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提灯
比埃尔顺势抱住罗舒，一身的肥肉笑得乱颤。他一只手搂住罗舒的腰，肚皮使劲贴住罗舒胸口，压得罗舒喘不过气来。
“比埃尔先生，比埃尔先生，比埃尔先生。”罗舒用力推开比埃尔搂着自己腰的手，挣脱开来说：“刚才······”
“刚才，刚才怎么啦？”比埃尔说着又想搂住罗舒，罗舒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他伸出的胳膊，没好气地说：“那真是对不起，刚才失礼啦！”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进了广播间。
比埃尔伸出的手臂悬停在半空中，手指尴尬地抖动几下，放了下来，骂道：“不识好歹！”悻悻离去。
回到广播室的罗舒，手捂住胸口，感觉一阵阵恶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地震了吗？怎么火星上的人对地震一点都不紧张呢？这时候市政厅的秘书爱丽丝走了进来，把手里的稿件交给罗舒说：“9点钟，把这份稿件播报三遍。”
“刚才发生了什么？”罗舒赶紧拉住爱丽丝问道。
“地震，怎么了？”爱丽丝瞟了她一眼，好像是说你怎么什么都大惊小怪的。
“地震！这里人们怎么都不紧张呢？”
“地震有什么好紧张的，每个月的月末和月初都会有好几次地震，我们早都已经习惯了。”
“都不用避险吗？”
“避什么险，这里是最安全的，你是新来的移民吧？”
“嗯。第三天。”
“我说呢，每个月末和月初，我们的卫星月球欧罗巴都会运行到近火星轨道，引力拖曳会使火星板块发生移动，这时是地震和火山的高发期，也是火星再次活跃的关键。至于避险这个问题，其实更简单。你知道我们的建筑都是什么做的吗？”
“听说是火星土壤经过3d打印建造的，对吗？”
“那么火星为什么是红色的呢？”
“火星土壤中含有大量的氧化铁啊。”
爱丽丝点了点头，以一个老移民自信的口吻说道：“打印后的火星建筑再经过高温烧结，氧化铁就被还原成了铁，所以我们的建筑物的主体结构就是一整块富含铁的烧结物，内外层再附上保温材料，使它坚实耐用。以后再遇到地震千万不要跑到外边，就待在屋子里是最安全的。懂了吗？”
“哦，知道啦。谢谢你。”
“不用谢。你是罗舒吧。”
“嗯，是的。”罗舒有点紧张，以为又要被一个因为末日谎言而流落火星的人训斥一番。
“他们都说是因为你才被发落到火星上来的，我倒不这么看，我也不是因为你才流落火星的。我是在火星上出生的，要不是有流放火星的计划，我的爸妈早就，嘭。”爱丽丝说着抬起右手，比划一个开枪的动作。
“你听说过简丰吗？”
“没听过，是一个地名，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老朋友，第一批来火星的移民。他们才真的是被末日谎言骗来的······”
“没听说过，关于那些人的事，我就听说过火星月亮欧罗巴是他们弄来的，感觉他们那个时代的人有好大的神力，所以关于他们都是传说，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那些人。”
“哦，那关于地球上的事呢？”
“地球上的事情，火星人根本不关心，到这里的人都是买的单程票，有来无回。想回也回不去，谁还去关心它，与我们一毛关系都没有。”
“那关于比埃尔先生······”
“比埃尔啊，他是个社长。不过，我们这里有好几个社长，他不是最大的那个。不过，你可要小心点，他这人是个色鬼。”爱丽丝冲罗舒眨眨眼，压低声音接着说：“传说他只是好色，但没有那个能力。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我也得去劳动。我得走了，一会到时间别忘了，播报三遍。”
爱丽丝走后，罗舒打开广播稿，内容如下：经过火星公社联盟商讨决定，定于今晚10点法定提灯节正式开始，届时火星各公社统一放假3天，组织提灯仪式。
罗舒心想，一个不去记录历史的火星，确有那么多的节日，这简直不合常理，等着看吧，对于火星不了解的事，可能还有许多。
晚上10点，市政厅前的广场聚集了许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纸一样的东西。爱丽丝拉着罗舒走到便利店，也领到两个，交给罗舒一个。罗舒接过来一看，这东西就是小时候玩的孔明灯，于是问：“这不是孔明灯吗？”
“我不知道在地球叫什么，我们这叫提灯。”
“做什么用的？”
“用来召唤神灯。”
“召唤什么神灯啊？”
“把它点燃放到天上，就能召唤出神灯。”爱丽丝一边说一边拉着罗舒，来到广场。广场上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点燃了提灯，在火光的加持下，膨胀的热空气使提灯缓缓飘向天空，像一颗颗星星，从大地升起，融入宇宙星海。
“这样就能召唤出神灯吗？”罗舒一边点燃自己手里的提灯一边问。
“能的，从今夜开始整个火星地表的移民公社，都会燃放提灯。住在奥林匹斯山顶的燃灯师傅一定会看到，到时候就会有明灯从奥林匹斯山升起，融化月亮欧罗巴。”
罗舒笑了笑，心想这就是人类移民的火星，用了多少科技才实现的理想，没想到这里充斥着迷信和传说。可在他们眼里那个神秘莫测的燃灯师傅，还有那个神灯到底是什么呢？
罗舒正想着，安替塔塔挤了过来，说：“罗舒，今天怎么没有见到你？”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被分配到广播室工作了。早上看到了你了，因为······因为太忙，没有时间走开，所以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你。”
“哦，我说刚才听着广播里的声音有点熟悉。”
“这里每年都会这样燃放提灯吗？”
“不是每年，是每个月连续燃放三天，三天之中一定会有神灯升起。那之后就是火星上的雨季。”
罗舒抬头望向天空，一颗颗的提灯已经和夜空中的星辰融为一体，月亮欧罗巴冷冷注视着火星上的大地山川。远处的奥林匹斯山峰上的白雪，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使整个奥林匹斯山像一位白袍圣者，在星空下盘腿打坐，冥想着宇宙与苍生。
回到宿舍，罗舒躺在床上，这已经是来到火星的第三天了。在地球时也曾想想过火星上的样子，但真的到这里以后，才发现好多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样。这里看不见所谓的科技文明，倒像是一些人类的原始组织。这里没有现在化的交通和通信设施，移民们都封闭在一个个的生存孤岛，但也衣食无忧。这里没有生存的压力，活着的全部意义并不在于使自己变得高人一等，或是与众不同。劳动也是为了维持人类的一种习惯，而非生活所迫，或是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或许这里的人生已经变得没有什么价值可言，就象比埃尔说的那样，这里都是人虫！
第二天罗舒准时到了广播室，把屋子简单地打扫一下，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比埃尔的那张方头大脸又出现在门口，笑嘻嘻地说：“怎么样？这里的工作还能适应吧。”
“还好。”
“那当然，地球命运共同体的新闻官，在这里做个广播员当然是富富有余。没办法，我这里的庙小，只能屈尊委屈你一下了。”
“不能这样讲，这里的广播对于巴黎公社，也是很重要的。”
“那倒也是，不过还从来没有过新移民可以坐到这把椅子上呢。在市政会议上，大家都不同意把广播员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去做。我是浪费了好多的口水，才说服他们，为你争取到机会。”比埃尔说着，走到罗舒的身后。
罗舒警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椅子推给了比埃尔说：“是的先生，您辛苦了，您请坐。”
比埃尔悻悻地扶着椅子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市政厅说话的份量，有多少重要的决定都是由我来做出的，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明白广播员这个岗位，有多少移民梦寐以求地想要坐到这把椅子上，而你偏偏有幸遇到了我······”比埃尔一边说一边挪动开椅子，和罗舒只有一步之遥，直面相对。就在这时，罗舒看见爱丽丝正从门口走过，于是她高声叫道：“爱丽丝，你去干吗？”
爱丽丝听到罗舒的召唤，停住了脚步，从门口探出头来，看见比埃尔嬉皮笑脸地说：“呦，社长大人，又在布置什么工作啊？没打扰到您吧？”
“什么说，我们都是正大光明地谈工作，没看大门都是敞开的嘛。”
“是的，我和比埃尔正在谈工作安排，正好看见你，就叫住你想问问是不是要去食堂，麻烦帮我打一份早晨。”罗舒赶紧打着圆场。初来驾到火星，这里人生地不熟，她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你还没有吃早餐吗？”比埃尔问道。
“是的，按您告诉我的工作流程，从6点25分到达广播室就不能再离开的，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吃上早餐。”罗舒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
“那里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是说6点30分播报起床号，8点钟播报集合号，晚上10点钟播报熄灯号，这三个时间必须人在岗位。真是的，好像我是个暴君。”
“哦，那对不起啦！看来是我记错了，刚来火星很多东西都不熟悉，请您见谅！现在我能和爱丽丝去用早餐了吗？”
“去吧，去吧。”比埃尔不耐烦地摆摆手。
罗舒拉着爱丽丝赶紧出了门，向食堂走去。刚进了食堂大门，爱丽丝幸灾乐祸地问：“怎么样，比埃尔大人对你有点意思吗？”
“什么啊！刚才他真是来谈工作的。”
“别不好意思啦，这里是火星，瞬间的火花都可以燃烧，没有你们地球那么老套。”
“什么啊！根本没有的事。”罗舒心想，这里私生活也像火星的人类一样漫无目般的散漫吗？
“你还别不信，慢慢你就懂了，这里没有爱情，只有性和繁殖。我就和他上过床，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他那方面不行。”爱丽丝似乎看出了罗舒的心理，接着说：“我以前听一个从地球来的移民说过，你们那里还有一种仪式，叫婚姻是吗？就是谁跟谁好上了，就只能跟他一直好下去，是吗？”
“你们这里没有婚姻吗？”
“没有。”
“那孩子怎么出生的啊？”
“女人生的啊！男人又不会生孩子。”
“那孩子的父亲呢？”
“谁都可以，赶上谁是谁，只要你喜欢。”
“不犯法吗？”
“不犯法啊！”
“那还有好多的问题呐，比如子女的教育啊，遗产继承啊，等等一系列后续的问题，你们怎么处理。”
“教育是免费的，火星人类没有遗产，你所说的事，在这里都不存在。”
罗舒一下子明白了，自从她听到人虫这个词时，就隐隐感觉到，这里不是一个正常发展起来的人类社会。现在听到爱丽丝的这番话，她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这里的人类社会是一个被完善的科技产能所供养的社会。这里人类社会的底层架构一定存在着一个科技高度发达，可以为火星地表人类提供所有生存必须品组织，或是说火星的真正主人。是他们主导着火星的发展，决定这像巴黎公社这样的移民定居点的命运。而火星地表的这些所谓的火星人类，或许真像他们自己所说的，人虫！那么这里所谓那些传说，大概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被他们神话了。所谓神灯，所谓燃灯师傅，或许就是火星真正的建造者，火星的主人。这些人中或许就有简丰！
罗舒正想着，突然看见食堂里的社员，一起望向窗外。爱丽丝拉起罗舒的手，向外跑去，边跑一边说：“福袋老人来了，快去抢福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