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01.03
新进到超市的那两人虽然看着凶神恶煞的，但似乎并不像是要和他们有过多交集的样子，众人也就暂时缓了口气，蜷缩在一起应付过了一晚。
异变过后的天亮得格外早，火辣辣的太阳不到五点就已经开始毫不留情地灼烧起了大地，从地面蒸腾起让人躁动的热气。众人陆续醒来，但那诡异的血红色阳光不仅不能驱散他们心底的不安，反而让所有人更加惶恐无措。
前一天晚上还能时不时听见怪物的嘶吼声，而现在却唯余一片死寂。没有人会觉得那是怪物一夜间消失了，众人沉默着收拾自己，只希望自己还能有命进入幸存者集合营。
高瘦男人沉步走到门口，撤去了禁锢在门上的异能。没了连接的金属，早已被摧残得破败不堪的木门毫不犹豫地散了一地，展现出外面的景色。
然而只一眼，他就溢出一身冷汗。
只见小超市的门口蹲坐着一大群怪物，粗略一数至少有二三十只。看到小超市的门打开了，几十双红褐色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望了过来。
“洪子，快来——”他喊了一句，却完全不敢叫得太大声。
昨晚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个粗壮男人立即凑了过去，同样看到了门口那令人不由寒毛耸立的画面：“它们……这是在干什么？”
高瘦男人皱着眉头没有答话，眼前这一幕也太诡异了，之前见到的怪物都是见了人就攻击的，可这些却不是，他甚至不知道它们在这里呆了多久。怪物的嘶吼声是恐吓，但同样也是预警，如果它们学会了悄无声息地隐匿起来，那危险性只会飞跃式提高。
粗壮男人也没指望得到回应，问过之后便不由啐了口唾沫：“它们是不是不会主动攻击人？那我们是不是该赶紧走？”
高瘦男人点点头，但两人的窃窃私语引来了众人的注意，有人强忍着惧意却又耐不住好奇地探头看去，随后不受控制地爆出一句国骂，甚至因为太过慌乱，向后倒去时带倒了一连串的杂物，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粗壮男人的拳头瞬间就握紧了，看着听到声响已经克制不住扑上来的欲望了的怪物们，终究是没忍住，一边爆粗口一边狠狠地给了那人一脚：“自己他娘的没本事就不能老实点呆着！”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高瘦男人用异能凝聚出一把长剑，一边丢给粗壮男人一边迅速观察起那些怪物的动作。
粗壮男人接过后直接杀了出去，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剑剑直接断头，毫不拖泥带水。高瘦男人也不甘示弱，他在四肢附上一层坚固的金属，拳拳到肉，几乎是上演了一出徒手撕怪物的戏码。
腥臭的腐血四溅而出，而两人就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仿佛面前的不是可怖的怪物，而只是一团任人宰割的馅料。
刚清醒就被吓得魂都立起来了的众人这时候只敢不断往后缩去，心底暗暗祈祷他们能把这些怪物都清理完。
慕泽辰虽然懒得主动去找麻烦，但也做不到安心躲在别人身后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于是他看了一眼瑟缩在超市角落里的众人，留下一句“别靠得太近，自己找点东西防身”便加入了清理怪物的队伍。
徐沫晴整个人都在颤抖，哪怕前一天已经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她也依然无法直面这尸山血海。在恐惧的支配下，她空白的大脑下意识地听取了慕泽辰的建议，于是她默默地避开人群，并且将一截断掉的铁架牢牢握在了手里。
只是其他人却根本没有将慕泽辰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抱团害怕了一会儿之后，见他们三人已经清理了大半的怪物，便放了心，甚至还有心思聊起了天。
那个之前因为大喊大叫引得怪物躁动而被粗壮男人踹了一脚的男人捂着自己剧痛不已的腹部，眼神凶恶地盯着正在与怪物们激战的三人，一边在心底怒骂，一边内心阴暗地指着怪物将粗壮男人吞吃殆尽。
旁边的人没发现他异样的眼神，因为他们的语气也同样不善：“呵，那人昨天果然是想抛弃我们吧，这都过了那么久了，我不还是好好的吗？”
同伴看着他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也深表赞同：“说什么受了伤也会变成怪物，我看他就是冷血，不想管我们。”
“没错。说到底那两个人会变成怪物都是他们运气不好，跟受不受伤有什么关系？”
“我一想到我昨天居然对这种冷血的人卑躬屈膝我就觉得恶心！不就是仗着运气好，有异能了吗？”
“就是！如果我有他那本事，我又怎么会要看他脸色行事？”
众人胡天侃地，原本担惊受怕的心思渐渐淡去，甚至开始互相吹起牛来，说如果自己有了异能会如何如何，还引得了众人的赞许。那些就算本没有什么想法的人，听了他们的话之后也不免生出了一些旁的心思，或者说作为摇摆不定、没有自己所坚持的立场的墙头草，只要这些的风吹得大一些，他们便更偏了些，将“审时度势、左右逢源”发挥到了极致。
徐沫晴在一旁听得有些害怕，这些人原来是这么想的吗？别人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因为他们是弱者，强者就活该要庇护他们？她看着超市门口那三个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些内心想法的人，凭他们的本事，似乎不管他们、直接杀出去也是可以的……
徐沫晴胡思乱想着，视线不由再次落到那些普通人身上。可看着看着，她逐渐意识到了问题，那些人高谈阔论，根本没注意到有好几个人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再一想到昨天慕泽辰告诉自己的，如果被那些怪物伤到了，是会被同化的……
她颤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铁架，她想要后退，可身后就是结实的墙壁，她又能退到哪去？
另一边，慕泽辰迅速解决掉自己面前的怪物，转头看去时那两人已然显出了疲态，似乎是异能和体力都已经见底。
高瘦男人面色苍白，异能凝聚出的金属终于不堪重负地分崩离析。他这边的怪物失了牵制，粗壮男人压力陡增，不由乱了手脚，眼看着一拥而上的怪物就要将他淹没，慕泽辰迅速上前，凝聚着水系异能的双腿直接将其中一个怪物的胸骨踢得粉碎，随后凛冽的水刃呈半弧状激射而去，将一片怪物一劈为二。
粗壮男人得了缓冲，来不及说一声谢谢便继续举起酸痛不已的胳膊机械性地挥着武器扎进怪物的脑袋。高瘦男人面露感激，然而下一刻，就见一旁一个黑影以普通怪物没有的速度疾驰而至——
“小心！”
慕泽辰也注意到了危险逼近，他侧身躲避，却不想黑影还能继续提速，眼看着那东西即将出手捅进他的腰腹，就见半空中突然凝起一片巴掌大的厚金属块，将那黑影的攻击挡在了身体外侧。
有了金属块的缓冲，慕泽辰虽然被震得后退几步，但好歹没有见血。只是透支了异能的高瘦男人就不那么乐观了，本还能勉强站立的他喷出一口鲜血之后就无力地倒了下去。
粗壮男人急忙冲上去扶住他，慕泽辰则是独自对上了那个偷袭不成，继续想要进攻的黑影。
对方的招式十分凌厉，哪怕肢体接触时看到了他身上干瘪发黑的皮肤，慕泽辰也依然怀疑对方并不是那种怪物——或者说，不是普通的感染者。
两人纠缠了一会儿，在慕泽辰有意防备的情况下，对方并不能再像最开始那样差点伤到他了。但同样的，慕泽辰也没有办法对他造成伤害。就在这时，只听小超市内部传来了几声惊恐的尖叫，粗犷的男声都几乎喊破了音。慕泽辰顿了顿，但那怪物模样的男人也没有继续攻击，只是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慕泽辰这时才发现对方有着一双深邃剔透的眸子，与那些怪物血红的双眼完全不一样。而且比起他身上满是伤口和溃烂的皮肤，他的脸其实还是挺干净的，甚至与常人也差不了多少。
他张开嘴，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你终究还是没能护住那个人渣。”
虽然嗓音嘶哑而又难听，但他确确实实是说话了的，而且逻辑清晰，与那些怪物只知道本能进食的怪物截然不同。
不过慕泽辰却是在对他话中表露出的意思颇为不解：“你在说谁是人渣？又有谁想保护他们了？”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慕泽辰会这么说，愣怔片刻才冷笑道：“你若不想保护他们，又何必在这里跟我纠缠。”
“你搞清楚，是你先过来偷袭我的。”慕泽辰伸手一指一旁怪物们的残肢断臂，“而且那些东西想要吃了我们，我们才反击的。”
男人：“……”
恰巧小超市里那些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缓解了两人间僵硬的氛围。
“救命！救救我们！”
随着他们的叫喊，六七只面目狰狞的怪物张牙舞爪地追着众人跑了出来，其中一只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溢出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被踩过之后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
眼看着怪物就要追上跑得最慢的两人，却见其中一人猛地将身边的同伴推向了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然后不顾同伴震惊的眼神，独自踉跄着跑远了。
男人锯木头般刺耳的声音在慕泽辰耳边缓缓响起：“看到了吗，你所保护的，就是这样的人渣。”
慕泽辰看着近在咫尺的尖牙，面色不变，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也是这样被害，变成怪物的？”
男人并不疑惑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他没有否认，只是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如果不想保护他们，那你就不要阻止我接下来做的事。”
慕泽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然后退到了一边。
男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哼笑一声朝着那个推同伴出去送死的男人走去。
“蒋承。”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蒋承看着男人依稀能透出熟悉的面孔和没有一块好肉的皮肤，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表达，便瞬间像是见了鬼一般尖叫着瘫坐到了地上。
“蒋承，我好痛啊。”男人撩开破烂不堪的衣袖，向他展示自己溃烂发黑的双臂，“一点一点被啃食，真的好痛啊。”
“你不要过来！是那些怪物杀的你，跟我没有关系！”蒋承的心态已经崩了，他起先还试图狡辩，然而没几句话就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表述了出来，“我也不是故意要推你的，你那么爱我，为我挡一下又怎么了？”
男人置若罔闻，冷笑着继续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