为何数日已过,却不见四公子。司空,你且如实告诉我,我是奉命嫁到晋国来的,将我困在此处,于你于我都不好!”苏幕想以威胁的语气迫使司空屈服,她必须逃出去,如果就这样被缚走,清白损了,又有何颜面复命,父亲在柳国朝廷何以立足,不行不行!思及此,苏幕已觉得头疼欲裂,门口的阳光折射起繁复的光斑,越发使人烦躁。

    “苏小姐,日头正盛,您快请回屋里坐着吧,您是不能出去的。”司空已经尽力用一种斯文的语气对苏幕说话了,对于她这种习武之人,是不习惯讲究礼数,特别是在柳国这种自然清逸的生活环境下,若非公子走前再三强调要将苏小姐照顾好,她必早已经推搡了这个娇小姐一把。苏幕在回屋之前,眸光定格了门口的大概布置,院内有几个男子巡逻,虽没有穿戎装,但是苏幕可以知道他们一定都是习武之人。这加强了苏幕逃跑的难度,没错,在下一秒,苏幕已经下了决心,一定得逃出这个地方,虽然伴随着这个想法她突然心里一阵绞痛。“如果是私奔的话,怎么会带这么多人还没有对我说清楚。”是了,纵使一千个缘由,莫离和苏幕都不是曲辞里的人,他们肩上的不只是生存,眉间的不若是无奈。

    晚些时候,司空进屋端洗漱的水盆。

    “苏小姐,天色已深,早些歇息吧!”亦是和往前一般面无表情。

    “司空,我最近乏得很,不知你手上功夫如何,可否帮我揉揉肩。”苏幕一如既往的温柔,言辞中却尽是疲惫。司空显然不情愿这个娇小姐的要求,迟疑半晌无奈说道:“是。”

    烛火荧荧,苏幕笑容明灭。她端坐身体,显得放松而自然,“功夫不错。”

    司空在背着苏幕的暗处撇撇嘴,“苏小姐谬赞,司空少时时常为母亲揉肩,是以功夫尚可。”苏幕轻声应和着,“令尊和令堂身体如何?”她尽量显得和善。“禀小姐,家中母亲尚康健,父亲大人以于去年仙逝……”苏幕安慰一番,又问了些家中事宜。家中几亩地和收成都让司空娓娓道来,司空的语气越发低沉。

    “你提及家中小妹,不知婚否。”苏幕探托着司空的弱点,“家中小妹……尚未出阁。”

    苏幕明显觉察到司空语气间的遮掩,笑容再染,“司空,有何苦楚不妨直说,我能帮上些许也未可知。”司空原本淡然地揉着,听后,手一顿。“苏小姐莫说这些话,司空知您心中所想。”司空也算是莫离培养出来的手下,机灵也是有的。

    “哦,那我是怎样想的,便敢说这些话!”苏幕语气威严,“我知你是莫离手下,但我在柳国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且不说你那有问题的小妹,即便是家中的母亲,我也是可以……”苏幕在心中一遍遍地挣扎,这样的话,她怎么说的出口。未料,司空竟然跪下了,“苏小姐,你有什么事便冲着我来,此次行动是四公子指使,我也只是依言而行。”

    苏幕清清嗓子,摸摸桌上的茶壶:“你既拿四公子来压制我,你可知,他不可关我一世,它日我被救,便又是苏家大小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司空只觉得怒火中烧,不就是一个五体不勤的娇小姐,竟也如此嚣张,但转而一想家中尚未出阁的傻妹妹和年事已高的母亲,便又镇定下来,头埋得跟深了,许久没有回答。

    “那苏幕在此谢过了。”苏幕握紧了壶柄。柄上有青花图案,走笔划过处,皆是细腻心思。

    月光清风明夜,婉转地照着窗舷。院中的小兵在寒风中打着哆嗦,领头的孙勉却依旧挺胸抬头巡视着,不时朝房间里望望,见烛火明灭,晃动让人不安,低头思寻良久,却听得“吱呀”一声,朱门打开,只见司空低头小心翼翼地带上门,孙勉便也放了心,司空姐一向功夫了得,也无甚担忧,便又肃立尽职守夜。却说“司空”慢走向了宅院门口,练起了功夫来,孙勉看着司空的功夫,越发不对劲,这与平常司空的干练不同,招数起落之间显得拖沓越见平日女儿之气,不像司空。便迈步准备向前,忽听得“砰”的一声,屋内似有东西摔破,孙勉立刻带领小兵们倒回闺房。

    苏幕在这一声响后,看准了刚才几乎要忍不住踏出去的门,影一溜,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孙勉冲进闺房,却见那司空倒在地上,额头满是血,地上散落一地的青花瓷。而床榻之上却未见苏幕身影。

    苏幕在家中虽是娇生惯养,但柳国想来尚习武,再加上苏定远是军中大将,便也未看清对苏幕的锻炼。小碎步走路时贵族小姐必学的,但苏幕却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强制,父亲总是说:“我幕儿不学这些繁琐的规矩也罢,白白倒失去了本性。”于是在苏府,总是能够在庭院里看见苏幕和哥哥们逗趣,你追我赶,好不热闹。苏夫人也总是笑脸盈盈,芙蓉如面。苏家下人倒也忠心于主人家,以致坊间未能有所传闻。泰仁十年,在苏幕还是总角之年时,柳国四公子莫离来到苏府,本来大家都是一本正经,美其名曰交流功课,却未料落日到山头,院子里边是嘻嘻哈哈的笑声,一群少年在春光明媚中笑得开怀,全然忘记了时辰。若非先生激动前往苏府探视,几个小孩必然笑得月上枝头。

    看来小时候的放任,如今却显示出了大用处,苏幕在这一番浓稠月色中跑得飞快,虽然前路不甚明晰,但借着农舍透出的微弱灯光,倒也依稀可辨路径。苏幕压低心中的紧张,在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小以后,渐渐放慢了步伐。却未料在跑了很远的路程以后,也未见几乎有光的人家,苏幕只觉口中干涩,脚下发软,便停了下来,呼呼地喘气。抬头,却只见一个个的山头,在深蓝的天幕中勾勒出无限的弧度,一山更胜一山。此时早已是子时,人家静谧,蟋蟀在草丛中高歌,人常道莫听相思曲,泪茫茫枉断肠。苏幕却在这蟋蟀的曲调中,和着汗水愁绪蒸腾。家乡在哪一方竟不知晓,在这漆黑中何处是归途。

    夜色深沉,苏幕不敢多停留,又向前迈步。心中却有了悲壮之感,这雄峰越越,我也有一日征服。在下一个转拐处,苏幕竟然看见了一户人家,她觉眼泪几乎要掉落下来,双手合十,虔诚地感谢着上天。

    “咚咚咚……”苏幕叩动门扉。一会儿,烛光才慢慢亮起来。来开门的是一个农家大汉,深黄色的肌肤是辛勤劳作的印证。

    “主人家,我途中遭遇强盗,走投无路,不知可否能否借宿一宿。”苏幕躬身一福,说得极有礼貌。大汉见他是一个弱女子,便开门将她迎进来自顾自地说着,“唉!最近强盗猖獗,大道不平啊!”感慨了两番,便转头说道:“娘儿们快出来,有个过路女客。”苏幕初次听见如此乡土的话语,不禁有些吃惊,却也须臾淡然。她看了看这件房屋,只有几件简单家具,其他的苏幕没见过的物什摆了一排。

    只见从里面的房间走出一个妇女,幽幽的打了两个哈欠,“这大半夜的,谁啊?”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半夜多有叨扰,实非我意,望莫见怪。”苏幕向妇人鞠了一躬。

    那妇人举灯将苏幕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彬彬有礼,举止大方,料定是大户人家之女,便谄媚地笑着,颧骨是高高凸起的精明:“小姐快请坐,快请坐。小姐可有什么想吃的?”

    半响过去,苏幕终于躺在了床上,虽然比不上家中的上等床榻亦无帐幔,苏幕却甚为感激,闭上眼睛,她想到苏府可能有的际遇,想到晋国国君,却想不到未来的方向,脑海里思绪万千,愁无处理……在一番胡思后,她只觉得有无穷的引力将她吸往更深的黑暗,便沉沉睡去。

    而另一间房子里,夫妇两正小声地说着什么,隐约听见大汉说:“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可是救了她的人……你朱老五一辈子都不开窍,当初要不是……”

    蟋蟀在窗外依旧叫着,一夜歌一夜愁。垂垂夜幕,人家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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