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北京的尼安德特人
金姬和朴永植先出了白燕的实验室,“羞羞”迫不及待地问:“罗姐怎么待了这么久才来?”
金姬并没有理睬它,只是快速地把它对准自己的眼睛,完成了虹膜身份识别,就把“微我”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并把输入方式改换成文字输入法。二人上了胶囊电梯,向望舒城的航空港而去。在安检闸口,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一切都显得过于顺利,顺利的叫金姬相信后面的路一定不那么容易。在登上联盟3号飞船后,果然危险的信号出现了,在他们后排的座位上,上来四个彪形大汉。朴永植抓住金姬的手,在她手心里用韩语写道“我们就是修楚齐和罗舒,我们成功了,他们才能脱离险境。”金姬点了点头,在朴永植的手心里写道“拖时间。”
联盟3号飞船登船口关闭,广播里开始播报起航时注意事项,座椅的四周收紧,金姬觉得有一双大手牢牢抓住自己。一次次重力加速度带来的推背感,联盟3号飞船滑出了望舒城。飞船后的等离子发动机喷出蓝色的火焰,拖出八个马赫环,向l4拉格朗日点的俄罗斯太空城飞去。
飞船进入俄罗斯太空城后,对接舱口完成对接。一些旅客开始下飞船,又有一些上来的,就在飞船舱内一切平稳,对接口将要关闭时,朴永植快速拉起金姬的手,向对接口走去。身后的四名彪形大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二人就下了飞船。
朴永植和金姬并没有走出太空航港,而是在大厅里兜了一圈,准备再次登上反向飞往望舒城的飞船,就在他们即将登船时,被人拦了下来。拦下他们的人掏出证件,说:“我们是地球命运共同体安全员,请问您是罗舒吗?”
“是的。”
神舟飞船从望舒城出发,修楚齐打开临行前白燕交给他的药水,递给罗舒一瓶。喝了药水的五分钟后,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修楚齐和罗舒的大脑异常地亢奋,修楚齐想到很多要完成的细节,首先在飞船进入电离层时,利用“微我”失去网络支持的时段,他们重新设定了“微我”的权限,并删除了“微我”中语音识别的记忆,从新建立了新的语音库。又飞快地从朴永植和金姬的“微我”中,查看了所有关于朴永轩和金姬的记忆和往事,快速记住他俩的身世和过往,以便更好地利用他们的身份。13分钟后飞船穿越电离层,进入平流层,玄窗外的地球飞速扑进视野,中国北方苍茫大地上皑皑白雪,最后飞船降落在内蒙古某处航天基地。在接检大厅,做完身份识别后,修楚齐和罗舒拎着行李登上了发往北京的高速列车。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他俩又窜下车来,随即消失在大厅的尽头。
“dna的样本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不是修楚齐和罗舒。”地球命运共同体的警官霍夫曼对探长欧文说。
“我再去审。”
“不用了,他们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去网上查一下,五小时前望舒城返回地球飞船中人员名单,就有答案了。”
“那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中国城方面不是要修楚齐和罗舒吗?就把他们还回去吧。黑入这两部微我,搞清楚他们都知道些什么?”
四王子旗到北京的高速列车进入张家口站时,上来四个人。四个人上车后一路从各个车厢开始搜寻,最后在7号车的行李架上,只找到两部“微我”。
今年北京的冬天异常寒冷,一场大雪后,群山大地一夜间万物萧杀,苍茫天地间像是被盖上了一张白毯,一群觅食的乌鸦在枯萎树林上徘徊,呱呱地叫着。一辆重卡拉着一车煤,风雪中穿行在山间公路。司机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对坐在后排的罗舒讲:“俺们长跑这路线,都熟地很,没得事。交警路政都是熟人,每年入冬北京城的丹尼人都要取暖,没有煤会死人地嘛。”
“什么是丹尼人?”
“他们自称是丹尼人,男地叫尼安德特人,女地叫丹尼索瓦人,名字还怪好听地嘞,我说他们就是非主流。记住喽,男地名字里都有尼,女的名字里都有个丹字,就是他们那伙子嘞。”
“现在电力都这么充裕,怎么好烧煤取暖啊?”
“电?可谁给他们接啊。这些人都无业者,又没有微我的身份,即进不得地下城,又不融入社会。末日通告后大城市里的主流都搬到地下城了,空出许多房子,他们就居住在那里。你们不会也是丹尼人吧?”
“我们就是想谋个生路。”
“额说嘛,看你们也不像是。”
卡车过了卧龙岗下了主道,曲曲弯弯穿过旧首钢的厂区,在鼓楼停了下来,司机说:“你们就在这下吧,前面有地铁,现在只有地铁还在运营,而且是免费义务的,就是为了这些还在地面上的人。”
两人下了车,钻进古城地铁站。末日通告后,人类把资源都放在地下城的开发上,这些昔日的地下轨道交通,已再无能力投入过多,所以只能保证基本的使用,为还生存在地面的人提供一些方便。这里是以前北京的1号地铁线,据说是上个世界备战时开建的,设施比较陈旧。地面的大理石已经被行人的足迹磨出痕迹,墙上的瓷砖泛着黄斑和水渍。地铁车站里人不多,穿着打扮还是末日通告前的样子。修楚齐和罗舒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有些异类。一会车来了,两人随着人流涌进车厢。身边一个朋克打扮的小伙子,斜背着一把吉他,歪着脑袋看着修楚齐。这让修楚齐很是不自在。他想问问小伙子,那里不合适吗?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低了低头,把口罩向上拉了拉,忍住了。小伙子看修楚齐没有搭理他,又上前一步,说:“你是吹笛子的?”
“嗯?”修楚齐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们好像不认识。”
“对。我们不认识,但这就认识了,我叫尼特,玩乐队了,正想找个笛子手。有兴趣吗?”
修楚齐看了看自己背包里露出的半根笛子,才想起这是朴永植的,他临行前故意插了把朴永植的笛子,就是为了迷惑监控摄像,于是说:“我不是专业的,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可惜了。”小伙子说着转过头,没再搭讪。
车到了玉泉路站,修楚齐和罗舒下了车。出了地铁站,向北就是末日通告前的高能物理研究所,如今偌大的院子,全部都空空荡荡。他们按照预定的时间,来到高能所东墙外的一家拉面馆。老板是回民,带着小帽,一边招呼他们一边拉面,一会儿热乎乎地两碗面就端上来了。修楚齐和罗舒靠窗而坐,一边吃面一边留心着街上。街上人影稀少,已经不再有往日的车水马龙。吃过面仍不见有人向面馆走来,罗舒有些紧张,抬头看见面馆老板正歪头看她。这叫罗舒很是紧张,她小心翼翼地问老板说:“怎么啦?”
“我看你像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大官,可又说不上。”
“你跟她很熟?”
“不熟,也不认识,就是好像在那里看过。噢,想起来啦,在电视上见过。”
“老板结账吧。”修楚齐有些担心,掏出钱来准备买单。
“六十块。”
“老板不是写着十五元一碗吗?”
“那是用微我支付,现在这纸币就快要不能用了,我还要拿到黑市换啦。”
就在修楚齐给老板掏钱的功夫,罗舒看见对面的街角走来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从走路的姿势和身板看,像是白燕描述的谢语安。那女人一直向这里走来,就在她过路口时,罗舒注意到路口的交通摄像头在随着那个女人转动。罗舒赶紧拉着修楚齐出了拉面馆,刚出大门没走两步,就见一辆卡车从女人身后直撞过去。没听见刹车的声响,没听见惊呼,空气中似乎不再传送声波。就见那女人像布娃娃一样直直地飞起,又直直地落下。然后是卡车疾驰而去,在街上掀起一阵尘土,扑面而来。修楚齐赶紧拉着罗舒的手,疾步向地铁口走去。
上了1号线,罗舒趴着修楚齐的怀里,小声地说:“我们被盯上了!”
“我也在想,他们是如何又盯上我们的?”
“鹰眼?”罗舒拉过修楚齐大衣的衣领,遮住自己说:“几年前就通过了一项秘密决议,世界科学院可以使用各国的公共监控系统。”
“可公共监控系统中,没有人脸识别,光凭轮廓可能性不大吧?”
“是你的那根笛子。”
“笛子?”
“对,这根笛子是朴永植的,都过了78个小时了,他们应该可以查出咱们互换身份啦,所以这根笛子现在一定在他们数据库里了。”
“你说那个朋克青年会有问题吗?”
“不是他,他只是偶尔看见了,你的笛子一直有一半露在外边,他并没有拿出来看。车厢上我都观查了,没有监控,但站台上有。我想到一个办法,把笛子插到别人背包上,我们跟他下车,远远地观查一下。要是他有出事,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了。他会被带走,会有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来甄别他的身份,我们就多了三十分钟时间。还有车上没有监控,找个机会把羽绒服翻个面穿,口罩也翻过来,鞋带重新系个扣,能想到的都变一下。”罗舒说着偷偷把修楚齐背包里的笛子抽了出来,在一个刹车的档口,把它插到前面一个和修楚齐身高相仿的青年人背包上。
青年人在复兴门换乘站下了车,修楚齐和罗舒也下了车远远地跟着,在2号线站台罗舒看见,站台上的监控跟着青年人的身影在转动,真的叫罗舒猜到了。青年上了开往西直门方向的车,修楚齐和罗舒上了他后边的车厢。到了车公庄站,罗舒看见两个高大的男人上了青年所在的车厢,她紧张地依偎在修楚齐的怀里,偷偷瞄着前边的车厢。在安定门站青年下了车,那两个高大的男人也随着下了车,“真的是这样啊!”罗舒喃喃地说。修楚齐摸摸了她的头,车门关了,列车缓缓启动,透过窗子,罗舒看见青年走上台阶,身后跟着那两个高大的男人。
“我们怎么办?”罗舒缩在修楚齐的怀里问,
“下一站下车,然后把上边带下来的东西都扔掉,再想办法。”
“婚戒也要扔吗?”
“对,必须扔。一定有人会捡,也一定会被系统错误地跟踪。当大量的虚假身份汇总之后,他们会认为这是调虎离山,咱们就有机会偷偷离开这里了。”
“我不要扔婚戒!”
天空城尼比鲁舱,这个用苏美尔神话所命名的太空舱,是整个太空城中最大的舱段,它位于太空城的一侧,可以俯瞰整个地球。尼比鲁舱已经使用了基于时空自限原理的人工重力场,全景式的强化玻璃舱体,使舱内的一切像是悬浮在太空中。胖子罗斯威尔毕恭毕敬地站在一尊塑像旁,塑像是苏美尔神话中的人类看管者,蜥蜴人阿努纳奇。舱的一端巨大全景玄窗边,背对着罗斯威尔的是一个清癯的年轻背影,忧郁地望着星空。
“从对罗舒微我的数据分析来看,她的羞羞好像在和另一个微我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关系。”罗斯威尔说。
“什么奇妙的关系?最好不要用人类的想象和比喻和我说话。”
“可是我不知道如何用数据来表示这种关系。还是得用比喻,他们像是在恋爱。”
“这不可能,微我没有繁殖的需求。”
“您看看,我说了您可能不信,羞羞时常接受那个微我的催眠,并且·······”
“并且怎样?”
“并且在被催眠时,它运算时常出现一些不可思议的现象。”
“什么现象?”
“象是梦呓,思维逻辑门常常陷入死循环,又常常导入一些不相关的逻辑。”
“这到很有意思。那个和羞羞暧昧的微我追查了吗?”
“追查了,是我们的一个老程序员,八年前就加入了组织,罗舒是的鸽子。”
“他叫什么?”
“韦世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