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01.13
程茜红着眼看向雷哲，可后者只是摇了摇头，她再看陆空帆，发现对方也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这一刻，程茜只觉得她被世界抛弃了，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被万人敬仰的才对……
“这怪物指不定就是她自己引来的！不然为什么那怪物直奔着她就去了？结果出了事还推别人出去送死！”一个普通人阴谋论地说道。
“是啊，我们看得可清楚了，那怪物就是冲着她去了！”
“我苦命的女儿啊，这不就是被这恶毒的女人害死了吗！”
群众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雷哲却想到了曾经的事，脸色愈发难看。
他身边的陆空帆表情也不自然，他看向雷哲，哽着嗓子问道：“你……不是她男朋友吗，怎么，就这么……放任她被欺负？”
雷哲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一直是她忠实的簇拥吗，以前别说她哭了，怕是刚有个苗头，你都恨不得把伤她心的人碎尸万段？”
两人沉默片刻，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后悔，仿佛当初的自己脑子进了水。
程茜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只是拼命地解释：“不是的！你们理智一点，那些怪物都是不会思考的，怎么可能是因为我——”
“我想起来了！”在场的也有不少是聚集地的“老人”了，“当初怪群围攻基地的时候，最后有一只特别强的怪物冲出来，也是直接就冲着她去了！”
不过一个月时间，很多人立刻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纷纷附和起来，言语间摆明了这些灾祸都是程茜引来的。
雷哲捂着脸，语气十分痛苦：“他们说得没错。我当时也正是因为那只怪物的袭击，为了保护程茜才受了重伤，可我才刚倒下，她就把你救了回来……”
陆空帆面露震惊，回想起自己刚来基地时雷哲对自己的不假辞色，支吾几声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自己的女朋友趁着自己受伤，又去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雷哲没杀了他可能都是他大度。
雷哲闭了闭眼，决心放下程茜之后，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展现出了不同的一面：“她救下你之后，对你的关照根本是无微不至……有些事连当时作为男友的我都享受不到。”
“那是我不好……”陆空帆先是尴尬一笑，随即笑容便僵在了脸上，背后更是渗出一层冷汗，“你的意思是……”
“对，你也发现了吧，她救了那么多人，但只有你是最特殊的。那你说，你和那些‘不特殊’的人，有什么区别？”
陆空帆只觉得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我……成了最强异能者之一。”
是巧合吗？曾经的陆空帆可能还会认为这是善有善报，但亲眼目睹程茜将普通人推出去替死，又结合了她一系列奇怪行为之后，他只会觉得可怕……
“你应该也听说了，当初基地里有几个异能者杀害普通人然后被程茜赶出了基地……后来我无意中得知，程茜和当时那个女孩子在天灾前是关系挺好的舍友，但是她当时的态度就非常奇怪，装不认识，还言辞激烈想把人赶走……
“而且她在末世前是有男朋友的，我在察觉到她对你态度不一般的时候就去查过。两人之前的关系一直不错，她男朋友也对她挺好，但就在末世开始的前一天，程茜无缘无故单方面提出了分手，而她对我的说辞，是她男朋友劈腿了。而现在……那个男的，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一级异能者。”
陆空帆完全找不出什么理由可以来解释程茜的行为。末世都出现了，她觉醒了“预知”相关的异能也不奇怪吧？
他看着正在被人群激烈地指责的程茜，突然发现他的内心已经没有丝毫波动了：“这么说起来，我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被她救回来之后没多久，你可能在跟她冷战吧，有一次出任务是我陪她去的。她遇到一个倒在被怪群包围的屋子里的男人，哪怕对方一再拒绝，也非要去帮他治疗，只不过最后那男的哪怕吐血也没接受。过了几天她出任务，我虽然没去，但我有几个队员跟去了，据说她又碰到了那个男人，对方已经看见她就想跑了，可她哭着求着也想给他治疗，带他回基地……”
雷哲下意识道：“这和当初救你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之前一直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直到刚才你点醒我。”陆空帆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来，我倒是有些佩服那个人，恐怕她的伎俩，他当时就看出来了，也就只有我，看不透，傻乎乎地陷了进去。”
雷哲拍了拍他的肩：“都过去了。现在醒悟也不晚。”
陆空帆叹了口气，可不管怎么说，程茜确实是救过他一命，哪怕她有再多的算计，这个恩情也是抹消不掉的。
两人在这边说着，程茜头顶那团金红色的气运也随之越来越淡，最后崩裂开来四散而去。而其中最为粗壮的一缕，在某股特殊力量的牵引下，飘向了慕泽辰这边，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慕泽辰愣怔了片刻，没想到程茜的气运崩得那么快。不过今天这一出闹下来，她善良的假象必然维持不住了，那么看着她如今千夫所指、后台尽失的模样，气运崩散也是正常。
他回头看了一眼似有所感的顾瑾安——方才崩散的气运也有一小部分跑进了他的体内。
察觉到慕泽辰的视线，顾瑾安倏地抬头，对上的那双眸子灿若星辰，内心的欢愉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就像落入温泉，泉眼还咕噜噜地泛着泡。他突然想起慕泽辰曾经跟他说过的不直接杀死程茜是好事，而如今气运的馈赠让他彻底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曾经的他一度以为世间的感情都会套上一层虚伪的外壳，可直到和慕泽辰相处过后才发现有一个能够与他完全合拍的人是多么幸运而又幸福的事情。他不会被表象迷惑，也不会因为外界的言语而动摇。他能理解他的想法，而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每天只是种种地，也能让他身心愉悦。
军方大佬们笑着感谢起两人的鼎力相助，与顾瑾安相视而笑的慕泽辰这才猛然回神，然而他才刚想回应两句，却见对方兀地变了脸色。
他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顾瑾安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道擦伤，里面正断断续续地涌出黑色的污血，在麦色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刺眼。之前他们还没注意，只以为那是不小心蹭到的怪物的血液，但这会儿仔细看去，哪还看不出这是从他体内流出来的？
所以，他这是已经被感染了？
顿时，刚还言笑晏晏的军队立刻倒戈相向，纷纷预见到了事态的严重——那个三级异能者异变而成的怪物都是靠他们四个四级异能者合力拦下的，那四级异能者异变而成的怪物，如今还有谁能挡得住？
慕泽辰意识到不对，立刻挡在了顾瑾安身前，与瞬间神情严峻的雷哲、陆空帆对视。
“他被感染了！”军方大佬严肃地看向慕泽辰，见他不为所动又转头去看顾瑾安试图晓之以理，“我们现在没人能制住四级异能者异变的怪物，你——”
“他不会的！”慕泽辰打断他的话，但没办法解释清楚这特殊情况。他看向顾瑾安，后者抬手看了眼伤口，露出一丝慌乱，随后紧张地朝他看来。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回想起那些铺天盖地的指责和想当然的污蔑，顾瑾安不禁有些害怕，如果全世界都再一次与他为敌，那他所喜爱的少年，到底能不能抵住压力，依然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曾经的悲剧还会不会重演，他被少年填补了的心，又是否会被他伤得更重？
慕泽辰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曾经自己被所有人抛弃都没有产生过的难过情绪此刻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和顾瑾安不过是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却仿佛让自己的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我们立刻离开！我保证，只要你们不主动来挑衅，他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不可能的，这种怪物不可能跟我们和平相处！”军方大佬态度冷硬，一点也看不出来前一秒还在对他大加赞赏，“你们离开也没有用，他异变之后会做出什么你根本控制不住！刚才那个三级异能者变异的怪物你们都是四个人合力解决的，你一个人，又要拿什么保证他不会伤害其他人？”
“你们这样咄咄逼人，就算他什么也没想做，也迟早会被逼到对立面去！”情绪很久都没有剧烈波动过了的慕泽辰听着他的大义凛然的语气不由皱起眉，他很想告诉他们顾瑾安早就变异了，可他依然保持着清醒，甚至愿意帮助人类解决掉其他怪物——
可他刚准备开口，就被顾瑾安伸手拦住了：“就算说了也没用的。”
慕泽辰一愣，想问他怎么知道他想说什么，又为什么那么确定没有用，就听顾瑾安凑过来，低声道了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只要他体内流着与那些怪物一样的黑血，这些人就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
不过，这些人如何看待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最在乎的人愿意相信他，那就够了。
慕泽辰倏地握紧了双拳，只觉得这八个字里透出了无尽的悲哀。
恍惚间，一股强烈的不安蓦然闪过他的脑海。慕泽辰偏头看去，人群后方似乎有什么人放下了手中的对讲机……他猛然想起了楼里那个狙击手和那枚三级变异怪物都抵挡不住的毒弹，巨大的恐慌让他下意识朝着身边的顾瑾安扑了过去：“快走！”
顾瑾安只感觉自己被猛地抱住，剧烈的心跳声隔着胸腔传来。
他不由僵硬了片刻，而下一秒，喷薄而出的温热血液就彻底模糊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