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泰坦
自从飞出伊甸，见识了外边的世界之后，修罗的世界就像打开了一扇窗子，再也关不住心里的小野兽了。他总是围着妈妈问这问那，总想再飞出伊甸。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再有一个月，火星的新年就要到了。过了新年修罗就该上学了，新年前的这些天是修罗最后自由的时间。罗舒打算再让他见识一下外边的世界，于是找到简一，问她年前还要出伊甸吗？简一告诉她要去一趟土卫六，要不要一起去？
“土卫六太远了吗？年前能回来吗？”罗舒问。
“你忘了，我这是曲率飞船，两个火星日就到土卫六了。”
“那我打算带修罗一起去，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太阳系。”
“好，后天我来接你们。”
到了出发的日子，修罗早早就起床了，自己收拾好小书包，准备开始长途旅行。因为来回需要一周左右，罗舒还叫上了安替塔塔，路上好有一个照应。飞船上正好荷载六人，机械师乔，天体物理学家席尔瓦，简一，罗舒，安替塔塔和修罗，登上飞船。
飞船飞出火星大气层后，这颗棕红色星球的全貌呈现在眼前，修罗似乎理解了星球的概念，说：“看这就是我们的星球，它是圆的。”
“对，这就是火星。”席尔瓦以一个专业天体物理学家的专业知识，给修罗讲解着：“它是太阳系从内数第四颗行星。”
“什么是行星？”
“就是围绕太阳运转的星球。你看见那边发光的亮点了吗？那个就是地球，我们都是来自于地球。”
“我们为什么要从地球到火星来，在那里不好吗？”
“那你为什么要看看伊甸以外的世界啊？”
“因为我想知道外边是什么样子的。”
“对啊，人就是因为想知道外边的世界，才来到火星的啊。”
“哦，我懂了。现在的天怎么全黑了？”
“宇宙中就是这样子的，我们在火星上因为有大气，大气散射太阳光，所以看起来天空是亮的。宇宙中没有大气，所以我们看见那些发光的星球就变成了一个个亮点，除此之外都是黑的。”
“地球和我们的火星也发光吗？”
“不，它们是发射的太阳光。”
“我们要去的土星是发光的吗？”
“它不发光，它是一颗很大的气态行星。”
“什么是气态行星？”
“就是它绝大部分是由气体构成的，它很大，大概有我们的火星的877倍。它还很美，有一条美丽的土星环，围绕着土星。它有很多颗卫星，其中就包括我们要登陆的泰坦星。泰坦星上有河流山川，有湖泊海洋，很象地球上昏暗天气下的景象。”
“我们能不能去地球看看呢？我还是想看看地球。”
“现在还不行，地球现在运行在太阳的另一面，距离我们还比较遥远。”席尔瓦说着，摸摸了修罗的头，他也只能编造这样的谎话，骗过这个孩子。因为以这艘曲率飞船航行能力，到达太阳系的任何地方都不是问题。
飞船越过木星轨道后，土星和它明亮的土星环就出现在眼前，修罗惊奇地发现土星是扁圆的。
席尔瓦给他解释说：“土星是一颗气态行星，巨大的直径和高速的自转，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使得土星延赤道向外膨出，所以你看起来它就是扁圆的。”
“那一圈光环是什么？”
“那是土星环，是由水冰组成的，在阳光下反射出光彩。”
“咱们要去的泰坦星就在土星环上吗？”
“不，你等一下，我给你看看。”席尔瓦说着，调动飞船外的望远镜，一会土卫六的画面就出现在显示屏上。
“为什么看不见您说的河流山川呢？”
“因为土卫六有浓厚的大气，所以我们看不到它的地表，等我们下降到它的表面，你就会看到的。”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等你再睡一个觉，睡醒了就到了。”
飞船靠近土星环时，星环变得异常的明亮，在飞船的一侧像是一道闪闪发光的高墙，把宇宙劈成两半。土黄色的土星在飞船下方，像星环下停摆的巨型钟摆，在时间的尽头展现着它的魅力。
土卫六在土星环的一侧，像是在闪光的赛道上奔跑的弹珠。当飞船穿过浓厚的卫星大气时，这颗名叫泰坦的星球，鬼魅的景象展现在修罗的眼前。幽暗的天空中，翻滚着甲烷和氨的乌云，嶙峋古怪的山峰在昏暗中更加阴森狰狞，一些河流平静的像融化的铅水，向着黑暗的远方缓缓地流淌。
修罗问席尔瓦：“这颗星球上怎么那么多的乌云？”
“这是因为星球的密度小，引力不足以把它上边的气体拉住，所以大气浓度才会加重。它的大气主要是氮气，那些云是由甲烷组成。”
“妈妈说引力小的卫星上大气会被太阳风吹掉，它的大气为什么没有被吹掉。”
“那是因为泰坦星在土星的磁场范围内，有土星磁场的保护，所以它才会有大气，才有云。”
“那些河流里是水吗？”
“那不是水，那也是甲烷，是液化的甲烷，因为泰坦地表的温度只有负的180度，高空的甲烷云会在气流作用下，形成雨降落到地面，形成了河流。这里的液态和气态的循环系统中主要是甲烷，就像地球上和火星上的水一样，由气态变成液态，再由液态变成气态，往复循环，造就了泰坦独特的面貌。”
“这里有海吗？像我们火星上北极大低地那样的海。”
“有海，不过这里的海也是甲烷海，和我们火星的水海是不同物质构成的。”
“妈妈说甲烷是可以燃烧的，为什么这里的甲烷不燃烧呢？”
“因为这里没有氧气，所以这里的甲烷不能燃烧。”
“泰坦星没有氧气，生命就不能存活对吗？”
“对的。”
“那对我们到这里来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非常重大，你可知道地球早期也像泰坦一样也没有氧气，地表也是丰富的甲烷等有机化合物，这些有机化合物经过上亿年复杂的化学演变才形成的生命。”
“还有重要一条。”简一补充说：“再过50亿年，太阳将变成一颗红巨星，它将膨胀到火星的轨道，到那时地球火星都将不再适合生命存在，只有泰坦可以提供太阳系内最后的庇护所。”
修罗听了有些害怕，他不知道50亿年有多久，在他的眼里时间有时用不完，有时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飞船降落在一个叫盐根的地方，一片片白色的结晶物，在暗黑色硅酸岩上，在幽暗的天空下，像是白色的精灵，格外显眼。罗舒也是第一次见过这东西，于是问简一：“这些是什么？”
“可燃冰。甲烷与水的聚合物。”
“那么说泰坦上也有水喽？”
“有水，它的地表岩层下都是水，也可以说这里的大陆是漂在水上的，只是泰坦的表面温度太低，水无法构成这里的循环。在泰坦星球的地下，在高压环境中，水成液态存在，我们做过计算，这颗星球上的水量还不小。”
“你们一直在考察这颗星球吗？”
“不仅仅是考察，我们还挖矿。”
“挖矿？”
“对，挖矿。你往那边看。”简一说着，驾驶飞船飞过盐根，眼前是一片光滑的像镜面一样的液态甲烷海，黝黑的无边无际，穿过厚重的甲烷云层，土星昏黄的光芒照在平静的水面上。
“这就克拉肯海，泰坦上最大的甲烷海，是我们要挖矿的地方。”简一说。
“下边有矿吗？”罗舒问。
“我说的矿就是这个海里的甲烷。”
“甲烷？火星上还缺能源吗？”
“点燃欧罗巴的全靠甲烷。”
“你们是把这里的甲烷运到欧罗巴上，然后再用核聚变点燃甲烷，加热欧罗巴冰质表面，使其破裂，然后内部高压水喷出，给火星带来的降雨吗？”
“对，因为欧罗巴的大气中有氧气，而这里没有，所以这个技术可以实施，不然我们哪来的那么多核聚变材料，用在欧罗巴上。”
罗舒一下子全明白了，怪不得在枫丹白露的那个早晨，见到水面上漂着一层五彩的光芒。原来那些都是没有燃烧的甲烷，太阳出来后，温度上升就都完全气化消失了。
“现在释放引力包吗？”乔问简一。
“释放吧。”
机械师乔走到后舱操作室，释放出一个乌黑的正八面体，像是两个倒扣这的小金字塔。
“那是什么？”罗舒问。
“无人飞船，它带有一个空间抓手。”
“空间抓手？”
“就是一个时空自限，可以锁定空间的引力场，把物质抓在固定空间里。”
乌黑的八面体缓缓向着克拉肯海中移去，在甲烷海的上空停住。一股巨大的引力潮汐从八面体的下部向克拉肯海中聚集，海中的甲烷液体迅速被吸聚在八面体下面的引力包中。失去巨大物质的海洋，瞬间波涛汹涌，奔涌着填补失去的甲烷海。甲烷液体在八面体下不断地聚集膨胀，越来越多的甲烷被聚集其中，一个巨大的球型甲烷液体包，悬浮在克拉肯海的上空。在八面体的引力牵引下，甲烷球开始随着八面体上升，上升到泰坦的大气上层，像是另一颗星球出现在泰坦的上空。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在土星昏黄的光晕下，闪现出重金属般的光芒。黑暗中远处的天空一道闪电劈下，短暂划破黑暗的海面，被略去甲烷的海面惊恐地翻滚着，像是受伤的巨兽满地打滚。
“我最不喜欢泰坦上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总让我想起家乡的雨季。”乔说。
“你的家乡在哪里？”罗舒问，
“苏格兰。”
“都那么久了，你还忘不了。”
“家乡就是儿时的记忆，就像这个小伙子，他永远也忘不了火星一样。”乔说着模了模修罗的头。
“我的家乡是地球。”修罗坚持说。
飞船又在泰坦星上停留了两天，席尔瓦按计划完成了一些科学考察工作，然后开始返航。在越过木星轨道，再有一个睡眠结束之后，就该进入火星轨道。按照计划这个睡眠期，乔一人开始值班飞行。飞船已经设定好火星的坐标，进入自动驾驶状态，向火星飞去。曲率引擎折叠着飞船前后的时空，前端的时空翘曲使前方的星辰被放大，放射着蓝色的光芒。乔坐在驾驶位上打着瞌睡，前方蓝色的星星俏皮地在玄窗外跳来跳去，像是舞蹈的精灵又像是催眠师手里的钟摆。乔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星海里游泳，星海在四周有节律的涌动，他仔细辨别着星海的节律，他用眼睛听到一首歌。
睡眠结束后的修罗睁开眼睛，望着玄窗外绚烂的星空，回想着昨晚做的梦，梦里他看见了会唱歌的星星。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星星会唱歌。”
修罗说完着话，罗舒心里一惊，因为她昨晚也做了个类似的梦。这时简一说：“怎么你做的梦和我的一样。”
“你也做了这样的梦吗？”席尔瓦问道：“还有谁做了这样的梦？”
“还有我。”安替塔塔说。六个人几乎做了同样的梦。
席尔瓦有些紧张地说：“乔，你昨晚不是应该值班吗？怎么睡着了？”
“实在太困了，这又不是第一次，反正坐标设定好了，飞船已经转入自动驾驶模式，没什么关系的。”
“席尔瓦叔叔，您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吗？”简一问。
“就是觉得奇怪，飞船上六个人怎么会梦到一起。”
“或许睡前我们最后一眼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星空景象呢。”
“但愿如此吧。不过先检查一下飞行日志吧。”席尔瓦说完，走到驾驶舱，其他五个人也都跟了进来，准备进入火星轨道前的检查。
刚坐上驾驶位，大家都忙着检查自动驾驶数据，只有罗舒看着玄窗外。她努力寻找着火星的身影，可茫茫星海中没有看到红色的火星。罗舒心想，不应该啊！这时应该在火星引力范围内了，很容易目视到火星啊！罗舒猛然间抬头，她看见一颗巨大蓝色的星球悬在飞船的上方，她吃惊地看着那颗星球，说：“地球！那是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