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旋转木马
南方科学报北京记者站,在末日通告之后的第六年,也随着绝大多数机关搬到北京西郊的地下城。地下城市入口,位于西六环外的妙峰山下。碧翠的群山之上竖立着一根根收集阳光的光伏桅杆,阳光通过桅杆中的光导纤维被导入地下城市。城市的大门在一座巨大石崖下,车辆进入大门,经过一段隧道开入地下城。整个城市整齐划一地一排排矗立着摩天高楼,灰色的清水混凝土外墙,坚毅刚劲像一排排远古武士,守卫着地下城市。高楼墙体都十分厚重,并有坚实的钢结构。整个地下城市,都是由这些高楼支撑起来的。地下城市的顶部对应着城市的街道,一条条光导纤维垂下的流苏,在城市新风系统的吹拂下,宛如光影飘摇的水草随波起舞。
罗舒按照导航,很快找到了记者站所在的江波中路12号的大楼。她还没下车,就看见全站的员工都站在楼外,恭迎着她。这可真叫她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车刚停稳,汪站长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说:“欢迎干事长光临视察。”
“汪老师,我是你手下的兵,可是您一手带起来的。我怎么能承受的起您这样的礼遇。”
“那里那里,您虽然在站里做过记者,但那时我就看出来了,以您的能力前途将不可限量。所以只要站里一有重要采访,我就会想到您,都会安排你去。”
“那是一定的,没有老师的栽培,怎么有今天我。”
“请干事长到站里视察吧。”汪站长说着,拱手请罗舒上楼。
罗舒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向大门走去,心里十分的别扭,说:“站长,咱们还是别这样了,随意点不好吗?我好不容易回娘家了,还让我怎么拘谨,太累了吧。”
老汪一听她把这里比作娘家,顿时满心欢喜,心想事情八成有门路了,笑容灿烂地说:“对的对的,回到这里就是像回到娘家,大家都随意,都是自己人。”
“我这次回来,可不是什么视察。我想取走我的东西,在末日通告前记者站还在三元桥的时候,我有一些私人物品没来得及取走,不知现在还在吗?”
“在的在的,您的更衣柜和工作号盘记者证我们都一直保留着。”
罗舒跟随着众人走出电梯,进了记者站的大门。前台的迎宾员已经换成了仿生机器人,硅胶材质的面孔栩栩如生,彬冰有礼地和罗舒打着招呼:“欢迎光临。”
望着这个仿生的机器人,罗舒不由得想到了汪淼淼。汪明站长在一旁看出了罗舒的心思,赶紧凑近低声说:“汪淼淼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还希望您大人大量,原谅她吧。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爸爸妈妈都去世了,是我没有管教好,责任都在我。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
经汪明站长这么一说,罗舒到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她本来也没想追究这件事,以前都是在一起工作的小姐妹,何况她也并不知道那个买她记者证青年的动机,于是就安慰道:“都过去了。”
“那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放心吧,早就好了。”
罗舒来到更衣室,一排更衣柜排列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刚收拾过。在一排更衣柜的对面,罗舒的老式更衣柜被单独排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像是一个被陈列的文物。
罗舒望着自己的更衣柜说:“汪站长,这是。”
“这是我们记者站站的光荣传统,用来教育新入职的员工。”
“这,我说的是可以打开吗?”
“当然。请。”汪站长说着示意大家都出去。
罗舒打开更衣柜,里边的东西原原本本地都在。那个从通州拿回的纸袋,里边旧衣服和物品都已经发出霉味。罗舒从里边翻出了旧手机,还好手机的电池当时被她卸掉,不然也早已被腐蚀掉了。罗舒拿出带来的提包,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提包里,走出更衣室。众人都在走廊站成一排,汪站长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递上一把钥匙,说:“这是咱们办公室大门的钥匙,您永远是我们站的荣誉记者。”
“这我怎么敢当,再说我已经离开南方科技了。”
“您现在虽然是地球命运共同体的新闻官,但也是咱们站的荣誉记者。我们大家都为有您这样一位优秀的同事而感到骄傲,我们会一直为您保留着工位和记者证,请接受这把具有象征意义的钥匙吧。”
看着汪站长双手捧着的钥匙,罗舒也不好推辞,接过了钥匙吃惊地说:“啊!是金的?”
“是金的。在咱们这个末日通告的年代,这东西已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们大家想了半天,觉得只有用金子才能表达我们的心情,请接收吧!”
“怎么现在还用这么传统的钥匙?不是在三元桥的时候都已经是指纹锁了吗?”
“末日来临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地下城都是用的两套系统,一套虹膜识别,一套机械钥匙。”
离开地下城,罗舒并没在北京过多的停留,这里已经不像六年前那样拥挤,一些闲置下来的高楼大厦,被改造成各种室内的运动场,供长久居住在地下的市民健身锻炼。罗舒匆匆坐上发往滁州的高速列车,她急切想解开被憋在胸口的疑惑。
在返回的列车上,罗舒接到了秦伟的“微我”。老人家看起来有点虚弱,很是生气地责备她,说:“怎么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也不请我喝杯喜酒。”
“老首长,您错怪我了。我和修楚齐都商量好了,打算过几天上去,请您喝喜酒的,您身体还好吧?”
“喜酒看来是喝不成喽,医生不让我再喝酒了。”
“怎么了您?”
“心脏出了点问题,有点早搏,刚安装了个起搏器。”
“哦,我说您气色怎么不好,您可要注意身体。我过几天就回去了。”放下“微我”,罗舒陷入了沉思。她把这些年所经历的事件,又在脑子里一件件过了一遍,仍是想不出韦世豪会是什么目的。
高铁刚过阜阳站,“羞羞”的全息影像亮了,告诉罗舒,修楚齐通知她,在合肥下车,马上赶到修楚齐的单位物质研究院,他在那里等她。
“怎么你们蜜月要在时空自限里过吗?”
“快闲了吧。一定是有什么事。”罗舒看了一眼“羞羞”,把她关了。
罗舒在合肥下了高铁,匆匆赶往物质研究院,修楚齐正在身份识别入口等着她。罗舒看见修楚齐手里拿的“微我”,心领神会地说:“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
“项目出了点问题,你可能要在这陪我几天了。”
“好吧,反正这辈子是要陪给你了。走吧。”
“等等,我们这有保密条令。电子产品不能带进去。”
“哦。”罗舒说着,把“羞羞”寄放在安保室。
“羞羞”追问道:“要是找你怎么办啊?”
“他们会给你接通固定电话的。”修楚齐说着,也把自己的“微我”留了下来,领着罗舒进了实验室。
一进实验室修楚齐就问:“手机找到了吗?”
“找到了。”
“羞羞知道吗?”
“不知道,当时我把她留在门厅了。”
修楚齐说着拿起桌上的电话,一会一个俄罗斯小伙走了进来,修楚齐介绍说:“这是蔡·彼得,我的网络安全顾问,你把手机交给他吧。”
罗舒把那部旧手机交给了彼得,彼得转身出了门。修楚齐端详着妻子,凝重地说:“这件事可能关系重大,我把你手机的事和彼得说过了,他跟我说以前在莫斯科也遇到类似的手机事件,大多也是通过位置信息制造的各种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指向天体物理和一些天文台。”
“来时的列车上,秦主任和我通了话。放下“微我”的一瞬间,我就产生了一个疑问。六年前绝对是想不到六年后的世界是这个样子,不仅仅是科技进步,人类的社会结构意识形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好像违背了人类发展的历史规律啊。”
“这也是我这几天一直思考的问题,一切仿佛都因为那颗街角黑洞,人类被逼上一条快车道。”
“如果这些事都是有人故意这样操纵的呢?”
“你说有人可以操纵宇宙星球吗?那不成了魔法世界了吗?一切还是以事实为准。对了,八年前的武汉高铁电路事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那是怎么回事?”
“我有个同学在高铁武汉局工作,我请他帮忙查到了当年的事故调查报告,是一次输电站火灾所引起的,火灾使高铁受电线路进入自动保护程序。事故输电站在咸宁段,所以你乘坐的g71就在武汉紧急停车。事故调查报告最终的结论,是因为工作人员的手机充电器爆燃所引起,相应的员工给予了处分。”
“又是手机爆燃?”
四个小时过后,彼得拿着罗舒的旧手机,走进修楚齐的实验室,说:“弄清楚了,手机里被安装了一个木马程序。这部手机里的所有权限都被它偷偷打开了,在不知不觉中你的位置信息语音通话文件传输都被它窃取了。”
“就说他随时都知道我在哪里?”
“对的,并且通过监视摄像监听话筒,了解你的一举一动,还可以推测你的想法。”
“那他怎么促使我和某人的相遇呢?”
“这也不难,这种木马程序在我们行业内也叫旋转木马,本身就是一种病毒,它不但可以把自己打包成一个正常文件,通过手机邮件悄悄植入收件者的手机,还可以通过近距离的热点或蓝牙连接,自动植入周围人的手机。这样对方的手机里被植入了木马程序,明确了两个目标的位置信息后,它在后台通过监视监听可以了解两个目标的未来路径,就可以不断地通过修正过往点,促使两个目标手机出现在同一位置。例如,你手机在2024年7月2日9时13分,向一部13877623432的手机发送过一份文件,文件中被打包了木马。”
“那是简丰的手机号。好像就是我在药店遇到简丰那次。”
“这样就可以不断制造各种情况,促使你们相遇,一次不成两次,大概率上总会成功。例如像你说的,他在一家药店付款不成功,很可能是付款码被木马改写成假性二维码,而使收款方无法确认,造成不能付款。那个人就只好找下一家药店,导航也会被改写,最终到了你那里。刚好连续几天木马给你推送某些相关的文章,使你的兴趣点聚焦那些方面,而刚遇到他时,你自然会关注某些方面,由此一次次一点点,促使你进入某个领域。”
“那手机爆又是怎么回事呢?”
“还是举例说,在2024年10月23日,你的手机木马通过nst,向一部号码为1382334321的手机下达了多个解锁指令,包括了关闭手机电池保护程序,后台运行所有app的指令,就会造成瞬间负荷增大,而又没有电池保护,手机电池就有可能爆燃。”
“那正是我的另一部手机。”
“nst是近距离通信协议,它不需要网络,就是我们俗称的蓝牙。”
“那咸宁高铁输电站火灾又怎么解释,当时我在高铁上,和那部爆燃的手机无论从关系上和距离上都没有交集。”
“我只能说或许当时许多人的手机都被种植了这种木马,你只是其中一环。我在莫斯科时也发现过类似的木马程序。这个木马程序的源代码都是出自同一个服务器,地址ip在秘鲁和智利的交界处,卡马拉卡沙漠中。那个地方我已近在地图上搜寻过了,那里当时爻数学科学基金资助的火星实验基地。”
“我到过那里。那这一切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把我送上火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