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我觉得我们应该采取一些不一样的方式，在与新娘交流的时候。”这天晚上，松果坐在沙发里对她的兄弟说。
她的汇报对象仍旧是松针。寒冬君主因凯瑟琳出色的表现放宽了权限，现在他们只需要挑选出那些需要重点关注的内容交上去以供弗拉基格断定，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事无巨细，具体到秒。
“有的时候我都会怀疑你从哪里学到的心软。”松针嫌恶地说。
“我只是厌烦了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现在回顾过去我总是会觉得那一场场对话只会在傻瓜之间发生，而这些对话被记录下来，成为了我无法销毁的。我是说，我或许可以和凯瑟琳殿下发展一种更轻松的东西，人们称这种东西为——闲聊。”
松针感觉自己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因此而直立起来，他的大脑中一瞬间划过许多念头，其中包括“这是不是一个噩梦？”“是否有精通精神系法术的暗杀者潜入了城堡？”和“她他妈的在发什么疯？”
“如果你有需要，你可以考虑向陛下寻求帮助。”他拉开了一点自己和松果的距离，说道。
松果正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拜托，你都对这些资料感到无聊了，我为什么不能对我和新娘之间的关系感到不满。老实说我做了这么久才让人感到奇怪。”她摊开手，“生活需要一点乐趣，我们都讨厌一成不变不是吗？”
“那么我非常支持你去找乐子，只要不要在我身上找乐趣。”松针立马转变态度，做了个“请”的姿势，“不过看陛下的态度，你就算告诉她更多信息他也不会在乎了。”
“比如说……朗伊尔内现在有多少冰精灵？”松果慢悠悠地说。
“绝对不行！”松针直起身子，但很快他就发现松果笑吟吟地看着他，知道自己被耍了，“你……该死！”
他锤了一下办公桌，别过脸去不跟她对视。
松果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好受多了。”笑完之后她说，“但是我并不能把我的好心情寄托在你身上，你又不是每次都会中招。”
松针转过脸来，翻了个白眼。
“好啊，大胆去做吧。如果你被陛下撕成碎片，我会找最好的裁缝把你的尸体缝起来的。”他朝着自己的姐姐低声咆哮，锋利的尖牙在月光的照射下分外可怖，“祝你好运。”
松果的回应是一个毫无温度的冷笑。
她跟松针结束了这次对话，转而去往弗拉基格所在的书房。
这个时候寒冬君主不会休息——他几乎从来不休息。
松果在得到允许后低头悄无声息地站到房间中央，弗拉基格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纸。
“看来你有话要说。”
“是的，陛下。”松果看着那张木桌的桌腿，那里有一块很久以前就存在的破损，现在它还留在那里，“是关于凯瑟琳殿下的一些事情，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个应对方式。”
弗拉基格沉默了一会，他本来应该冷淡地要求这个越矩的家伙离开，但他想起凯瑟琳和她生机勃勃的温室，以及手底下小伙子们为了那份工作而每天必会上演的打斗。他觉得自己应该多一点耐心。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等待我的指令，但我还是决定听听你的想法，即使这样会让我在看到报告后花费一点时间重复阅读。”弗拉基格毫不客气地说。
“关于如何减弱殿下与神力之间的链接，同时保证她有足够的力量保证自己的想象变成现实，我觉得让她消耗一□□力是个很不错的办法。”松果飞快地说。
弗拉基格的反应十分平淡。
他打发走松果，认为这个姑娘跟凯瑟琳待久了之后也变得莽撞，想到什么做什么，又或许她只是等不及，想要早点看看他的反应。无论如何，弗拉基格都没什么心情认真思考她的建议，这个乐天派看到希望后又认为可以大胆探索其他道路，但他并不想主动去做什么了。
凯瑟琳的表现确实很出色，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但弗拉基格还是不想主动做什么，他选择在凯瑟琳做出什么之后才调整自己，做出相应的改变。
想到这里，他突然回忆起他们久别重逢后凯瑟琳的反应。作为一个离开前还对他抱有好感的人类来说，凯瑟琳的反应太奇怪了，眼睛里没有往常的喜爱，一丁点都没有。弗拉基格试图找点借口，比如说她很累，过长的工作时间让她疲倦，植物中携带的毒性也让她不适，但是这些借口不够好。
弗拉基格叹了口气。
好吧，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望一个单身到现在的冰精灵懂得如何讨姑娘欢心还是太难了，也明白这点浅薄的喜爱不会维持太长时间……但是感情总是很好用的，他见过很多被感情蒙蔽双眼的家伙。他的族人，又或者年轻时遇到的陌生人，他们总是会因为冲动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弗拉基格希望凯瑟琳也不计后果地为他做一些事情，但她比其他人要清醒，不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活了这么久。
并且没有变着法子探索死亡的多种方式。
弗拉基格咯吱咯吱地嚼着冰块，觉得松果说得对，他需要换一种应对方式。这种方式必须有效且牢牢将凯瑟琳绑在他的战车上，无论这个联盟，或者说合作，出于什么理由达成，凯瑟琳的立场又是什么，她必须跟他站在一起。
寒冬君主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他算不上一个出色的追求者，只有那张凌冽的脸庞值得一看，但如果他想要寻求一个合作者，那他自问还是有点把握的。
凯瑟琳拿着一把匕首挖土。
这把匕首来自一位战士的赠与。那位冰精灵说它在一场打斗中被砍掉一截，就算是回炉重造也不可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了，但剩下的断刃还能发挥点作用，比如说充当凯瑟琳挖土的小铲子。于是把它送给了她。
松果看上去不太赞同，不过她也没有让凯瑟琳拒绝这个礼物。
“这个太锋利了。”她说。
凯瑟琳将一根发丝放在刀刃上，还没等吹气，它就断开，晃晃悠悠地飘落下去。
确实很锋利，松果应该是在担心她会被割伤。她自己也有点担心，这可不是家里需要用点力气才能切断蔬菜的菜刀能比的。
“找块石头把它磨钝？”她试探性地问道。
“在你被割伤前我不会考虑这个。”松果顿了顿，弯下腰就纠正了一下她拿匕首的姿势。
“哦。”凯瑟琳看向那位高大的战士，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殿下。”对方露出一个不怎么熟练的微笑，看得出来他很想表现出自己的善意，但那个笑容狰狞地像是威胁，“我听说您需要工具，希望这个能帮到您。”
其他冰精灵也看过来，跟她问好。
凯瑟琳不太习惯他们的热情，躲到松果身后用她做挡箭牌，然后默默地走到角落准备种早就想种下去的根茎，把那块有些软，表皮也有点皱的根茎埋进了土里，浇了点水。
我希望它有很多淀粉，还很大。凯瑟琳盯着那块颜色比旁边深的土壤，企图通过强烈的诉求来改变这个块茎的未来发展方向。她到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植物究竟是如何在她的魔力下变化的，因此也无法每次都随心所欲地用这招，只能碰碰运气，期望植物在魔力的包裹下发生点符合她心意的变化。
这次她的直觉没有发挥作用，凯瑟琳没得到任何信息，所以她才这块块茎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它可能就只是平平无奇的土豆红薯之类的东西，要是雌雄异株，那它在接受改造之前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可能。
凯瑟琳回忆了一下将那位灌木改造成藤蔓的感受，遗憾地发现因为过去了几个月，她已经记不起自己当时是如何调动魔力的了。
事实上她最近也没用过多少魔法，这些提案全都在制造骨粉，站在堆积好的冰块上熬煮坏脾气，而休息时间则是去拔草抓虫。这些事情完全不需要魔法，而当来工作的冰精灵发现杂草的生命力也异常旺盛时，他们强烈要求凯瑟琳不要在温室使用魔法，想要做实验可以去实验室，总之不要用一个哪怕是小小的魔法。
凯瑟琳：毕竟谁会想要一个敌我不分的奶妈呢？
凯瑟琳：尤其在敌方的buff比我方要更牛一些的时候，奶妈就更不受欢迎了。
她不费什么力气就拔掉了一根刚长出来的杂草，将它埋进土里变成肥料，而前不久，大概是一天前还是两天前，凯瑟琳刚在这个位置拔掉了一些杂草。
现在它们又长出来了。这种加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退。凯瑟琳觉得要不是来回运送东西太花时间，温室又确实需要她在场，冰精灵们会强烈要求她待在城堡里不要出门的。
凯瑟琳又把其他种子种下去，对这些小家伙的期望要低很多，因为昨天晚上检查的时候她发现它们的生命力微弱，几乎感知不到。
“可怜的小家伙们，”她给它们浇了点水，对着那块土地说话，“希望你们能好好长大。我很抱歉。”
一直到打开笔记本做记录之前，她都在想要是自己早点种下去就好了，说不定它们能长出新芽，从种子变成一棵树，或者其他的什么。
凯瑟琳在六号面前蹲下，努力用自己糟糕的画技把它的花穗画在本子上。
“每当这个时候就很羡慕发疯文学。”凯瑟琳一边记一边跟系统闲聊，加班加点把果脯做出来后她现在只需要记笔记和制造骨粉，比之前轻松许多，也终于能多跟系统说些话。
“咱要不然学个画画？你可以试着用木炭素描。”系统拿出自己的照相机，给六号拍了张照片，“……实在不行，我是说，真的不行的话，我可以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你买个手账贴纸，可定制的那种。”
它的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气势不足，不过凯瑟琳很感动。
“没事啦，”凯瑟琳从刚刚的自责中脱离出来，很做作地抽了抽鼻子，“天呐，统统，我好感动，你要拿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手账贴纸……”
“……也没有很贵啦，自己订贴纸还挺便宜的。”系统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买给你啦，我们这边对了解少的位面管控还是很严的，你看我要靠你给我开权限就知道了。”
“哦。”凯瑟琳停下了同样做作的抽泣声，开始凑近去看花穗的内部。
四号和六号的花穗很相近，但凯瑟琳更喜欢六号。它的色彩更加鲜艳，花穗也胖胖的，很可爱。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它没有毒，一点毒性都没有，除了好看没有任何作用。凯瑟琳已经允许来工作的冰精灵拿走一段藤蔓作为报酬，并教他们如何将其编织成花环。
这挺简单的，那些茸毛起到了很好的粘合作用，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把花环戴在头上后头发也会变得很黏。凯瑟琳建议他们随便找个地方挂起来，就当空气清新剂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低估了冰精灵这个族群的狂热——第二天他们为了来工作甚至惊动了弗拉基格，据说很多人的骨头都被打断甚至是打碎了。
凯瑟琳：真的恐怖。
弗拉基格不得不采取了新手段，他要求每一位有工作志向的冰精灵来找凯瑟琳报名，然后松果会按照他们报名的顺序进行排班。凯瑟琳当时看着面前人山人海，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幸亏种了很多够我薅的，不然我真的发不起工资。
她甚至从那些来报名的冰精灵中看到了迅疾，这位被叫走远行后再也没有回来的女仆。
“嗨，殿下。”迅疾飞快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很抱歉最近没能回来工作，不过我想你不会小气到拒绝我的吧？”
“……不会。”
“那太好了，你放心，秋冬的时候我会回来的，我现在手里还有其他活要干。”
凯瑟琳看着她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消失，扭头正看见松果把她的名字划掉。
凯瑟琳：“……”
凯瑟琳：“不要这么小气，松果，我也给了你工资的。”
松果黑着脸把她的名字重新写上去。
“到时候给你折个更漂亮的七号树枝。”
松果的脸色终于好了许多。
凯瑟琳吭哧吭哧地爬上七号所在的山坡。
七号在搬进温室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一直到所有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收获坏脾气为止它都保持着刚搬进来的样子——没有多一片叶子，也没有少一片叶子；高度没有高一分，也没有少一分。总之，它连长都没长。
凯瑟琳把它搬出来是因为过了几天时候她发现七号小了一点，根据变湿的土壤，她认为七号悄无声息地化了。
她不得不把它挖出来，并按照它的喜好选了一处陡峭，但总是有寒风的山坡。山坡上的雪层都因为她时不时地查看而有了一道深深的丑陋伤疤，而作为她关心的回报，七号长成了一棵大树。
“难道你是吃雪长大的吗？”她摸了摸七号的树干，那感觉像是在摸冰块，离开时手掌上似乎还有点湿意。
“你会变成什么？”她接着问。
【“我不知道。”】
七号回答她。
【“我才刚刚长大。”】它说，【“但是我需要肥料。”】
凯瑟琳皱了皱眉，她开始头疼了。
“你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
凯瑟琳回了一趟温室，再次爬上山坡时拿着两个大瓶子，一瓶里面装着姜汤，一瓶里面装着煮果脯时装出来的水。
七号都不怎么喜欢，但是两瓶比较起来它更喜欢后者。
【“味道没有那么刺激。”】它说。
凯瑟琳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她的体力不能说差，但你要是穿成一头熊爬山也肯定会跟她一样气喘吁吁的。更何况她还爬了两次。
她看了看有了点浅淡红色的透明树干，想起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七彩玫瑰制作方法：把一只白玫瑰的茎劈成四瓣，分别放到装有不同颜色的水中，然后那些白色的花瓣将会慢慢地染上水的颜色。她没做过，但是她现在可以玩一玩。
凯瑟琳休息了一会，回温室摘了点叶片切碎挤出汁液，没有加水，但是七号还是不怎么喜欢。
【“有点苦。”】七号评价道。
“今天就先到这里，其他植物需要我研究。”凯瑟琳拍了拍它的树干，“过几天我再来找你，我需要从头疼中恢复。”
风吹着七号的叶子，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凯瑟琳把这个当作告别，她笨拙地走下山坡，思考七号到底喜欢什么。
她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纪录片——她生前很喜欢看这个。坐在阴冷的家里，对着一台巴掌大的电视机，看今日说法和纪录片频道，看那些写成小说都会被人骂剧情糟糕的案件和形形色色的植物和动物。她知道植物也有记忆，它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七号是全新的，它没有前辈可以学习，它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它的后代才有可能依照它刻在本能里的信息去主动寻找自己需要的养分。
那么七号到底要什么呢？它不喜欢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也不喜欢热闹，还不喜欢酸和苦，当然了，它更不喜欢无色无味的水。
凯瑟琳站在温室里发呆，冰精灵习以为常地从她身边路过，没去打扰这位时常有点古怪的殿下。
直到松果过来跟她搭话：“殿下，姜木娘结果了。”
凯瑟琳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朝着十号那边走。
“看样子已经熟了，只是那边一直没有多少需要让人注意的地方，所以它们现在才被发现。”松果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她这些提案已经学会了如何抓住凯瑟琳关心的重点进行汇报，“圆形果实，成熟后是黑色。它们现在表皮有些发皱了，我想这是您说过的脱水。”
“好的。”凯瑟琳飞快地把这些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然后摘了个果实就吃。
然后她眼泪汪汪地皱起了脸，将刚吃下去的果实吐了出来。
松果毫无反应，她已经坦然接受了凯瑟琳乱吃的事实。
“这些、这些……”凯瑟琳擦掉汹涌而出的眼泪，心中痛骂自己不长记性，“这些可以当调味料。”
“……调味料。”松果看了眼那些小小的黑色果实，没有太高兴。
“是的，把它们切碎和食材均匀搅拌在一起，等待一会，可以有效地消除腥味。别切得太碎，不然会很辣。”
松果这下看上去热情多了。
“那么我建议优先让有家室的冰精灵来做采摘工作，他们的伴侣会很乐意得到这份报酬的。再把一部分供给厨房，这可以改善您的用餐体验。有些鱼肉对您来说太腥了。”
“没有问题，如果有剩下的就拿去晒干吧，这个磨成粉也可以用的。”
“好的。”
凯瑟琳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下姜木娘果实的样子，她画画确实画的不怎么样，但画一个圆再把它涂黑还是做得到的。然后她转身去看了看八号的叶子下面。
果然，八号也开始结果了，但是还没有成熟。
“等到这些全都被采摘完，我就可以将精力放在一号、三号还有七号身上了。”凯瑟琳翻到八号的档案页，把它上面空缺着的结果期补上，“你觉得七号到底需要什么？”
“我觉得咱要不然尝一口吧，叶子太锋利了我们可以吃一口树枝。呃，我去买点东西防止你的舌头粘在上面。”系统说。
“……我就是为了避免成为一个让人围观的白痴才不吃它的！”
《春精灵种植图鉴》节选：
植物名称：黑莓（曾用名：好吃系列八号）
树高：1~3米；花期：5月；果期：7~8月
具体描述：为落叶灌木。叶片对生，边缘锋利且有小刺。枝条呈绿色且覆有白色粉末，带有尖锐的毛茸小刺。花朵为粉红色。果实成熟后为黑色。味香甜，可直接食用。
春之女神注释：该品种还留在我的温室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它的后代都保留了甜分多这个特征，它应该感谢自己的这个显性基因，不然我才不要养这个又狗又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