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凯瑟琳握紧了拳头。
她身后的几人高的藤蔓也表现出了敌意。瑞迪科尔握紧了手中的法杖,改为正对着她。
“不许打断我说话。”凯瑟琳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喔……这可真凶啊。”瑞迪科尔挑了挑眉,又向凯瑟琳行了个礼——这次比上次要好多了,但还是不认真,“好的,殿下。”
凯瑟琳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我看上去不像乖乖听话的人。不过来之前弗拉基格说他正在努力地让您习惯冰精灵的习俗,告诉我要给您点缓冲。”瑞迪科尔说道,“他说您终于不把话憋在心里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相信呢。”他的眼睛闪烁着恶意的光,“毕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是如此的……”
“柔弱。”
他把后面的词放在舌头上转了两圈,最终选择了攻击性不强的说法。
凯瑟琳不想去猜他原本想说什么。
“什么是‘真实之眼’?”
“一种高深的法术,只有知识渊博的学者和魔力深厚的魔法师才能使用。”瑞迪科尔又抬起下巴,明示他在说自己,“当然了,掌控了权柄的生物也能在对应的领域使用,因个人差异而展现出区别。”
“这样啊。”凯瑟琳紧接着提问,“有什么不同?”
“你们更多地是本能,而且受限于自己的认知。普遍使用的真实之眼经过了无数次的检验,更加标准。”瑞迪科尔说。
“你说他是不是在嫉妒弗拉基格?”系统说。
“我听见了,下次议论别人的时候麻烦不要当着面,至少做做样子。”
凯瑟琳&系统:∑(○口○||
“刚刚没人说话。”凯瑟琳垂死挣扎。
“你的小朋友说我嫉妒弗拉基格,您不敢承认吗?”瑞迪科尔尖锐地问。
“他怎么听得见啊!”系统崩溃地大喊,“从来都没有出过这种问题的!我的学分!我的毕业论文!我的前途!”它已经开始歇斯底里了,“这不可能!”
系统开始播放恐怖片女主尖叫音频。
“因为我是知识渊博的学者和魔力深厚的大魔法师!我当然听得见!”瑞迪科尔身体抖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开始咆哮,“让它闭嘴!”
系统关掉了音频。
“现在我们知道了为什么在集市的时候不能聊天了。”凯瑟琳说。
“同样我们也知道了冰精灵的听觉到底有多敏锐。”系统说。
凯瑟琳很想说它找的尖叫音频让自己的头疼更加剧烈,不过瑞迪科尔的脸色不太好,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和系统统一战线。
“我为您敏锐的头脑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瑞迪科尔说。
他直到凯瑟琳坐上雪橇走出很远后还恶狠狠地盯着她的后背,看样子那个颤抖极大的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
凯瑟琳把这件事对松果和迅疾说了,两人的表情都很有趣。
“那是个喜欢吹嘘自己的失败者罢了,殿下。你不用理会他的话。”迅疾指了指那个线团,“我倒是很好奇这个——我本来以为你会烧着玩的。”
“这个嘛,我是觉得它有更大的用处。”凯瑟琳扯了一下蛛丝,“你瞧,它很有韧性,不会轻易断开,摸起来也很舒服。我觉得我能用它织个围巾。”
两位侍女微微睁大了眼睛。
凯瑟琳没看见,她继续说:“其实我是想织布的啦,不过我不知道怎么织布。搓线和……编织?纺织?总之我会织东西,我以前学过一点。”
“那我想这一点蛛网可能会不太够。”松果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趁现在还没到冬天,迅疾应该可以给你找来更多蛛网。”
“不要太多啊,太多房间里放不下。”凯瑟琳又思考了一下,“它们会死吗?隆珠……我不希望它们因为这个而无法度过这个冬天。”
“它们在冬天会聚集在一起,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过冬。”迅疾说,她因为凯瑟琳的心软而朝着松果耸了耸肩,“我只需要在其它动物之前拿走那些蛛网就可以了,反正它们冬天也用不着。”
“那就再来七八个吧,够我忙得了。”凯瑟琳往蛛网球上缠着蛛丝,“哦对,松果,你有空给我削两个小木棍,一头尖,一头有突起的圆头,尽量保证它们一模一样。”
“没有问题,殿下。”
“你们为什么叫他失败者啊?”凯瑟琳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点,“我以为你们关系差不多,都在陛下手底下干活。”
“他与陛下都是最初的冰精灵,出生于死之冰原,也曾与陛下争夺过首领的位置。当然,他输掉了。”松果轻描淡写地说,“仁慈的陛下饶恕了他的罪恶,允许他继续在朗伊尔生存。”
“当然啦。他一直对自己的失败耿耿于怀,天天吹嘘自己的魔法天赋。”迅疾压低了声音,“我猜他现在还在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夺取王座呢。要我说战士才是最强的。”
“不过我想陛下并不怕他。他赢过一次,当然也会赢第二次。”松果说。
“没错。”迅疾应和道。
凯瑟琳则低头继续缠自己的线团。她每天只有上床睡觉前的一小段时间可以做这个,进展缓慢,迅疾搜集好材料后自告奋勇地来帮忙,但她因为用力不当扯断两次蛛丝后,别说是凯瑟琳,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松果都在拿要杀人的眼神看她。
松针来的时候,凯瑟琳正站在门外吃晚饭。
“她们吵得好大声啊。”松针动了动耳朵,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她们还动手了,我现在正在避难呢。”凯瑟琳低头扒拉着生鱼片,在松针将房门拉开一道缝的时候往后挪了挪。
松果的尖叫咒骂声从门缝中传来,松针立马关上了门,看样子不打算看热闹了。
“她生起气来还是挺可怕的。”松针夸张地搓了搓胳膊,“陛下要见您,麻烦跟我来——发生了什么事?”
凯瑟琳把剩下的生鱼片全咽下去,差点把自己噎住。
松针给她背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巴掌,这招他是跟姐姐学的,很有效。
“谢谢。”凯瑟琳擦掉眼角的泪花,“迅疾的力气太大了,缠线团的时候老是把蛛网扯断。松果很生气——刚刚她扯断了第三次。”
“这确实挺让她生气的。”松针了然地点了点头,他走得不快,凯瑟琳要跟上他很容易,“我没想到您还会纺织。”
“学过一点。那个时候给朋友织东西很流行,不过我织得不好。”凯瑟琳说。
“陛下听说这件事之后很高兴呢。”松针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介意我谈起陛下吧?我可不想被迁怒。”
“还好。”凯瑟琳生硬地说。
“您可能不知道,朗伊尔现在单身汉占大多数,每天都有人想办法让我替他们给我姐姐送礼物。不过我姐姐说他们写的东西连人类那边最落魄的作家都不如。”松针带着她爬楼梯,声音在昏暗狭窄的走道中回荡,“所以我听到您跟他吵架的消息后一点也不吃惊。”
他没直白地给弗拉基格说好话,这让凯瑟琳不像一开始那么抵触这个话题。
“他总是在强调自己的主导地位,这让我很不舒服。”
“陛下认为愤怒能让人说话更直白。”松针说,“他也意识到你对这个话题的不适——我想没有多少人喜欢这种说话方式不是吗?您生气是应该的,不过我想您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气要生。”
凯瑟琳:?
“啊?”
“您知道的,我们一般用打斗确认地位。所以——接下来陛下可能会把你惹怒到动手的地步。”松针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么听话。嗯……不过既然陛下想要跟您签那种契约的话……我想他应该不会做的太蠢。”
他最后明显有些犹豫,显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通过文字把责任确定下来,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留下了痕迹,以后说话做事都很方便。”凯瑟琳又跟着他走过几个拐弯,“不过……算了。”
她本来想说遵守契约是在双方力量对等的情况下,但她不想跟松针说这个。
她现在说了,下一秒弗拉基格就能知道,不如不说。
“其实我最意外的是您居然会同意签这个契约,”松针含糊地说,“现在还活在世上的远古冰精灵已经很少了,大多死在王座诞生前的争斗中,又在不断的叛乱中被陛下清理了不少。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延续血脉是很困难的,可能一不留神就会杀掉自己的伴侣。同理,牢固的同盟也很难建立,因为某日发怒也会杀掉自己的合作者。”
“……我已经不会对你们的……传统习俗感到吃惊了。”
“唔,这样就很好。嗯,很好。”松针带着她在一扇门前停下,“所以……您答应我还是挺意外的,我是说,我也很难想象陛下会主动提出来。不过……”
他挠了挠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给她打开房门让她进去。
“我在外面等您。”他说。
这次见面的房间里摆了无数冷火,将四周照得透亮,凯瑟琳只觉得自己走近了什么祭祀场面,心里有些发毛。但站在中央的弗拉基格打扮得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好看,尖耳朵上还带了配套的首饰,整个人在蓝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她一下子就没办法继续生气了。
凯瑟琳:好吧,我是色鬼!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旧裙子,甚至还有点心虚,觉得弗拉基格这么严肃对待,她这样有些不好。
唯一的安慰是弗拉基格是个面瘫,表情不多,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凯瑟琳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我写好的条款,你来看看吧。”
凯瑟琳接过那张冷得刺骨的羊皮纸,上面的字是白色的,跟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受契约制约者须遵守以下条款:
第一、寒冬君主弗拉基格必须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最大努力保证凯瑟琳存活,直至其基本掌控生命领域权柄。
第二、当凯瑟琳的要求被判定为对族群未来发展有利时,弗拉基格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曲解或拖延执行。
第三、契约失效之前,弗拉基格需保证凯瑟琳的日常起居水准都向自身标准看齐,不得怠慢。”
“关于你的条款,你自己写。”弗拉基格说。
“我没带墨水。”凯瑟琳又看了遍纸上的字,觉得弗拉基格的诚意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调动你的魔力,在心中默念你要写出来的话就好了。”
凯瑟琳盯着羊皮纸,鼓足了力气试了几次,终于成功了。
浅绿色的字出现在羊皮纸上,跟弗拉基格的尖锐不同,是凯瑟琳熟悉的方块字。
她赶紧抬头看了弗拉基格一眼。他正偏头看爬上火舌的冰霜,没有看她。
凯瑟琳低下头去,绞尽脑汁也写了三条出来。
“第四、凯瑟琳需尽自身最大努力提升弗拉基格及其族群生活水平,但仅限于日常生活(吃穿)方面,其他领域不做任何保证。
第五、在契约生效期间内,凯瑟琳不得损害弗拉基格及其族群利益,但事件后续不可预测之未来不包括在内。如出现影响,需尽力弥补。
第六、凯瑟琳自身掌握技艺需与弗拉基格分享,不应以任何理由隐瞒。”
凯瑟琳写完后看了一遍自己的,觉得跟上面比起来差了点。可她也确实不知道该写什么,大脑空白一片。
弗拉基格拿过来看了一眼,没说自己看不懂,也没说她写得不好。
“契约一旦成立,就只有灵魂离去可以终止。”弗拉基格拿着那卷羊皮纸,“你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没有了。”凯瑟琳想了想,“没了。”
弗拉基格就把那张纸放在蓝火上烧,上面的字体随着火焰飘进那个正方体里,那里面的颜色更深了。他等到羊皮纸全烧尽后拿刀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上面,再把刀递给凯瑟琳。看凯瑟琳不接,索性拽过她的手也在上面划了一下,把血滴在了正方体上。
凯瑟琳抱着自己的手,抽抽嗒嗒地抹眼泪。再抬头的时候那个小方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滩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心里,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
“合作愉快。”弗拉基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叫松针进来送她回去。
“那个编织的问题。”凯瑟琳走出房间前觉得自己应该说一说,“我还不会,先自己试一试再跟你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