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停地从那个箱子中拿出与其体积完全不相符的各种植物。它们有的会因为碰触而大声尖叫，有的长着一只只眼睛，当然更多的与火焰有关，有一株暴躁的植物差点烧掉了凯瑟琳的额发。
松果为此与这位魔鬼商人争吵了几分钟，当然没有什么结果。在凯瑟琳看来他们只是大声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无缝衔接到了商品展示的环节上，虽然已经见识过一次，但她仍旧不怎么适应。
亨利将自己带来的所有植物都摆了出来，由于它们其中的大多数都带着火，帐篷里因此变得非常热。凯瑟琳能听到松果和迅疾不停地发出各种不耐烦的声音来发泄心中的情绪，这让她更拿不准到底要什么——那个长得像豌豆射手的植物很不错，但另一只有着尖锐牙齿的似乎更好。
最终她把这两个全买了下来，并谢绝了亨利给她展示珠宝的行为。
但是凯瑟琳离开那个帐篷后还在想他拿出来的那条项链——那条由鲜艳的红宝石和无数钻石组成的项链，一看就十分昂贵。不过她要项链做什么呢？她已经有一个了，买回来用不到的东西还不如不买。
松果倒觉得还不如买条项链。
“至少您还能戴一戴，这两个能做什么呢？”她十分嫌弃地看着怀中抱着的植物，以及它碗状的叶子，“别告诉我您想把这个当碗用。深渊的东西没一个好的。”
“那些有着火焰的小家伙也不能在朗伊尔生存呀。”凯瑟琳的心情倒是很好，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一款游戏，决定自己动手试一试，“它们两个会有大用处的，我已经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了。”
松果看起来不是很相信。她知道凯瑟琳总是会在自己的本子上写计划，但是那有什么用呢，现实从不按照她写的计划进行，有的时候她都想建议凯瑟琳反着写，说不定会有奇效。
不过她从来没有说过，因为凯瑟琳大部分情况下没听过她的建议。
“只有这一个卖植物吗？我是说，有没有种子呢？”凯瑟琳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摆在地上的商品，问道。
“没有，殿下。从没有人向这里售卖种子和植物，亨利那个贱人是例外。”松果说。
“反正也种不出来什么。”迅疾不耐烦地说，她第五次将那株长着大嘴的植物拍开，防止它咬住自己的胳膊，“殿下，你想想办法。”
“或许它只是饿了。”凯瑟琳说。
松果走到正和商人交易的同胞身旁，拿回来一条血淋淋的肉丢进那张丑陋的大嘴中。这株植物吃完后还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凯瑟琳看着它，就像在看着咀嚼僵尸的大嘴花：“真可爱，是不是？”
迅疾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随即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做，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松果的微笑弧度从来没有变过，但凯瑟琳觉得她的眼神也有些变化。
好吧，看来她们觉得我疯掉了。不过大嘴花真的挺有用的，就是吃僵尸吃得慢了点，但是真的很有用。凯瑟琳默默地想。
而且我还可以让它们长出脚，这样它们就可以自己在温室里跑来跑去，吃掉那些讨人厌的虫子。虽然弗拉基格说过可以让瑞迪科尔手底下的法师来帮忙干活，但凯瑟琳认为自己应该拥有解决事情的能力。
她跟在那些冰精灵战士的身后，等商人们拿出用来交换魔物的货物时第一个走上去看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终于她在一位面容严肃的女士手中看到了布料，但是只有弗拉基格身上的那种——白色的，上面用金银勾勒出纹路。
那位女士和其他商人一样对凯瑟琳的表现感到惊奇，尤其是在发现凯瑟琳表现出对布料的兴趣后那些冰精灵都自觉地让开了之后，她主动走到了凯瑟琳身边为她提供服务。
“您好，小姐，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呢？”她问道。
她身上那件绿色的裙子带有的古怪气味与更加浓烈的香水气味混合在一起，凯瑟琳只是呼吸了那么一下，就觉得自己要被熏晕了。
松果将她们两人隔开。
“遵循规则，卡迪拉克女士。”她显然也很不喜欢这位女士身上的气味，一直皱着眉。
凯瑟琳从她身后探出头看，观察卡迪拉克身上的那件绿裙子。
“你这件裙子，是不是……是不是有毒？”她问道。
“这件裙子——小姐——经过了炼金术士们的严谨认证，是不会让它的持有者中毒的。它很漂亮，是不是，我花了很多功夫才得到这么一件。当然了，如果您想要……我相信那位陛下是不会拒绝您的要求的。”
凯瑟琳四处看了看，弗拉基格并不在这里，他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决定当个没素质的人。
“不必了，我不喜欢这个颜色。你们有没有……红色的？”
“请来这边。这本来是我从特拉克买来的……您瞧瞧，多么美丽的颜色啊……”
“就买这一箱就够了，殿下。”松果打断了卡迪拉克的话语，说道。
“好吧，那就这些吧。”
凯瑟琳也顺势离开了那些有着难闻味道的箱子。系统在她的大脑中科普，说为了让颜色更加持久，特拉克人会使用一些炼金药水进行固色，显然那些味道就是炼金药水的味道，凯瑟琳主动把它替换成化工的味道。
“炼金术都有什么？”
“我没学过，但我可以给你要点炼金术的书。”松果远离了那些箱子之后脸色好受了很多，“我本来以为您会像跟陛下穿相同的布料——其他颜色的可不怎么好闻。”
“而且手感也不好。”
“不都是布吗？”
“当然不是，殿下，陛下穿的可都是人鱼的近亲们做出来的布料，早些年陛下和他们有些交情，所以他们才愿意让信得过的人类做代表和我们做交易。而且味道也很淡。那些炼金药水的味道太难闻了。”
“新衣服用水洗一下就好了。”凯瑟琳很乐观。
“炼金药水的味道不是那么好去除的。”松果说。
凯瑟琳则回想着那位卡迪拉克女士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弄点香水。在朗伊尔想要好好地洗个澡太难了，除非她想头发变成一大坨冰块或者直接变成冰雕里的睡美人，否则她就只能选择擦洗。
这不是个让人舒服的洗澡方式，凯瑟琳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味道，喷点香水能让她心理上舒服一些。
凯瑟琳一边在心里盘算自己手里的哪些能拥有浓郁的香气，一边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不说冰精灵，就连比普通冒险者瘦弱许多的魔法师也比她要强壮，最后松果和迅疾不得不一人一只手把她拎起来，好让她不被人挤来挤去。
凯瑟琳在她们的帮助下逛完了整个集市。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跟在负责交易的冰精灵身后，好在第一时间走过去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商品，其实在看了几个之后她就失去了兴趣，但松果坚持让她这么做（“您不能指望那群哑巴单身汉了解一个女人。”她说），但她确实没看到什么喜欢的。
比起大宗交易，她更喜欢去摊位上逛逛。凯瑟琳在一位自称是炼金术士的人的极力推荐下买了一套亮晶晶的玻璃瓶，大概是看她人傻钱多，在一旁围观的魔法师露出了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这个价格不如去买套新的，慷慨的小姐。”那位魔法师见她注意到他，便压低了声音说，“我敢打赌这个家伙只是费用不够，所以想临时凑点钱。”
“那也挺好的，至少他凑够了回家的路费。”凯瑟琳说。
他们在短暂的交流后就分离了。凯瑟琳带着自己的收获走到场地边缘，将玻璃瓶拿出来对着光看——就算是二手的，炼金术士再卖出它们前也洗得足够干净，她现在只希望不要有其他的缺陷才好。
弗拉基格从树干后的阴影当中冒出来。
“看来你逛完了。”他说，眼睛在松果和迅疾怀里的两颗植物上扫了扫，“你买到了喜欢的东西？那个商人对你说了什么？”
“我自己要买的，我认为这个……”凯瑟琳看向正呼呼大睡的大嘴巴花，临时给它了一个名字，“食肉植物——我是说大嘴巴——或许能帮我解决温室里的那些虫子。我觉得它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帮手。”
“我猜你从来没学过文学，是不是？”
凯瑟琳跟在他身后往森林深处走，松果和迅疾留在原地。
“赏析文章是必修课，还有背诗和学习古文字。”凯瑟琳专门去踩那些薄冰，听它们发出清脆的声音。
弗拉基格想起那株被叫做好吃的藤蔓，又想起因为叶片很辣所以被叫做辣藤的四号，再加上一个因为嘴巴大而被叫做大嘴巴的深渊植物。他不得不承认，才华一物与是否接受了文学熏陶没有任何关联。真不知道凯瑟琳是怎么在做到学识渊博的同时显露出自己的文学素养匮乏的。
“那么另一个呢？”他稍稍抱了点希望地问。
“我还没想好。”凯瑟琳说。
弗拉基格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或许是凯瑟琳没有说另一只植物叫做“大碗”吧。他觉得自己最好永远都不要让凯瑟琳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不然她很可能直接放弃思考，选用这个作为名字。
“另一个呢？你选另一个是想做什么？”
“嗯……就是看看自己的异想天开能不能成功吧。没什么用，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想玩。”
弗拉基格停下了，他让开身子，凯瑟琳可以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大片淡黄色的蘑菇，它们的菌菇帽上还带着冰碴，茂盛地就像她温室里的杂草。
“我看见有只老鼠在啃这个，它没有死。不过它逃跑的时候撞在了我的身上。”弗拉基格说。
他走到不远处，那些白色的霜和透明的冰也跟着他移动。凯瑟琳仔细看了看，发现几个菌菇帽破破烂烂的，上面还留着牙印。她走近了，发现层层叠叠的蘑菇下躺着一只小老鼠。它是被冻死的，极寒让它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老鼠标本。
凯瑟琳尝了口淡黄色的蘑菇，没什么评价。它就像她过去那么多年吃的蘑菇一样，味道是蘑菇的味道，没有毒，就是有点冰。
“可以吃。”凯瑟琳将剩下的那一大部分放在蘑菇堆上，不打算再吃它，至少不吃生的，“蘑菇挺好的，但我希望喝点蘑菇汤，而不是生吃。”
这一大堆蘑菇马上就被采下来，成为了晚餐的一部分。凯瑟琳得到了一碗蘑菇汤，而剩下的蘑菇则成为了自助餐。所有想吃蘑菇的冰精灵可以拿着自己的晚饭——一块血淋淋的肉，去那棵朽木那边摘几朵。它们很快就被吃光了。
迅疾在喝了口蘑菇汤之后和松果一起煮了点汤喝。
“生吃总感觉有股土腥气，我可不要吃土。”迅疾说。
“有的时候烹饪还是有点用的，不过太热了。”松果说。
凯瑟琳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慢慢地喝完了。
即使现在周围有那么多的冰精灵，她能听到的也只有寂静，侍女们的轻声细语被放大了无数倍，凯瑟琳能看到许多长耳朵往这边摆动，但他们除了进食之外没发出半点声音。弗拉基格什么都没吃，他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凯瑟琳没看见他。
不过她觉得就像之前悄悄从阴影里走出来一样，只要她喊一句陛下，弗拉基格就会从周围的黑暗中析出来，问她有什么事。
“离开的商人们空出来一个帐篷。您知道帐篷是什么吗？”迅疾问道。
“我想我还没有笨到那种地步。”
“只是担心您没见过，殿下。”松果说。
“我不知道蝎尾狮和狼蛛是什么不代表我连帐篷都不知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殿下。”迅疾说。
凯瑟琳不想跟她们说话，专心致志地对付怀里的肉干。它被风干得十分结实，凯瑟琳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才只撕下来一小块，当她再接再厉打算在撕下来一块的时候肉干突然断开，她一下子没收住力气，粗糙的断面狠狠戳在了她柔软的上嘴唇内部。
凯瑟琳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迅疾吃惊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碗，她的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武器，而松果还在慢悠悠地喝着蘑菇汤。
“我猜你被肉干攻击了，对吗，殿下？”松果问道。
凯瑟琳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
迅疾长大了嘴巴，她简直难以置信。
“你……她……被兔子踢就算了，她怎么还会被肉干攻击呢？！”迅疾喊道。
“事实就是这样荒谬，迅疾，我一直在注意着殿下——她刚刚手上力气没收住，把肉干当作宝剑一样戳进了自己的嘴里。”松果说。
“别取笑我了，松果，你还有一个冬天的时间把没说过的话都说一遍。”凯瑟琳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在火光的照耀下看到了血迹，她的嘴唇被戳破了好几个口子，流点血在意料之中。
她现在担心这些伤口变成泛着白色的口腔溃疡。凯瑟琳一直很怕咬破嘴巴，伤口一旦出现，基本上在愈合前要经历一个痛苦的过程。更何况她这些天的维生素摄入明显不足。
“把肉干给我吧，我给你切一切。”
凯瑟琳把肉干递过去，再拿回来的时候它变成了一个个小肉块。不过就算是小肉块她咀嚼起来也很费劲，没两下腮帮子就酸了。
“可以留到明天再吃，但是不要跟我说不想吃了，殿下。”松果看出她垂头丧气，不想继续吃下去，“我觉得您晚上会饿，那个时候没有饭。”
凯瑟琳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不会饿的。”她说，但还是继续吃着剩下的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