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篇-幼琴天上来（下）
背后响起开门的咔哒声, 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小琴酒笔尖一顿，另一只手本能地摸住桌洞里藏起的小刀。
“写完作业了么，小旭？”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让小琴酒身子隐蔽地放松下来, 他抬眼：“刚好写完。”
“好哦。”清川辰拉过旁边的凳子，坐在了小琴酒身边, “那正好，我们聊聊天吧。”
“……”小琴酒墨绿的眼眸瞥了眼清川辰的脖颈, 不出意外地是空空如也。他轻眨眼睛, 没有主动开口。
“哗啦”的金属锁链碰撞的声音，下午小琴酒给清川辰的颈链, 现在被堆到了桌面上。
小琴酒抿直嘴角。
“我说……这是狗链吧。”清川辰语气听不出什么意味，只是简单的陈述语句。
“……”小琴酒依然保持着沉默，脑海中滚动着思绪。
“所以……”
小琴酒的放在桌洞里的那只手慢慢收拢。
清川辰很快接上了下一句：“你这是从哪里买的？我得去找一趟店长。”
“……”哎？小琴酒微微一愣。
“说好的童叟无欺呢, 这种把狗链当颈链买的行为, 可不止是欺骗消费者了。”清川辰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种店一定要举报掉！罚到他倾家荡产！”
“……”和想象中不一样的回答让小琴酒沉默半晌，片刻后他挤出来一句，“……忘记了，当时是在街边买的。”嗓音低哑。
“哎呀街边东西不能乱买。”清川辰抬手揉乱小琴酒的头发, 仿佛感受不到手下的人身形一僵的动作, 继续揉着, “我不打小孩子，但是——以后要注意啊。”
“……好。”小琴酒低声应了。
清川辰笑眯眯的看着他：“哦、对了，说起来, 我也要给你看个东西。”
小琴酒抬眸, 看着对方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是一个木盒, 略微陈旧的款式，但外表被收整得很干净。
“这是我曾经……朋友的东西。”清川辰垂眸说着，他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把枪。
是伯/莱/塔。
“！”小琴酒的瞳孔骤然收缩。
清川辰将它拿出来，在灯光下，能够看见上面岁月的划痕，里面蕴藏着许多枪林弹雨、死亡与血腥的往事。
“……你怎么会有这把枪？”小琴酒沉声道，他藏在桌洞里的手慢慢顶开小刀的刀套。
清川辰仿佛完全不在意小琴酒现在的说话语气，笑道：“他丢掉了，我就捡回来了。”
“因为觉得……如果他看到自己的爱枪被随随便便掩埋的话，也会很不舒服吧。”清川辰摸摸下巴，“所以就捡回来，临时保管了——毕竟，也是很重要的朋友么。”
“……很重要的、朋友吗？”
“对啊。”清川辰笑笑，“和他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中途因为立场不同站在对立面，不过最后也算是……勉勉强强握手言和了吧，应该？”
“哼。”小琴酒闻言轻哼一声。
“结局其实也不意外……他确实会一条路走到黑。”停顿片刻，清川辰又继续道，“也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
“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问过他的想法。”清川辰勾勾唇角，轻叹一口气，“说起来，我好像也做出过，自以为对他好、却没有问过他意见的选择。”
“嘛，有时候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对比一下我自己……”清川辰侧头回想道，“我有很多朋友，也有许多选择，我什么都有。但是他只有望不到头的黑暗、屈指可数可以交付后背的人，路途也是狭窄又单一的。”
小琴酒危险地眯起墨绿色的眼睛：“……所以你是在可怜和同情他吗！？”从喉间挤出低沉的声音，带着隐秘的压迫感。
“不是。”清川辰摇摇头，声音依然温和，“他不需要同情和可怜，即使立场不同，我也觉得他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
“我只是想……可能的话，也想让他有机会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其实性格和习惯已经刻进骨子里了，”小琴酒嗤笑一声，“你觉得有可能重来吗？”
“当然，我能看出他有在努力尝试。”
“……”
“但其实不用这么艰难，只要他想……”清川辰眨眨眼，“——随时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小琴酒眼眸微微瞪大，他与眼前灯光下温润的松石绿对视。沉默半晌，放在桌洞中的手最终松开了小刀，从下面拿了出来。
清川辰将那把伯/莱/塔收进盒子，却出乎意外地向前一推，是递给小琴酒的姿态。
“……？”
“给你吧。”清川辰弯弯眉眼，“你可以选择拿着这把，也可以选择收起，然后等你长大，再选一把。”
“我尊重你的选择。”
“……”小琴酒垂眸，细碎的银色刘海在额前轻轻晃动。
“不用急，慢慢想吧。”清川辰起身，挥挥手，“我先去做晚饭喽，想吃什么？”
“不要香菜。”小琴酒已经下意识接上了。
“知道了，你的忌口。”清川辰笑笑，轻轻合拢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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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饭做好的时候，清川辰看到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小琴酒。
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靠在门框边上，冷眼看着清川辰将菜肴倒进盘子，最后才走上前。
“？”
“……”小琴酒抿直唇角，而后踮起脚尖端起一个盘子，“一起端吧……老师说家务是共同的事情。”
“哎？好孩子哦，这期的家长反馈表我一定向老师夸奖你。”清川辰笑眯眯回答，看着对方不屑地撇嘴。
美味温热的菜肴陈列在桌子上，在暖黄的灯光下呈现出家的烟火气。在说出我开动了这句话之前，小琴酒率先开口。
“盒子我放你床头柜上了。”
“嗯？”清川辰抬眸。
小琴酒微露犬齿，声音清冷道：“……枪/械保养太麻烦，还是你继续干吧。”
清川辰笑了：“哈哈，好。”
小琴酒握住筷子，停顿片刻，又抬头道：“……其实今晚还有一项作业。”
“哦？是什么？”
小琴酒略微迟疑一秒，还是开口：“询问家长自己名字的来由和意义。”
清川辰微歪头，翘起唇角：“名字来由的话，是大家共同起的。”
“……大家？”
“就是认识你的人，我和我的朋友们。”
“……”
“意义的话，也很简单哦，就是字面的意思。”清川辰眨巴眨巴眼睛，“黑泽旭。”
小琴酒默默抬眸看着他。
——旭是初出的阳光，是东升的朝阳，是世间万物苏醒的起点，是划破黑暗黎明破晓的希望。
两人隔着方形餐桌的距离，遥遥对视。
清川辰看向小琴酒，放缓语气：“除去那些我们都知道的含义，其实更重要的是它代表……新生。”
“……”小琴酒攥住筷子的手紧了紧。
清川辰从桌下拿出一瓶饮料，放到小琴酒面前：“小孩子都喜欢喝饮料吧，嗯？”
小孩子吗……？
小琴酒抬眼看着面前弯弯的松石绿，最终还是接手。犹豫三秒，轻声道：“谢谢。”
“很棒哦。接手要说谢谢。”清川辰笑眯眯说着，“这期家长反馈我要给你打a了，老师会给你发小红花吗？”
“啧。”小琴酒嘴角下弯，在说出下句话前，清川辰已经岔开话题。
“在学校多交几个朋友挺好的，我看邻居家那个小孩不就经常来找你玩？看样子很喜欢你哦。”
“……”
“嘛，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好好玩一次吧。”清川辰摇摇手指，“童年，就是应该很快乐的。”
“下次带你玩晃晃车？哈哈，或者充气蹦床也不错……”
“……”小琴酒深呼吸，决定停止这场对话，“闭嘴，”他瞪眼，“吃饭。”
但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毫无威慑力呢。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清川辰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而后用欢快的语气道：“我开动喽～”
暖黄的灯光悬在头顶，透过窗户能够看见外面黑暗中的点点荧光，万家灯火在夜晚中摇曳着。
夏日的浮躁在晚风中被抚平，平凡的温馨在一间间小屋中舒展着。
小琴酒躺在床上，看着清川辰握着本童话书晃在眼前。对方挑眉带着半开玩笑的意味：“现在不用我给你讲睡前故事了吧？”
“……滚。”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哎？怎么能说脏话呢。”清川辰碎碎念着，“我和你讲哦……”
小琴酒大幅度翻身，将后背留给清川辰，又扯起被子盖住半个头，表示自己完全不想继续交流下去。
“嗨喽嗨喽？哈哈，要睡了么？那我去关灯？”
“……”
小琴酒闭着眼睛，他听到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人影在门口时停顿住，伴随着“咔哒”关灯声响，只是对方似乎并没有立刻关门离开。
“……”怎么还不走。
小琴酒倒是懒得再睁开眼睛。
对方似乎在原地斟酌了片刻，而后响起的，是认真诚挚的话语。
“……这一次，我会陪伴你，并看着你成长的。”
“……”小琴酒睁开眼睛，他与那双松石绿的眼眸隔空相望。
清川辰弯弯眉眼，带着友好的、欢愉的祝福：“过一次另种的肆意人生吧。”
他笑道。
“——闪闪发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