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渊断桥
江宁起身，把《伏妖传》塞到怀里，跟着跑了上来。
“师父，这次去城里，是不是为了我的事？”
“哼！”洛老冷哼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
“如果需要求人，师父还是别去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忍让师父为了我的事去求人。”江宁知道洛老都开始捡棋子了，这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去城里的。
“命都没了，要脸面有屁用。”洛老怼了他一句。
“那带我一起去吧，如果人家不给面子，就让我来挡，反正我小，也没什么脸面。”
洛老脸上有了笑意，“这主意不错，你现在也应该去见识一下大世家的嘴脸了。”
“您同意了！”江宁有点兴奋，终于不用困在这小山村里了。
“去就去吧，其实有些事你早应该知道了。”
来到自己家，江宁一进院，就听到了屋里的说话声。
“大哥，你以后长点心，别尽揽这种烂事，李家哥六个都在城里，如果有心，他们六个结伴也能把老娘接走，怎么会把这种事托付给一个外人。”
“妹子，就你心思多，李家哥儿几个在城里日子过得紧，哪有闲钱去请镖师，我这不是顺路吗。”
“顺，顺你个头，为了别人的事，还要去劳烦洛老，你好意思？”
“这还不是你多事，我一个人足以保全李四他娘，你非要去找洛老。”
“我呸，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
……
江宁紧跑了两步，推开门，屋里没声了。
“小三儿回来了。”
江大山笑起来。
“我师父也来了，他说带我去城里。”
江大山的笑干在脸上，非常不自然。
江伶走到门口，来迎洛老。
时间不早，闲话了几句，大家一起出来，去李家接上李老娘，往明月城而去。
江伶送到村头，不放心地叮嘱道，“大哥，照顾好小三儿。”
江大山推着独轮车，上面坐着李家老娘，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他是我江家的独苗，就是我死了，也会保他的安全。”
洛老和江宁跟在后面，他看出江伶的担心。
“师父，我小姑真是我小姑？”
“这是什么话？”
“她不是我娘？”
“这你要去问你爹。”洛老往前指指。
江大山早听见了，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宁娃，这事李奶奶知道，你要不要听啊。”李奶奶还挺八卦。
“好啊，李奶奶给我讲讲。”
“大娘，您别跟他瞎说。”江大山不太放心。
李奶奶没理他，“宁娃，当年你爹娶得是村里的王家丫头，那叫一个水灵，不过结婚了三年，一个蛋都没下，当时你爷爷还活着，心里急呀，你们江家子孙少，愿指望你爹能开枝散叶，多生几个，让江家兴旺起来，可没想到这一等三年，一个蛋都没有。
你爷爷就想着再给你爹娶一房，打算用村东头那十亩上等地换一个亲。
你爹死活不干，就带着王家的丫头跑到城里去了，可惜王家丫头命薄，等你爹在衙门里混了个官身时，她也病死了。”
李奶奶说到这，还叹了一口气。
“李婶，你跟他说这些作甚？”
“反正宁娃到了城里，自然会知道，你想瞒也瞒不住，不如让老婆子先给他讲明白，省得他埋怨你。”
江大山默不作声。
“王家丫头死后，你爹在城里又找了一个相好了，人长得不错，听说还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李奶奶从来没见过，你爹也没往村里领。
是姓龙吧。”
“嗯，龙晓玥，李婶，这段我来说吧。”江大山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你娘叫龙晓玥，不是明月城人，跟你小姑同门，是衍术师。”
“衍术师是什么？”
“专门推衍吉凶的一个职业，没什么战斗力，不过也是猎妖师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有她们在，可以避免许多危险。
衍术师好像全是女人，洛老对不对？”江大山不确定地回头问了一句。
“没错。”
“衍术师的水平高低，会影响一个团队的存活率。”江大山越扯越远。
“爹，还是说我娘吧。”
“哦，你娘是跟着一个猎妖团来得明月城，因为和你小姑是同门，所以我们就相识了。”
“一年之后，就有了你。”江大山没有细说这一段。
“你一岁还是两岁的时候，我也记不清了，你娘跟着猎妖团走了，说是很快回来，从那以后就没了音讯。”
江大山有些烦躁，一句话结束了讲古，不想再提起这些事。
江宁也没再问关于龙晓玥的事，“那我小姑这次请我师父相伴，是不是推衍出了什么？”
江大山撇撇嘴，“她那半吊子水平，能推衍出个屁，她就是瞎算。”
“臭小子，江伶可比你强多了，你连个职业师都没成，就是个武混子，还有脸说江伶。”洛老在后面骂起来。
江大山一缩头，“洛老，我虽然不入流，但好歹有个官身。”
“狗屁个官身，你在职业师面前能抖起来？”
江大山咬咬牙，“城里那帮烂货，披个职业师的称号就敢在老子面子横，其实真打起来，我一只手就收拾他们一群。”
“哼，在儿子面前吹牛可以，但你这牛吹的太大了，就是再不入流的职业师，收拾你们这种武混子，也不费劲。”
江大山被洛老怼得说不出话来。
“我小姑推衍出了什么？”
“凶，大凶，你小姑说这次老子我回城，八成是要挂了，所以才让洛老跟着，保我一命。”江大山显然不信江伶的话。
江宁跟在后面沉默下来，这里原来有一条人踩出来的道通往城里，可后来村里人少了，和城里来往也不多，这道都被荒草给埋没了。
野外的荒草有一人多高，走在里面根本就看不到前面有什么。
“爹，这道一直这么荒吗？”
“再往南走三十里，等上了官道就好走了。”
几个人正往前走着，突然洛老拉住江宁，“宁儿，来师父身边。”
江宁站在洛老身后，有些紧张。
七月的天，忽然刮起了冷风，不是体表的冷，而是从心里往外的冷。
江大山放下独轮车，抽出腰刀，“真特么倒霉，刚出来就碰到妖物了。”
在江宁记忆里，他没有真切地看到过妖鬼，只是听村里人都在说妖鬼如何如何可怕。
明月村有洛老保护，一般的小妖都进不来。
江大山抬起鼻子闻了闻，“这好像是只妖狼。”
“放屁，臭小子，你也不是狗，从哪学来这种不入流的方法。”洛老走到江大山前面，护住他。
“我看许多职业师猎妖时都这么干。”
洛老摇摇头，“他们不是在用鼻子闻，人家是在望风或者说在望气，傻小子，你不是职业师，自然不懂这其中的道行，以后别丢人了。”
“嘿嘿，我说那些王八蛋都不愿意告诉我呢，原来这里面还涉及到源法。”
“你护住车，不用管小宁，他有我照顾。”
“好咧。”江大山站在车前，像一堵墙一样，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洛老捋着花白的胡子，“宁儿，你小姑这次真算准了，这是过路仙来了，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就算有东西站在面前盯着你，也不要眨一下眼睛，记住了吗？”
“小子记下了。”江宁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也不全是紧张，还伴着兴奋，总听人说妖鬼、妖鬼的，现在终于有机会见到了，多少有些好奇。
由于紧张中夹杂着兴奋，江宁小脸微红，呼吸略促。
“放松，你这样很容易招来它们的注意。”
江宁在草地里，看不到远处，他跳了一下，看到前面，一只高有三丈的斑斓猛虎，身后跟着几只小妖虎。
大妖虎在前面走，六只小家伙在后面玩。
大妖虎感觉到这边有人，停住脚步，侧头朝这边瞅了过来。
江宁这才看清它的眼睛，一对闪出红光的眼睛，在夜幕下像大红灯笼一样，把周围照亮。
草尖上染了一抹鲜红，伴着冷冽的寒气，江宁呼出一口白气，屏住呼吸，动也不动，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双腿在呼喊，“跑！快跑！”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动，他相信有师父在，应该没事。
洛老大袖中落下三只巴掌大小的木偶狼，它们落地后，一下变大起来，等到了一丈左右才停下。
这些木偶狼的眼睛是蓝色，它们不用洛老命令，挡在洛老身前，发出低沉的吼叫。
大妖虎瞅着这三个木偶狼，轻蔑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一股白气，迅速把他它周围的草冰结。
几只小妖虎呲着牙，朝这边大叫起来。
洛老不动如山，稳稳地站在那，神情自若。
江大山站在江宁的身后，头上冷汗直流。
他可知道过路仙是什么东西，这种妖兽可是能毁城灭地的存在，握着腰刀的手在不住的颤抖，胳膊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江宁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
洛老抬手，摸了摸江宁的头，“别怕，我们不主动进攻，它应该不会过来。”
洛老没开口，江宁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不敢说话，盯着那对血红的眼睛，让自己直视着它，不要避开。
三只木偶狼没有再挑衅大妖虎，它们守在洛老前面，像死物一样，一动不动。
大妖虎看了一会儿，回头朝身后几只张牙舞爪的小妖虎低吼了一声，几只小妖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跟着大妖虎一边走，一边嬉戏。
等它们走远了，江宁才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由于绷的时间太长，他感觉全身酸疼，就像跑完两个小时的马拉松一样。
江大山长出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把腰刀收回刀鞘中，插了好几次都没有插进去。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头上汗，回头瞅向李奶奶，李奶奶把头蒙里大被里，浑身还在抖。
江大山这才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不然真像江伶说的，他回城后没办法像李家哥几个交代。
“李婶，没事了。”
江大山去拉被子，当它拉开被子时，却看到被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
“啊！洛老，李婶被过路仙给带走了。”
洛老冷笑一声，“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来去自由的很，她不愿意被妖虎看到，自己跑了。”
“啊！这下坏了，我回城后，可怎么向李四交代。”江大山一拍手，懊恼不已。
“没事，她会自己回城的，不会害你。”
江大山刚才只想着丢了李婶，自己没法向李家人交代，没把洛老的话过脑子，现在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洛老，您的意思是……”
“哼，木头脑袋，她的阳寿早到了，只是家里养过一只野物，当年结了一段缘，所以这个野物回来报恩，我就放它进了村子，这几年，它也没害过人，一直陪着李家老婆子，并送了她最后一程。”
“那我的事，它不会坑我吧？”
“放心吧，我跟它说好了，在城门口见。”
江大山这才放心下来，“那我们走吧，还等什么呢？”
“唉，我都不知道你这个捕快是怎么当的，能活到现在真是万幸。”洛老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洛老的手刚放下，江大山就跳起来，“卧槽，妖渊断桥！”
他被洛老点开了天眼，看到刚才大妖虎走过的地方，黑气森森，像一堵黑色的墙一样，挡在前面，高不知几许。
“洛老，这就是妖渊断桥？”江大山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兴奋地问。
“没错，你当了这么年捕块，难道连个天眼术都不会开？”
江大山挠挠后脑勺，“会是会，时灵时不灵，我一般不用。”
洛老无奈地摇摇头，“就你这样也想当捕头！”
“我们北衙的捕头老了，准备退下来，他说会力荐我，让我这半年多往上面活动活动，要是您方便，能不能帮我递个话？”江大山说这话时，一点底气都没有。
“就你这两下子，当捕头死的更快，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捕快，躲在人后面吧，我可不想宁儿这么小就没了爹。”
洛老转身一抬手，三只木偶狼都趴在地上，他跃到一只木偶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