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山神
丹亭喝下风郁倒来的热水，心里也平静很多，虽然依旧心痛，但也不至于吐血了。
“好受些了吗？”
风郁接下丹亭喝完的杯子，他刚才把过脉了，也知道丹亭是太过悲伤才会吐血，但是不妨碍他心里的担忧。
丹亭回答，“好多了。”
“到底怎么回事？”
风郁忧心忡忡的看着丹亭，岚也在这时进来了。
风郁转头看向浑身雪白的岚，“她是谁？”
“吾乃山神。”
悠远空灵的声音像自远古而来，亘古悠长。
风郁这才能够仔细看清眼前的人，面无血色，她连瞳孔都是白色的，整个人都像是一尊白雪铸就的雪人。
她说她神。
风郁并不觉得可笑，她周身缥缈又充满力量，似乎还有一层笼罩的光晕。
她没有说谎，她说的是事实。
这样的想法，在岚说完的时候就出现在风郁心中。
风郁知道世间无奇不有，但是，真有神的所在吗？为什么自己刚才一点怀疑都没有，那雪白的眸里，好像有齿轮在转动，要把人吸进去。
“岚，承远也不是坏人，他是我师弟。”
丹亭能感觉到岚在动用神力，但她的神力太过庞大，她害怕伤到风郁，赶忙出声。
岚听到了丹亭的话，周身旋动的雪晶停止，消弭于空气中。
风郁喘息着，从旋涡中清醒过来，他眼神复杂的看过还是面无表情的岚，起身察看丹亭有没有事。
丹亭伸手握住风郁的手，“我没事。”
“那到底怎么回事？”
丹亭暂时还不想说，其实她也心虚，毕竟自己对风郁隐瞒了事情，而风郁对自己毫无隐瞒，她不确定自己说出来后，风郁会不会生气。
“等会告诉你好吗？”
风郁没有忽略丹亭眼底的哀伤，他知道这个女子的出现一定是给丹亭说了什么，才让她这么伤心，而且说不定就是丹亭一直隐瞒着自己的事。
风郁伸出手抚摸着丹亭的脸颊，“好。”
【我会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
风郁的体贴让丹亭又忍不住落泪，她起身抱住风郁，宽厚的胸膛，跳动的心脏，清爽的独属于风郁的味道，都给予丹亭无限的安慰和支持的力量。
他们紧紧相拥，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
岚在一旁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没有说什么，可是旁人却都已经感受那浓烈厚重的情意。
纤长的白色睫毛投下剪影。
也不知抱了多久，直到风越把在山下买好的东西都安置好了以后，爬在门边小心的看屋里的情况，丹亭才主动放开风郁。
丹亭沉默着往医房里走，瑶瑶的水仙花，一直是放在那里的。
风郁让风越回自己房间后，在后面静静跟着。
走之前还只是有点蔫巴的水仙，现在枯草一般，昭示着瑶瑶枯萎的生命力。
丹亭看见这样的水仙，捂着嘴，又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但是丹亭知道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擦掉颊边的眼泪，松开掌心。
精灵消亡的时候会化为一颗珠子。
丹亭手里的就是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珠子，世上再没有这样纯净的蓝色，那曾经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丹亭徒手在水仙根下挖出一个洞，然后把珠子放进里面，再细细的用泥土盖好。
每一个动作就像是在丹亭的心上割上一刀，支离破碎的心，鲜血淋漓。
当最后一抔黄土盖上，丹亭再也忍不住抱着花盆放声大哭。
师傅走了，瑶瑶也离开了……
丹亭的哭声如一柄利箭，精准的插进风郁的心里。
风郁上前抱住丹亭，温热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丹亭。
“他们走了，都走了。”
“承远我好难过，我好痛啊！！”
丹亭向风郁哭喊着，声声悲切，风郁也是红了眼圈。
“亭亭我在的。”
“我还在。”
“我会一直陪着你。”
到最后，丹亭眼睛肿得核桃一般，哭到晕厥。
……
风郁掖好被角，心疼的看着丹亭的睡颜，手指蹭了蹭丹亭软若棉花的脸，才觉得心头有些温软的安慰。
岚还在医房，凝视着那株枯黄的水仙。
风郁安顿好丹亭来到了医房，丹亭现在的状况是不能告诉自己什么，这个所谓的山神或许能够告诉自己什么。
风郁走到门口，刚迈步进来，岚已经转过身来。
两两对望，似有刀光剑影。
“亭亭刚才埋葬的是什么？”
风郁看向枯萎的水仙，朱红色的陶盆边立着一个很精致的皮鼓，掌心大小，和医房周围都格格不入。
风郁自从和丹亭学医，丹亭就在医房给他辟了块地方，水仙和皮鼓他见过无数次。风郁一直以为水仙不过是个装饰的盆景，精致的皮鼓也只是个小玩意，女孩有这些东西再正常不过。如今看来，却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丹亭不喜欢胭脂水粉，也很少打扮，房间里的装饰也很少，竹屋更是没有鲜花盆栽，这突出的水仙和皮鼓就很异样。
“瑶瑶。”岚简言意骇的吐出两个字。
瑶瑶？
风郁听丹亭说漏嘴过，就那日生辰，她提过这个名字，连同师傅一起。风郁以为可能是丹亭的玩伴，可是丹亭今年拿出的只是一颗蓝色的珠子，虽然珠子的颜色很特别，但也不是……
“山中有灵，名夭。”
岚抬起手，白气席卷而来，医房里的书籍顿时哗哗作响，好像无数的手在同时翻书，翻书声震响。
风郁眉头紧皱，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切默不作声，身体却有略微的紧绷。
突然所有的翻书声戛然而止，恢复原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一本老旧的书籍摊在风郁面前。
泛黄的纸页，还有老鼠啃食的痕迹，是一本有历史痕迹的老书。
风郁知道岚这样的意思，大概就是在解释所谓的夭。
“山中有灵，灵夭一族，拇指之身，背生蝶翅，五彩斑斓，缤纷灵动。口吐人言，有五百年之寿。喜食甜，性情温和，惧人。有灵期磨练，五十年一期，过则力量大增，反则消亡……”
书上详细解释了夭的一切，甚至还配有图画，风郁翻过一页，看见触目惊心的一句话：
“有起死回生之奇效，世人趋之若鹜，屠杀殆尽。”
风郁最后仔细看了这本书，应该是很久没被人翻阅了，满是腐朽的陈旧气息，也不知是在哪个角落，很久没被人发现了。
风郁关上书，“所以瑶瑶就是灵夭一族。”
“他们寿命很长，所以瑶瑶是陪着亭亭长大，他们感情很深。”
岚没有话，雕塑一般。
风郁也不指望，他能感觉到岚对他的敌意，他只要知道丹亭今日如此悲痛的原因就好，剩下的他愿意听丹亭讲。
“多谢。亭亭这几日可能心情都不好，你可以在这里住下陪她几天。”
从岚对丹亭的在乎来看，风郁知道岚和丹亭的关系也匪浅，丹亭刚失去一个感情很深的人，她需要有多的人陪她。
“我知道。”
岚没有把目光放到风郁身上，她眼神有些呆滞，不知透出门口在看哪里，但嘴里依然回了三个字。
风郁向岚作揖行礼后，拿着那本破旧的书离开了，他得时刻照看着丹亭。
岚收回神力，她感知到丹亭只是睡熟了，没有其他问题，伸出如葱管的手指，指腹触上萎缩成一团的褐黄的水仙花。
不过一会儿，岚收回手指，指尖轻轻摩挲，脑海里浮现出蜷作一团，小小的，新生的，富有活力的瑶瑶。
【没有那样的柔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