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在虚圈认亲爹（完）
虚夜宫各处的长廊风格相近, 不管走了多远，周围纯白墙壁与深色地板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座建筑物并非宫殿, 而是为了关住米诺陶诺斯的迷宫。
太宰和也从长廊上走过, 他的衣服也是白色的，在少年从这个只有黑白两色的空间中走过时，他几乎快要和这个‘迷宫’融为一体了。
太宰和也停在一扇门前，曲起手指敲了敲。
“真姬, 是我。”
没人应声。
太宰和也又等了一会儿，才又敲了两下门，还是一样，里面的人没有应门。
是睡着了吧。
鸢发少年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站在门口环视一圈后锁定了目标。他走向背朝大门摆在房间正中间的摇椅，探头看了一眼, 真姬果然正睡在上面。
赭发少女蜷着身体, 将大腿紧贴在胸前，以一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姿势缩在摇椅里。
正对着摇椅的石窗被布帘半遮半掩, 风把窗帘吹动, 隐隐能透过摇曳的布帘看到窗外一望无际的苍白天空。
看不到一丝蓝色，连飞鸟也无。
摇椅上的女孩习惯性地将双手攥成拳头, 像小婴儿那样将手贴在自己的脸前。嫩粉色的指甲衬着女孩红润的唇，连她轻轻颤动的眼睫也看着可爱动人。
真姬的手攥得不紧，所以太宰和也还隐约能看到真姬手心肌肤的纹路。想了想, 少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将自己的指尖搭在了她的掌心。
少女的肌肤微凉, 而少年的体温和她这么一比就显得高了。中原真姬在半睡半醒之间收紧五指, 将太宰和也的那根手指头握在手心里。
睡姿像婴儿, 连无意识的反应也像。
“…嗤。”太宰和也用空着的手遮住嘴，小声偷笑了一声。
早在太宰和也推开门时，真姬就已经有了快要醒过来的迹象。现在听到了他的笑声，赭发少女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头发，这个脸，还有这个眼睛…哦，是和也啊。
“怎么了嘛…唔哈——”
缩在摇椅里的中原真姬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然后才注意到自己手里一直抓着点什么。
“嗯？什么玩意。”
真姬把手缩回来瞅了瞅。
哦，是和也的手指头。
？
“为什么我会抓着你的手…？”
太宰和也笑而不语，绝口不提是自己把主动伸过去的。
中原真姬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在意这些小事。她顺势扯了扯他，把太宰和也拽过来，让他坐在了摇椅上。
“嘿咻。”
估计是这阵子当小孩子当习惯了，中原真姬一边挪动身体，一边发出了可爱兮兮的拟声词。
小腿往椅背上一搭，真姬整个人倒过来躺在摇椅上，直接把太宰和也的大腿当成了枕头。
鸢发少年低声地笑了起来，将怀里的白布包挪开了一点，免得碰到真姬的额头。
“这是什么啊？”
太宰和也：“是打算送给你的。”
中原真姬接过布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有两个成年男性手掌那么大的大号沙漏。
它的外壁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触手冰凉，但用指尖敲击时发出的声音又不太像玻璃，反而有些类似于水晶。里面装着浅金色的细沙，轻轻摇晃时会散发出微光。
真姬注意到，沙漏里面的沙子根本不遵循重力规则，永远都是从沙子多的那一边往少的那一边漏。
多的那一边几乎装满了沙子，而另一边则少得可怜，沙子连一个底都填不满。
“这是做什么用的？怪好看。”
说着，真姬又摇了摇沙漏。
太宰和也：“计算能量的道具？”
“为什么语气这么不确定啦。”
“这个沙漏里，沙子多的那一边代表这个世界的总能量，而沙子少的那边，代表我们现在拿到手的能量。虽然我们的‘沙子’看起来很少，但这是与一整个世界的量相比，整体算下来也不少了。”
中原真姬拖着长声‘诶’了一下。
沙漏中的淡金色微光落在她鸢色的眼瞳上，化作一条在黑夜中缓慢流淌的金色河流。
说起能量，一般会联想到什么？
——燃料。
和也收集这些燃料，是打算用它做什么呢？
太宰和也这次没有试图跨过这个话题，他看真姬陷入沉思，主动解释了起来。
“我想用这些能量换一个小小的礼物给你。”
“呜哇…用这种层级的能量换礼物，感觉好贵重啊。”
“这可是要送给真姬的东西，我还有些嫌它不够好呢。”太宰和也说道。
“反正不是我们的故乡，就算把这个世界融掉，打成首饰送给你，也没有什么不好…开玩笑的，我知道真姬不会喜欢这么沉重的礼物。”
真姬：“不，你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听起来特别认真好么。”
太宰和也从喉咙里挤出了两声笑来。
“那这个要收集多少才算够啊，收集完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等细沙凑够瓶底就够了。”
“嗷。”
中原真姬应了一声，把沙漏凑到面前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底层的沙子。
亲昵倚靠在一起的少年与少女陷入了沉默，半晌，真姬才又张开了嘴巴。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忐忑不安，“…这些能量，能让爸爸妈妈复活么？”
太宰和也缓缓摇头，“就算是‘书’，也不可能更改既定的事实，让已死的人回到人间。即使在上面硬写出一个逻辑完整的故事链，再出现在人前的也不是真正的他们了。”
“这样啊，嗯…这样啊。”
真姬重复了两次同样的词句，谁都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失落。但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声音也稍稍拉高了一些，带上了几分豁达明媚。
“不过现在这样我也挺满足啦，本来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现在不仅能再见一面，甚至还能交谈、拥抱。哇，这么一想完全是我们赚了诶。”
“我不太清楚以前的自己是怎么个思考回路，但既然都是我自己，那中心思想肯定是不会变哒。就算我嫌弃臭老头到要死…我也绝对是希望能亲口对他说一句‘我爱你’的。”
“而且，我还被麻麻夸了呢。”
这样想一想，她岂不是已经赚翻了？
太宰和也将指尖搭在她的额头，拂过少女的额发，把她睡乱的发丝一点点捋顺。
他说：“但就算是无敌的真姬大人，你也会觉得寂寞啊。”
“嗯，但是我还有和也哦。”
“会想哭么？”
“如果我哭了，你会担心到跟着我一起哭吧。”
“…我倒是比较希望真姬不要在乎我的感受，在想哭的时候大声哭出来。”
中原真姬合上眼睛，仰起头蹭了蹭少年的温热干燥的指腹。
今天的虚夜宫…也太安静了吧。
没有大虚的骨甲擦过地面的声响，也没有远处基力安嚎叫的声音，就连风吹动窗帘的声音也没有。
静得可怕。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还是说，是我跟着和也，一起跑到了谁也不在的地方？
“不要睁开眼睛哦，真姬。”
说着，太宰和也用手掌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
隐隐约约的，真姬听到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这声响像是宝石在一寸寸地粉碎。
“什么声音？”
“是沙漏裂开了。”
“沙子已经够了么？”
“大概是够了。”
中原真姬松开双手，任由沙漏摔在了地上。
“你在骗我。”
“嗯，我在骗你。”
赭发少女猛地捏住对方的手掌，将它从自己的眼睛上方扯开。她弹坐起身，回头看向身后——看向太宰和也应该在的地方。
但是没有人在。
膝枕、体温、轻抚，几分钟前才发生过的事，现在看起来居然像是假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她身下的摇椅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虚圈没有白昼，只有望不到边的永夜。
“和也？”
中原真姬赤着脚踩在地面上，踏出了几步。倒在地上的沙漏被她一脚踢中，又往前滚了一小段距离。
赭发少女低下头，看向这个沙漏。
它的外壁碎了一个洞，里面的金沙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和光辉，它们褪成了灰白色，不再流动了。
中原真姬的脑袋里轰得一声，把她震得头晕目眩。然后她才记起来，刚刚的那些对话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
蓝染惣右介已经被送回了尸魂界，虚夜宫崩塌，残存的大虚们隐入了大虚之森。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最后一点点时间里，太宰和也拉着她的手，与她一同从尸魂界的高空落下。
她肆意妄为地丢出好几个‘斥’，将静灵庭的大门砸了个稀巴烂，又在死神们的暴怒中大笑着扬长而去。在逃命时，她还笑着对和也说‘我们这是拿了纯反派的戏码’。
那个时候的和也说了什么？
【我希望真姬能一直像这样对我笑，但我也希望真姬能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我希望真姬能骄傲肆意地活下去，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评头论足，也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压抑自己的本心。】
【我希望真姬再也不会失去任何珍视的东西了。】
【只要能让真姬幸福，就算你再也不会对我笑，就算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笑…那也很好。】
【我是不可能变成太宰先生的，现在的我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我是太宰和也，只会是太宰和也。】
【我是因为向往着你而诞生的，是只属于你的太宰和也，真姬。】
【我爱你。】
…那么，这枚只属于我的宝石又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