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凯瑟琳回头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没刹住车，冲着那些突起的冰柱就滑了过去。她闭上眼，抬起胳膊护住头，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凯瑟琳睁开眼，发现那些一瞧就杀伤力巨大的冰刺边缘已经化成了一滩水，正滴滴答答地顺着变得圆润的线条处流到地上。
迅疾踩着水把她打横抱起，朝着之前说的方向跑去。
“联系松针。”
“正在做。”松果有些烦躁，“你以为这玩意儿想用就能用的吗！？”
松针正把信从信鹰脚上解下来。
他整理羊皮纸的动作突然一顿，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打开自己办公室角落的小门，来到弗拉基格的面前。
“殿下马上到。宝石活化程度提高，可以影响您遗留下的产物。”松针顿了顿，耳朵轻微抖动着，“她刚刚哭过，知道您在哪里。”
“她又受了什么刺激？”弗拉基格问。
“空气中残留着火焰的气味，应该是实验失败……”松针捏了捏眉心，看上去很是疲倦，“殿下情绪稳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不能听到更多了。”
“回到你的小窝里待着吧。”弗拉基格说。
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因为他的长久停留而变成了冰窟，并不能用来接待客人。但他已经捕捉到正飞速靠近的三个心跳声，现在换房间已经来不及了。
弗拉基格想了想，把唯一的一把椅子藏了起来，站在房间中央等待门被敲响。
凯瑟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我要见珍妮！”她大声叫道，随即意识到弗拉基格并不明白珍妮是谁，“就是之前你在我门外的时候在我房间里的那个东西，我要见她！”
松果和迅疾隐晦地交流了一下眼神，退了出去。
“珍妮？她是叫珍妮弗吗？”弗拉基格问道。
“对，我……我觉得我应该见见她。”
弗拉基格弯下腰，将自己的左手递到她面前。
“把那条项链给我。”
凯瑟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有些艰难地把项链从厚厚的衣物中掏出来，放到了他的手上。
弗拉基格看了眼那块宝石，握紧手掌，蓝色的冰霜便迅速地将它包裹起来，连带着银链都没有幸免。
“现在呢？”他问道。
凯瑟琳露出了明显的疑惑表情——她总是会将自己想的表现在脸上，少数不动声色的时候就是在跟自己的小伙伴闲聊。
“呃……我觉得我想见她跟项链没有关系？”她不确定地说。
“我只是，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她。”凯瑟琳主动解释道，“……好吧，我有些冲动了，因为我刚刚做实验遇到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我现在有点冷静下来了。”
“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很高兴我拉住了你。”弗拉基格没有把项链还给她，而是放到了自己衣服口袋里，“你冷吗？”
“有一点点冷，但是还好，我觉得我比之前暖和多了。”
“……这条项链等你跟她见完面之后再还给你好吗？”弗拉基格领着她向外走，“我带你去见……那位珍妮小姐。”
他带着凯瑟琳穿行在隐藏于城堡中的各条密道中，听她对自己的小伙伴感叹刚刚走过的楼梯多么陡峭，又惊讶于为什么城堡里有这么多弯弯曲曲的暗道。
“小矮人误入巨人王国。”当他们走到终点后，弗拉基格听到凯瑟琳如此评价她自己。
“她就在这扇门后。”弗拉基格假装自己没听见，对凯瑟琳解释，“专心听我说，凯瑟琳。力量永远都只会靠近自己最喜欢的那一个，因此强大的人都有着鲜明的共性。当所有追寻力量的人都在一条起跑线上的时候，没人会对此有异议。”
凯瑟琳很努力地听着，生怕忘听半个词。
“但是当天才出现的时候，他会遭到最多的妒恨，因为他拿走了其他人认为自己本应得的那一部分。”
“利益。”凯瑟琳说。
“没错。第二件事，里面应该有九位，八位新娘，还有一个你我都清楚的东西。我只能说这么多，记住这个，剩下的要你自己想。不要跟你的伙伴说话。”弗拉基格透过她的眼睛看向里面的虚无，“其实我觉得你的伙伴应该让你自己一个人进去。”
凯瑟琳沉默了一会。
“如果我们不分开呢？”她问。
“我与瑞迪科尔能发现他的存在，里面的又怎么不会呢？”弗拉基格拍了拍她的背，“我就在外面，你不会出事的。”
凯瑟琳躲开他的拍打，跑到一边去和自己的伙伴小声嘀咕。过了一会她才走回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个亮亮的光球慢吞吞地从凯瑟琳身上飘出来，身周还漂浮着一些弗拉基格看不懂的字符。
“是她啦！我是美女！”光球不满地喊道。
“你干嘛把全部家当都搬出来啊？”凯瑟琳说。
光球转了个圈，把应该是脸的地方转到了凯瑟琳的方向上：“难道你以为我真的在你的身体里喝可乐吗！？醒醒啦！都是代码！”
它气哼哼地飘到一边，不跟他们两个说话。
“进去吧。”弗拉基格没对这个说话奇怪的圆球表达出什么好奇，他让凯瑟琳站在门前，为她推开了一道小缝，“害怕就大叫，我会听见的。”
凯瑟琳点点头，做了个深呼吸，在他的目送下走进了门里。
弗拉基格轻轻地关上了门。
圆球在他身后发出了很大的一声不满的哼声。
弗拉基格没理它，给自己造了个冰椅子坐下等待。
光球这次飘到了他的面前。
“坏人！”它大声嚷嚷道，“你知道学分对我有多重要吗？要是被发现了我可是要被全校通报的！万一找不到工作怎么办！？你怎么这样！我讨厌你！”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违反规则的行为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犯规。”
光球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怎么能这样呢？”它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被发现了就糟糕啦，这种事情不能做的。”
“又不会被人知道。”
“不行不行，”光球急忙左右摇晃，“我可是具有良好品德修养的ai，这种事情不可以做的！”
“只是说一下我个人的观点，接受与否在你自己。”弗拉基格淡淡地说。
他侧耳听着门里面的动静，没去理会这个光球“我是守法好ai”“才不会做这种事呢”的嘟囔。
“我说，你每年打工的钱都去哪里了？”光球又凑上来，“怎么不多买点粮食啊，这样冬天就不用出门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弗拉基格说。
光球静止了一会。
“我要跟小林说你坏话！”
弗拉基格看了它一眼。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无法告知与你。”他说。
“真的谢谢你在百忙之中敷衍我。”
“不客气。”
弗拉基格很满意他们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他享受着这份平静，继续听门后的动静。
身后的门关上了。
凯瑟琳回头看了一眼，因为自己正处于一个广阔的空间而感到害怕。当她回头发现面前多出几个人影之后，她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呢。”珍妮说。
她几乎要被锁链绑成一个茧，而在她的周围则是表情空洞的女孩们，正盯着凯瑟琳看。
1，2，3……凯瑟琳一个接一个看过去，在心里默数……7，8……
她停下了，因为只有八个人。
“我觉得我们应该开一个……那个叫什么来着，波波？”珍妮看向其中一个女孩，“沙龙吗？算了，反正是大家坐在一起说话的东西。”
她挥挥手，一张奇怪的，不知道由什么植物构成的桌子就出现在了房间里。
“有谁想要布丁吗？”她自顾自地兴奋起来，“我先来，我想要牛奶布丁！”
“……你叫我来做什么？”凯瑟琳警惕地问道。
“只是说说话。”珍妮不甚在意地说，她用手捏碎那个所谓的布丁，把碎渣丢在桌子上，“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聚在一起说话就是朋友间会做的事。”
“我没答应过要做你的朋友。”凯瑟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强硬起来，“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没空闲聊。”
“那些事情有什么重要的。”珍妮晃着自己的双腿，语气里掺杂了更多的不屑，“哦！你们看到她的手了吗？”她惊讶地捂住嘴，嘻嘻笑起来，“指甲里好像还有泥巴，也比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要粗糙许多。怎么，难道你真的自己干活吗？”
“我不觉得用劳动换取报酬这件事情有多好笑。”凯瑟琳冷冷地说，“经常来打扰我的你才更应该感到羞愧。”
珍妮的脸色冷下来。
“我应该为此羞愧？”她尖叫道，“只有花园里的鲜花才需要园丁的照顾，而那是拿着剪刀将其修建出合适形状的优雅活动！趴在泥土里做事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你才应该为此感到羞愧！”
“什么？哈……”凯瑟琳被她气得笑出声来，“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凭什么高贵？”
“因为我，”珍妮将手放在自己的锁骨上，高高地抬起头颅，“我无需劳动便能过上我想要的生活：我可以享受凯撒公国的胡椒和肉桂，我可以享受私人厨师为我制作的奶油蛋糕，我可以穿着那些人努力一百年都买不起一个花边的裙子在舞会上从日落跳到日出……那些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又凭什么比我尊贵？”
“你也应该加入我的行列，”她张开双手，“那时候你就会知道的——万物都有其运行规则，我们只需等待。”
“太棒了。做一个柔弱美丽的肥胖蠕虫，然后被弗拉基格关在这里不见天日。”凯瑟琳讥笑道，“哈哈，真是光辉灿烂的未来——靠着回忆就可以活下去了，真不错。”
珍妮冷冷地盯着她。
“难道不是吗？你不会因为我说了点事实就生气了吧？如果是真的不好意思哦。”凯瑟琳毫无歉意地说，“胡椒和肉桂？不好意思这是什么过时的香料，现在流行的是拥有黄金般美丽外表的生姜……怎么，你没听说过吗？”
“我当然听说过。”珍妮咬牙切齿地说。
这次凯瑟琳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谁更厉害吧，高贵的小姐。”凯瑟琳用尖锐的语调讽刺道，“如果你的理论更受青睐的话……我想我无论做什么都不重要吧？还是说你在害怕我，因为我更合适吗？”
珍妮尖叫一声，朝她扑来。
凯瑟琳身后的门打开了，弗拉基格抓住她的后脖颈，把她拽了出来。
“我以为是你在尖叫。”他把尖叫着的珍妮关在门后，“你做了什么？”
“抓住她的虚荣心并对此进行了攻击。”凯瑟琳揉了揉脖子，“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我们去锄草吧。”
光球飘过来，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随时准备为您服务——我以为你会去实验室。”
“嗯……其实应该在下完雪后的第一时间就去温室看看植物们的情况的。不过你好像在忙，我就没说。实验室是个意外，我还需要点时间理清思绪。”
“下次你可以直接让松果来找我。”
“嗯。”凯瑟琳点点头，“希望我的犹豫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她跟在弗拉基格身后走出城堡，呼啸的风和巨大的雪花自动退避，凯瑟琳行走在厚厚的雪层上，就好像行走在平地上。
凯瑟琳：哇哦。
她试探性地走了两步，发现身后连脚印都没有。
弗拉基格带着她找到雪橇和挨在一起闭着眼睛取暖的雪橇犬。这些大型犬种在看到弗拉基格的那一瞬间就紧张起来，凯瑟琳看到它们的耳朵紧紧地贴在脑后，就连平时威风凛凛的领头犬都没有表现自己，老老实实地被套上绳索，跑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快。
凯瑟琳觉得它们毛茸茸的屁股甚至透出了一点仓皇逃跑的味道。
她下车的时候摸了摸领头狗的脑袋，它呜呜叫了几声，又在弗拉基格走过来的时候敏捷地跳到一旁，去找同伴们去了。
“温室的屋顶上没有积雪。”弗拉基格拿开扶着她的胳膊，“风雪告诉我不远处的二号也没有破损。”
凯瑟琳拿出笔记本，在上面画了个锄头的样子，让他用冰搓一个出来。
“还要之前的铲子，然后你去看看七号，回来把看到的东西告诉我。”她毫不客气地开始指使弗拉基格为她干活。
弗拉基格没有半点异议，十几分钟后凯瑟琳就拿着工具走进了温室，而他前往山坡上去看看七号的情况。
凯瑟琳今天打算把之前找到的葱蒜种下去。她锄头和铲子混用，把差不多一米长的土松一下，之前种下去的萌芽失败的种子和根茎挑出来丢到一旁，在挖出的浅坑里草草撒上葱种，盖上土之后再浇点水，葱就种好了。
希望它们不要在种子时期就被淹死。凯瑟琳记得葱不能浇太多水来着，不过之前她的妈妈好像在阳台也种过葱，因为凯瑟琳自己一个人在家忘了浇水而把葱渴死了。
然后第二次葱就因为被凯瑟琳浇了太多水而涝死了。从此之后妈妈再也没有种过葱，觉得家里不适合种葱。
不过她记得蒜还是挺好种的，只要有水哪里就能活。凯瑟琳把得来的大蒜掰成蒜瓣，尖头朝上摁在土里，就种在葱的旁边。
“好想吃蒜黄啊。”凯瑟琳盯着蒜瓣，幽幽地说，“可是第一年要多留种第二年才有得吃，唉……”
她叹了口气，拿起锄头去锄草去了。
对于一号温室的加强版杂草来说，有没有工具关系都不大。拽断它们的根系要用的力气和蹲下去用手拔的力气差不多，凯瑟琳往往需要确认根系的朝向和所在之后用力把它们锄断才能根除一处杂草。所以几分钟之后，她换回了铲子。
至少铲子可以把身体的重量压上去，不用自己抡胳膊使劲。
她锄了还没有温室的四分之一就觉得累得慌，胳膊倒是还好，煮了快一年的果酱，手臂肌肉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就是腰有点受不住，感觉要断了。
等在外面的弗拉基格提醒她天要黑了，要赶紧回去。凯瑟琳把工具拿出来丢在一旁的雪地上，趁着最后的功夫跑去二号温室走了一圈。
大致看过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她又跑回来，笨拙地用绳子把自己牢牢系在座椅上。
“七号的叶子开始膨胀，它的树干变透明了。”弗拉基格对她说。
凯瑟琳累得说不出话来，她微微点头，吃过晚饭后就睡了过去。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唯一可以充作安慰的是二号温室里现在都没有杂草的踪影，她的工作量没有变多。
一号温室里的杂草就已经够头疼的了。明明前几天刚锄好的地，过几天又会长出新的杂草来。凯瑟琳干到崩溃，庆幸自己前几天配好了这周的化肥份额，不然真的要累死了。
凯瑟琳：其实杂草才是永动机，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凯瑟琳：谢谢弗拉基格牌农药，二号温室要长杂草我真的会跪下给它磕两个。
这天她起来的时候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松果说今天是暴风雪，可以休息一天，凯瑟琳立刻跟吃药一样把早饭吞下去，又回到床上睡了一觉。
中午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两个织布机。松果和迅疾正尝试着把蛛丝放上去，这不怎么成功。因为单条蛛丝太细了，有韧性，但能承受的力度很小。
“你们把几条蛛丝搓在一起试试。”凯瑟琳说。
她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壁炉边坐了一会才清醒过来，整个人懒洋洋地不想动。
“做化肥啊，小林。”
“别说了，马上就去。”凯瑟琳又坐了一会，靠着一口气把自己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到实验室里准备继续之前的研究。
她这些天掐了不少土豆叶子，打算用它们来做实验。一是这样发生上次那样的情况自己也不心疼，二是这样研制出来的药水一定最适合土豆使用，希望它们也争气一点，先把产量提高上去再说。
凯瑟琳把仍旧保持着水灵的草按照之前的方法捣碎，选了一点加热处理，倒在了转基因土豆叶子上。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什么都没发生。不过当这片叶子被放到同类旁边的时候，凯瑟琳觉得它的颜色有点变了。
凯瑟琳：嗯……
她拿起炼金书籍找了一下，找到了描述四大元素的那一页。
“看样子是火属性啊。”凯瑟琳又把那瓶药水倒在普通土豆叶子上，看着它燃烧起来，“嗯……□□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变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凯瑟琳还是把这个配方记录了下来。
不知道是睡得有点多还是最近太累，她总觉得自己的眼睛睁不开。
“这样的话可以进入火|器时代啊，算了，也没有什么需要用到的地方。”她在这个配方的旁边标注上“暂且用不到”的字样，继续研究如何制作更多种类的药剂。
她按照自己的喜好随便从库存里挑了点漂亮的花和宝石，把它们全都捣碎混合在一起，随便对自己祈祷了一下，就把力量注入到了混合液里。
这次出来的成品像是掺了闪粉的透明乳胶。凯瑟琳用毛线针挑出来一点把它涂在土豆叶子的切口上，看着它慢慢地变成了闪粉版土豆叶子。
“好像发卡啊。”凯瑟琳把它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摸上去还是叶子的质感，而且闪粉是在叶子的内部，触摸并不会让它掉色，“有点意思。”
“成为一个炼金术士的第一步，造假。”系统说。
“其他炼金术士也会这样吗？总觉得已经超出这本书上的炼金范畴了。”凯瑟琳说。
“从那本书上写的来看，专注哲人石的炼金术士确实不会干这种事。”系统说。
凯瑟琳又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用的都是普通材料，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会互相发生作用的成分。
凯瑟琳：不过有我也不知道啦，材料单上又没有写功效。
她把那瓶闪粉透明胶放到一旁，又做了点化肥水备用，宣布今天的研究活动就此结束，回到房间去读弗拉基格叫松针拿给她的那些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