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红围巾的双生子(二十六)
如果用游戏的方式来举例, 现在的武侦宰和首领宰,就像是同一个人名下的游戏账号。只不过,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方, 对这个世界(游戏)来说都是练度直接拉满的大号。
这两个号最大的区别是, 其中一个大号手比较红,在过新手教程时遇到了游戏bug, 直接在关底宝箱里开出了GM权限。
为了双号双开,拿着GM权限的那个号直接把自己的存在感压低,具体手段包括缩小体型,压制异能力等。
因为基础属性降低了, 所以游戏运营方只看了一眼,就误认为这个作弊大号只是个小号,因此而默认了这种诡异的双大号双待。
但除了这部分无伤大雅的自我压制, 不论是内心还是思维, 伪装而成的小号——首领宰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他自己。
他真情实感地嫌弃亲闺女, 又真情实感地排斥着另一个自己。
——如果有一天, 人能遇见另一个自己, 到了那个时候,你是会觉得感叹,还是排斥呢?
你能够理解他内心深处的所有想法,不管是愤怒的、喜悦的, 任何的情绪都在你的面前无处遁形。
看着他的表演, 你不觉得好笑,只觉得虚伪又浮夸, 无聊到让‘观众’想要撕烂观影票。
但你又知道他的一切, 这让你觉得安心。
因为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你, 就连你自己也可能背叛你。但同时,在被他背叛之前,你会知晓他的背叛。
同一个人,连背叛的原因、时机都完全相同。就算是没有安全感的胆小鬼,在意识到这件事时都会有几分轻松。
但与此同时,你会意识到另一件事。
就像你了解他那样,他也深知你的一切。你的秘密,你的阴暗,你的悲伤,你的脆弱无助,他全部知晓。
——他是你的镜子。
——好好看着他,这就是你没能守护住珍贵之物的姿态。
——但你又真的保护住谁了么?
“我说啊,太宰,你是不是在瞪我家的宰喵?”中原真姬语气不佳,把猫猫搂得更紧一些,咄咄逼人得凑近太宰治。
鸢发男人故作幼稚地歪了一下脑袋,说:“我没有瞪他呀,我这种成熟的大人,怎么会和一只猫作对嘛。”
“真的?”中原真姬眯起眼睛,“吃狗粮的不是你么?”
“嗯,因为太难吃了,所以不会再吃了。”
太宰治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在反省的迹象。
中原真姬:…我信了你的邪。
所以说,这人根本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意识到祸害小动物实在并非正常人该干的事。而是醒悟了狗粮猫粮确实难吃,是么?
“你幡然醒悟属实感人,但我家宰喵是无辜的。你要是动他的饭,我转头就往你宿舍里塞一屋子的狗。”
“真姬酱居然就这样把我的名字给一只猫用,还用狗的口水和毛发威胁我。”
“没有给狗狗用这个名字,你就已经应该感谢我了,太宰。”
“呜哇,完全没有对长辈的尊重心呢,真姬酱。”
“哈哈,我又没爹。”
所以请问这位太宰治先生,你算个甚么爹,甚么长辈。
就算是首领宰死而复生了,她都不会愿意认的,好么!?
…大概吧。
中原真姬很纠结。
她觉得,就算没有爹也没关系。反正又不是缺了个人就活不下去,打从一开始就没拥有过的东西,就算未来依旧没有又能怎么样。
但太宰和也往她的头脑中塞了太多的‘不存在的回忆’,以至于…她真的开始对有父亲的生活产生了渴求。
如果那个臭老头还活着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也可以像别的孩子那样,踩着老父亲的肩膀、揪着他的头发,朝着比自己矮的人耀武扬威。
反正那家伙毛发浓密,整天整夜不睡觉也没秃。
中原真姬擅长表演,但又不擅长表演。
前者指的是,她能够在外人的面前维持住虚伪的表象。比如现在,就算她心底波涛汹涌,明面上也嬉笑怒骂一如往日。
而后者,指的是她不擅长在过于聪明的人面前演戏。
就像现在,虽然她嘴巴上一直在和太宰治互相怼来怼去,但她搂着猫咪的手,指尖正在微微地颤抖。
如果是个不敏锐的人,估计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么一丁点的细节。
但她面前站着的是武侦宰,怀里搂着的是首领宰,不管哪一个太宰治都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她的真实想法。
——这只是一个渴望着父亲的爱,又别别扭扭不愿意承认的小鬼而已。
但这种炽热的喜爱和向往,几乎变成从少女的胸膛里喷涌而出的烈火。不管是凑近的,或是注视着她的,都仿佛被少女灼伤。
孩子的喜爱总是这样,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也不讲道理,只是单纯地亲近着给予自己生命的人。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她,身体却微不可见地向后倾了一些,说:“如果是你亲爹听到这种话,估计会被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呢。”
“你确定?”中原真姬哼唧了一声,垂下头rua自家猫猫的背毛,“那家伙才不会诈尸呢。我有理由相信,好不容易死掉的那个臭老头会一觉睡到地老天荒,把一辈子的觉全都补回来。……反正人活着就是受罪,死了就是死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说:‘就算我明天死了,我也不会替自己觉得难过’。
“真姬酱!”太宰治双手相扣,星星眼地靠近她,“难道,你有和我一起共赴黄泉比良坂的意向么!我们一起殉情吧!”
中原真姬:“……谢谢,但是不用了。我目前没有和人一起殉情的想法,尤其那个对象还是你,太宰。”
她爹是首领宰,然后她跟武侦宰殉情。
先不说她能不能做到丢下和也,就这整件事都很奇怪且让人想吐槽好么!?
离谱到我爹我妈真的能跳起来暴打你啊,太宰治!
而眼下,当着首领宰的面,诱拐人家大白菜一起下油锅的武侦宰,得到了猫猫的制裁。
出外勤回来的太宰和也看了看武侦宰脸上的几道猫爪印,又看看横卧在自己办公桌上,枕着碎纸片睡觉的首领宰猫猫。
察觉到他的视线,鸢色猫猫伸了个懒腰,爪子稍稍用了点力气,又是两张报告纸报废。
太宰和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摞纸好像是我昨天写了一个多小时的报告,字特别多的那种。
中原真姬可怜巴巴地捏着少年的手臂,说:“对不起,和也。我没管住太宰喵,是我的错,我帮你补写报告好不好。”
苍白成纸片的太宰和也:“不用了…我自己来写吧,反正都背下来了,用不了太久就能写完。你带着太……猫,去沙发上玩吧。”
‘书’生艰难。
想不开地唤醒了首领宰,结果被拿走了一部分权限。您老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不回‘书’里睡觉,而是要在外面顶着个猫脸作威作福?
跟太宰和也一起回来的江户川乱步很没有同情心的鼓起脸颊,闷声嘲笑着少年。
名侦探先生环顾四周,把视线放在武侦宰身上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他用拳头锤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掌心。
“太宰,还有半个小时?”
“没错哟,乱步先生。”
两个人的对话没头没尾,让人有些云里雾里的。中原真姬警觉地左右看了看,若有所觉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什么玩意还有半小时?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最近的话…难道是组合?
在她想通之前,路过她边上的江户川乱步顺手揪起桌面上的宰喵,“这个我拿去用了。”
因为他这个举动,中原真姬的思路被成功打断,“…乱步,你要用我的宰喵喵做什么?”
“哼哼,乱步大人又不会吃了他。小孩子去一边玩吧,现在是大人的时间!”
相同的话从武侦宰,以及乱步的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前者说这话会让人浑身寒颤,怀疑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折磨到求死不能了;而后者说这话,只让人想吐槽江户川乱步算是什么大人。
等到下意识吐槽完之后,又会立刻意识到对方确实是大人。他让人觉得孩子气,只不过是因为性格因素,再加上看东西通透直白,所以显得烂漫一些而已——更让人想吐槽了。
拎着一只宰喵,江户川乱步直奔社长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头的福泽谕吉看到他手里的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乱步,这只猫就是中原带来的那只么。”
坐在办公室里的社长先生当然注意到了外面社员们的混乱。虽然爱猫,但他清楚自己不讨猫咪喜欢。再加上他不想影响社员们的好心情,所以并没有走出办公室。
“嗯,对啊。不过这个不是猫啦,是真姬的爸爸哦。”说着,江户川乱步把猫随手丢开,看着宰喵灵巧地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沙发上。
“…?”福泽谕吉难以把‘爸爸’和‘猫’这两个词画等号。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平行世界的那位…港口mafia的首领。”
“不把他当首领看也可以啦,反正现在的首领是真姬。这个人的时代已经过去啦!”江户川乱步嘻笑着说道。
“嘛,反正乱步大人已经接下了隔壁自己的委托。所以,看在隔壁的乱步大人在帽子小姐死后,有在照顾真姬他们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完成这个委托吧。”
从江户川乱步口中说出来的话堪称天方夜谭。毕竟,他和隔壁的乱步中间隔着的不是一条河,而是一整个世界壁,怎么说也不可能出现自己接自己委托的情况。
但说这话的人是乱步,那一切都变得有可能了起来。
名侦探先生看得出来,一开始,隔壁的乱步大人也只是听了社长的话,稍微伸出爪子帮两只奶猫扫了扫前面的障碍而已。
但时间久了,乱步大人也稍微用上了一些感情。
毕竟是很可怜的小崽崽嘛,你们也失去了父母,不是么?
所以,就让知道怎么独自变强的乱步大人教会你们吧!告诉你们怎么变成我这样出色的大人!
“不用这么惊讶啦,社长。虽然太宰和也在努力隐瞒,但是乱步大人看得一清二楚。真姬因为记忆混乱,所以觉得自己没有来过侦探社。但这是错的,她只是很少来。而太宰和也之所以能高效率完成工作,也不是靠天赋,而是之前处理过这些哦。”
“虽然在帽子小姐死后,那两个人主要是由港口mafia的人照顾。但隔壁的乱步大人也听了社长的话,有帮忙照看的!”
说着,江户川乱步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并成功从福泽谕吉口中得到了一句夸奖。
不过,太宰和也之前居然还跟乱步大人抱怨,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之类的话。明明是他自己笨,居然还向乱步大人撒娇。
但看在隔壁乱步大人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原谅啦。
所以——
“我没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哦,隔壁的太宰。现在想要对你说的话,是来自另一个乱步大人的委托。”江户川乱步竖起一根手指,向太宰喵郑重其事地说道。
蹲在桌面上的猫——身为港口mafia首领而死的太宰治眯起眼睛,说:“有什么想要警告我的话,还请随意说出来吧,乱步先生。”
“他是这样说的‘你要做好准备哦,黑衣男,如果这次失败了,也许就要开始表演无聊的莫比乌斯环戏码了。为了不会被一次一次地叫醒,不如稍微投入一丁点感情吧’,以上!
“…真是的,乱步先生还是一如既往,是我计划路上最大的阻碍呢。”曾经作为首领,和自已世界的江户川乱步斗智斗勇过的首领宰,如此感叹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