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鬼王哄哄
“鬼王！哪来的鬼……鬼王。”
“他，他长得好俊。”
“会不会是皇室几代前散落在人世的血亲？”
“鬼域又是哪？”一时间众说纷纭，各不相同，他换了脸，是慕封的模样，那剑被哐当一声扔在地上，他顺势拉住了矜盈的手。
“皇，在下告辞。”
凝钰也颇为震惊，祭鬼阵不会说谎，他说有鬼域便有鬼域，他说有鬼王便有鬼王。
朝鬼仪式已经结束，凝钰放着他们离开，剩下的百姓就让他们自己玩乐，他拉住面具男子的手，自己往皇宫中回去。
“哥哥，今夜殿里没人啦……”
矜盈被拉着穿行在人群中，长风城凝封比她熟悉，一会便停在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好巧不巧，前方还有个糖人铺子。
“你吃不吃糖人？”
“不吃。”她想也没想就回答，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
气氛总是怪异，那卖糖人的老伯笑眯眯地递了两个小童糖人给他们，“郎君，还不如哄哄娇娘，免钱送给你了，鬼节可别闹矛盾。”
“谢谢。”凝封接过糖人，“矜盈，等会有游行，我带你去。”
“不去。”她仍旧拒绝，有好几次想要破口而出的问题就这么卡在喉咙上，噎着难受。
凝封显然有些遗憾，他张口含住小糖人的头，笑得比稚子还要开心，“果然还是这个味道，都几百年没吃过了，这家铺子开了几百年，传了三十四代，最后一代是个姑娘，手法可好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望着那个魔头，这才发现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你有孪生兄弟吗，或者，或者是有鬼能易你的容吗？”矜盈语速极快，不过句意明显，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
“没有，临乌皇室我是最后一代，至于有鬼易容，那就更不可能了，有实体的厉鬼才能变脸，整个临乌后世除了我和怜挟，没有那么强的鬼，怜挟前几天才出世，你想问什么？”
矜盈的心透凉，都快没知觉了。
“你说，你是厉鬼？”
“对啊，”凝封难得真诚，“我不在四阶中，却也属于厉鬼。”
“那你，可杀过人……”矜盈声音颤抖，她有预感，离答案很近了，可她几乎没有任何勇气去面对，脸色泛白，嘴唇嗫嚅，此刻真的很庆幸对方看不到。
凝封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摇头，“没有。”
矜盈仿佛遭了五雷轰顶，错愕的抬起眼睛。
十年前屠我至亲满目疮痍，信归镇上一曲夺命，毁去众多驱鬼师命脉，尸横遍地，鲜血横流，这些，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仔细地观察凝封脸上的表情，想捕捉出一丝破绽，哪怕一丝也行，可对方神色真挚，根本，根本找不到……
“以前呢，你好好想想，在东界边上，你，你有没有杀掉一个驱鬼师和两个妇人，放过那个五岁的女孩，你咬了她，你让她找你报仇，你让她来杀你，凝封，你想一想。”
“以前也没有，我压根就没出过鬼域。”
矜盈连呼吸都是痛的，她头晕目眩，失魂落魄，没出过鬼域，怎么会……
凝封又不傻，大抵猜到了事情，“矜盈，你那么恨我，是因为我杀了你的亲人？”
“不会的，不会的……”她脸色惨白，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凝封，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满手鲜血视人命如草芥，你骗我的。”
周遭还隐隐约约传出戏子之音，婉转凄凉，好像在诉说着一个厉鬼的深情。
“为什么啊，我爹娘，我伯母，他们就倒在我面前，有血滴到我手上，牙印，牙印，凝封，你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凝封……”
她哭得撕心裂肺，无力地蹲在地上，凝封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他木然的站着，像一尊石像。
须臾，他把手中的糖人扔到地上，学着记忆中母后的姿态，蹲下身抱住她。
他身上是冷的，他没有温暖，没有心跳，怀中的人似一块炙铁，烫得他体无完肤。
他把鬼气藏进身体里，不放出来渗她。
堂堂鬼王嗫嚅半天，只憋出两个字。
“别哭。”
矜盈上重下轻，迷茫地缩在他怀里，她伸手去拽凝封的衣袖，意识混乱，“不要杀他们，我求求你，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都给你，都给你。”凝封附和着开口，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阿盈乖，我把他们都还给你，你的亲人，我让你见见他们。”
话到最后，他腾出一只手把食指咬破，迅速地在地上画阵。
那边的糖人老翁本以为只是小吵小闹，可见到这般情景也知没那么简单，他早转过身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
这里毕竟是二十八帝的时代，他的祭鬼术起不了多久的作用，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画完了阵，吩咐道：“四十二帝之名，召矜盈故去之亲。”
阵法散出比之前还要弱上几分的红光，在无数鬼魂中搜寻，凝封连她爹娘叫什么都不知道，对这阵没有多大希望，可事实远比他想的还要顺利，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那红光变得耀眼，光中出现了一道影子，气息渐稳。
矜盈一见那人，愣的忘了哭泣。
她推开凝封，狼狈的扑过去，“爹，爹，你带我走吧，带我走……”
那男人脸上尽是慈祥，伸手抚摸着矜盈的头，“阿盈都长这么高啦，怎么又哭鼻子。”
矜盈声音哽咽，“爹，我不哭了，我答应了你不哭的，你们在那边还好吗，娘亲和伯母为什么没来，我……”
“她们啊，投胎了，我倒是还想再待一会儿，阿盈，你还年轻，要好好活下去。”
矜盈发现她父亲的目光并没在她身上，而是一直在看凝封，她心底酸涩，“爹，是他杀了您吗？”
男人点头又摇头，目光游离，“是他又不是他。”
“什么意思！”
那红光又变得微弱起来，矜盈大惊失色，想去抱住他。
“阿盈，不必活在仇恨里，不值得的，我只希望你快乐，其他的就……”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咔嚓’一声，那阵法支离破碎，高大的影子瞬间消失。
矜盈没在动。
这短短的相见时间，其实胜过她活着的数年，她看到父亲在微笑。
不远处有烟火声，糖人老翁简单地收了摊子，弓着背经过她们身边，“娇娘，那边我给你们做了两个糖人，也别不和睦了，瞧夫君多难过啊，走了，看游行。”
健步如飞，根本不像七旬老人。
矜盈左瞧右瞧也没在凝封脸上瞧出一丝难过，对方反而很轻松，是为释然。
对于老翁的这两个称呼，她似乎都没注意。
“怎么不说话？”凝封笑着开口。
他没应，木讷地望着摊边老翁留下的糖人，那是两个蹲在地上玩耍的幼童，模样可爱，诱人三尺，她把糖人取下，一个递给凝封，一个自己含到口中。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蜜饯般地在口中晕染开来，她压抑的情绪不翼而飞，果然好吃。
一人一鬼沉默着吃糖，气氛由最初的凄凉变得宁静，既不温情也不热络，这里人本就少，大多还被吸引着去看游行了，也没人看他们。
“凝封，你家乌乌呢？”
“你想看啊？”他下把轻扬，一副得意的模样，矜盈闷闷地应了一声，对方哈哈大笑，“就不给就不给，乌乌可是个娇贵的小少爷，怎能说看就看。”
矜盈憋着笑，详装正经，都几百岁的老鬼了，怎么还是这般童心未泯。
玩笑也不开了，凝封咬着糖棍，“矜盈，上次谁把你带去祭鬼殿的，要杀你的不是二十八帝，另有其人，那人是我办事的关键。”
“是个宫女，我醒了就没见过她，应该是怕我把她供出去，已经逃了。”
凝封也没再问，他知道问不出什么，复又戏谑开口：“立姣如，按国史记载，朝鬼节后的三天你就没清白了，要不要随了我，带你避难？”
“你信不信我捅死你祖先？”她坏笑着捏紧糖棍，“历史一改，就没你凝封什么事儿了。”
“真狠，”对方装作很怕的样子，缩了缩肩膀，“不过我说真的，为防止你再出危险，就老实跟在我身后，好不好？”
“你要保护我？”
鬼王俊逸的脸上起了怪异的羞赧，若他是活人说不定还会脸红，矜盈心情大好，他好像……还有些可爱。
凝封右手一扬，那根长萧就出现在他手中，“游行后边有曲子听，你既不愿去，那就委屈委屈我，我给你吹。”
“前一刻还说保护我呢，现在就要谋杀？”矜盈半开玩笑，她心里清楚，不管凝封吹什么鬼曲，她都不会受影响。
凝封有些慌乱，“没，只要我不把魂力注进去，不会杀人的。”
“哦，”她故意拉长声音，靠在旁边的树上，“那就麻烦皇上了。”
凝封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横萧在唇，立刻就有悦耳的声音传出。
他的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指甲修的恰到好处，没有骇人的利爪，更没有突起的青筋，是白壁般皎瑕，根本就如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家的玉手。
她细细聆听，双手负于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眸底的笑意越来越浓，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