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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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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时分,领事的人高喊一声“用膳”,大家才扔下手中的工具,争先恐后去排队。

    燕君放下手中的铁铲,起身时才发觉腰酸背痛。他轻锤着腰,感慨道:“亡,百姓苦,兴,百姓也苦。”

    秦昭就着面前的水洗手,应和燕君道:“燕兄所言极是,不知燕兄师承何人?”

    经过一天的劳累,燕君对此人有了些许改观,便与之交谈:“燕某出生低微,无师教导,不过幸得两位好友时常与燕某探讨,燕某才有了这点墨水。”

    “哈哈哈。”秦昭大笑:“区区探讨,燕兄便有了名震建安之才,真乃神人也!”

    “不敢,不敢。”燕君谦虚答:“不过,秦兄与张大人倒是和我那两位朋友有些相像。”

    “哦,此话怎讲?”秦昭问。

    燕君:“我那两位朋友是今年的状元与探花,感情也十分要好。”

    “那的确挺相似的。”

    秦昭看向远处正帮忙发食物的张远,眼含笑意回答着燕君。

    “不过我那朋友比秦兄聪慧。”

    “?”秦昭不解地看向燕君。

    燕君却看向张远道:“我若没猜错,秦兄是为了张大人才来此为官吧!”

    秦昭轻笑一声,没有回答燕君的话,算是默认。

    “以秦兄的谋略,若是留在朝堂,如今定有一番作为。等秦兄在朝中地位渐稳,再暗助张大人,张大人即使没有周旋之心,也比现在过得好。”

    “是吗?”秦昭答:“燕兄这般为朋友着想,能成为燕兄的朋友实乃幸事。”

    燕君双唇紧闭,总觉得秦昭的话里虽在说幸,实则是嘲讽。

    “敏泽,燕公子,我和王爷给你们拿了些馒头,你们先垫垫肚子。”

    张远和梁琛从远处拿着几个白面馒头走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话。梁琛将手中的馒头递给燕君,张远则是给秦昭。

    “好久没有吃到这般美味了。”张远开心道。

    燕君见他如此兴奋,以为这馒头是有什么特殊做法,咬下一口后,发现与普通馒头无异,可张远为何像吃到山珍海味一般?

    秦昭看出他的好奇,解释道:“朝廷的救济未到达之前,我们都是吃麸糠与陈年发霉的米一起熬煮成的粥,如今能吃上馒头,岂不是如佳肴一般!”

    “每年朝廷都有拨粮食给各州府,分量也不少,就算永安因大水颗粒无收,也不至于这般贫瘠?”梁琛问。

    “呵,州府?”秦昭冷笑:“王爷有所不知,在州府眼中,这陇西五城大抵只有陀州城,其他四城如同摆设。”

    梁琛眉头紧蹙,追问道:“州府未曾向其他四州给粮?”

    “给了。”张远无奈答:“但每年给的粮食不多,还都是些陈年旧谷,只够养活县衙几人,若是遇上收成不好,我们还需自己去农耕。”

    燕君忍不住感慨:“这陇西州府胆子挺大嘛,都贪成这样了,就没人参奏他?”

    “有。”秦昭道:“前年嵩城大旱,州府也是不理会,嵩城知府便寻人递奏折参他,可惜奏折只到了内阁,到不了陛下面前。”

    燕君这才恍然,难怪这州府这么狂,原来是内阁有人。

    回望明德帝称帝这些年,大梁彻底从枝叶烂到了根。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城吧!”张远起身,抬头看向夜空,喃喃道:“愿今晚无雨。”

    燕君也跟着抬头仰望,明月悬挂夜空中,四周是闪烁的星星,他也祷告般应和:“会的。”

    四人三马回到永安城内,挽心守在县衙门前,见人回来,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梁琛先跳下马,再将燕君抱下,正准备奔向燕君的挽心愣在原地。

    从建安出发到永安这段时间,她便察觉这靖王爷对自家公子简直不要太好,大到衣食住行,小到生活起居,真是面面俱到,像极了夫君对自家娘子的疼爱。

    可当她看见燕君时,燕君眼底尽是坦然,反倒像是她想多了。

    例如此刻,燕君对梁琛抱他下马一事并未觉得不妥,他坦荡地走向挽心大喊:“挽心,你公子我快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有的。”挽心压下心中的怪异,看见燕君浑身是泥,好奇问道:“公子你不是去治水嘛,怎弄得浑身是泥?”

    燕君答:“既是治水,那肯定要与大家一起劳作才算真正的治水嘛!”

    一旁的魏延听见燕君的回答微征,他一直觉得燕君这人就是个草包,能的王爷青睐不过是仗着肚里的几分墨水,不料这人还会做如此大义之事,令他不免多了几分敬佩。

    魏延又看向燕君身后的梁琛,也见他一身淤泥,立即走过去:“王爷,可要备水沐浴?”

    “嗯。”梁琛看见正与挽心说笑的燕君,吩咐道:“多备点。”

    朝堂派来协助永安治水的人有点多,张远便将整个府衙收拾出来给大家住,自己则是去秦昭府上叨扰一段时间。

    四人道完别,燕君刚转身,听见秦昭在身后道:“燕兄,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这就是我选择的原因。”

    他正准备抬起的脚停下,随即大笑起来。这世间有太多感情可以超越一切,秦昭和张远之间或许便是如此。

    燕君带着挽心回到安排的房间内,应梁琛要求,与梁琛房间挨着。

    挽心端来厨房烧好的热水,燕君在里间沐浴,挽心在堂屋中布好膳食,等燕君沐浴完出来,刚好用膳。

    他看着满桌用简单食材做成的丰盛佳肴,惊呼道:“可以啊!以后谁娶了你这丫头就有口福了。”

    燕君拿起筷子随便夹起道菜放入嘴中,味道鲜美可口,还有些香满楼的味道,一扫他七日来的食欲不振,边吃边称赞挽心。

    “公子,你就这般嫌弃挽心,要将挽心嫁人吗?难道挽心一直陪着公子不好吗?”

    挽心站在一旁低着头,烛光映着她身上,是本就看不清的脸更暗了些,整个人看上去也十分委屈。

    吃得津津有味的燕君被这个问题一哽,他放下筷子道:“不是的,挽心,我从没有嫌弃过你。你知道我的来历,也知道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老头又不知所踪,所以我希望在我离开前,能为你寻一个护你一生周全的人陪着你。”

    挽心抬起头:“那我可以和公子一起离开。”

    “不能的。”燕君看着碗中的米饭,“我不属于这里,所以必须离开,你属于这里,无法离开。”

    “我独自来,只能独自离去,带不走任何人,任何事。”

    从来这个世界之初,燕君就告诫自己不要对这里的一切动情,因为有了情就有了羁绊,他不想等到自己离开那天,变得痛苦万分。

    可惜,人是情感动物。

    挽心,钱缙,周衡,荣鸣……等人,还有他的任务对象梁琛,他们不知不觉成为了他的不舍。

    挽心最后是哭泣着跑开,燕君没有去追,他看着挽心伤心的背影,只能一声接着一声叹息。

    夜半,以为自己忙碌了一天会倒头就睡的燕君失眠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床幔,思绪一片混乱。

    他深深地叹口气,翻侧身子闭上眼睛,想强迫自己入睡,可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与挽心那番对话后的伤感,他又不得不睁开眼睛。

    这觉,怕是睡不下去了。

    燕君坐起身下床,随手从木施上拿了件衣服披上,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庭院中的石桌前坐着一位熟悉的身影,原来失眠的不止他一人。燕君挑挑眉,走到那身影抖音坐下:“王爷好雅兴,夜深独自赏月。”

    听闻燕君声音,梁琛从发呆里回过神,望着他问:“睡不着?”

    “嗯。”燕君将手肘隔在石桌上,手掌撑着下巴,“大概是有些认床。”

    梁琛轻笑:“难道不是把挽心姑娘气哭,然后内疚得睡不着?”

    这是燕君认识梁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见这人与自己玩笑,不可思议地看了他几眼,确定是自己没听错后,笑答:“哈哈,是有点,你都看见了?”

    “嗯。”梁琛答:“发生何事了?”

    “诶。”燕君叹口气:“就是这丫头老大不小了,想给她寻个人家,哪知这丫头死活不愿意。”

    梁琛:“既然不愿,那便算了,王府养得起她。”

    梁琛深知燕君同他这个丫鬟的感情,两人虽为主仆,实则如兄妹一般。

    “不行,不行。”燕君连忙摆摆手,“若等她过了最适合婚配的年纪,她又想通了要成婚,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时,她得恨死我。”

    梁琛哑笑,不懂这人哪来的这么多歪理。

    天空中的白月盘钻入云中,整个大地间因无亮光黑得朦胧,燕君在这朦胧中开口:“王爷呢,为何睡不着?”

    看不清梁琛的面色,燕君只听见他苦笑一声后答:“思念故人。”

    故人?

    燕君想到白天遇见那位村长,张远说,村长以前是安北王麾下的兵,后因种种原因离开兵营,成为了一村之长。

    所以梁琛是思念安北王吗?

    “王爷。”燕君轻声喊道:“今日午时,你为何不让我给糕点狗蛋?”

    梁琛知道这人是故意在转移话题,心中一暖,顺着他的话道:“如今永安缺粮,百姓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都是奢侈,你拿糕点给狗蛋,被他人看见会心生嫉恨。”

    “哦!”燕君闷闷地点点头。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原因,可当梁琛将这种人性赤-裸-裸地讲出来时,他还是有些不爽。

    提及粮食,燕君突然想起一件事,追问道:“王爷,我们从建安带来的粮食也不多,最多能供应五日左右,等粮耗竭,我们该当如何?”

    燕君问出的问题正是梁琛今日一直思索的问题,计划他有,只是……

    “王爷,让我去陀州城会会这州府吧!”

    梁琛诧异地看着燕君,他的计划就是从陀州下手,陀州州府这些年贪污不少,若能让这州府全吐出来,便可以解决这永安缺粮的燃眉之急,其他的再想办法也不迟。

    只是,这州府背靠内阁大臣,自己大张旗鼓来永安治水也未相迎一二,可见这人有多狂。

    “不可。”梁琛拒绝道:“这陇西州府权势极大,为人也过于嚣张,你不可去。”

    燕君却不以为然道:“他嚣张,我能比他更嚣张。再说了,王爷你来治水,自然不能第二天便离开永安,秦兄与张大人权力不够,王爷你也没有多余的人选,所以我去最合适了。”

    燕君所言句句都是梁琛无可奈何的地方,但他依旧不想燕君去涉险,事败,燕君会陷入牢狱之灾,事成,燕君会成为众矢之的,此事太过凶险了。

    见梁琛沉默,燕君以为他在思考自己的建议,继续阐述自己去的好处。

    “王爷,你要相信我,我去陀州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况且,我这个人聪慧,背后还有你鼎力相助,我肯定没……”

    “好了。”梁琛打断他的自我真称赞:“此事日后再议,时辰不早了,回房歇着去吧!”

    燕君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他触及梁琛眼底的不容拒绝后,选择闭上了嘴,乖乖回房睡觉。

    或许是因为聊了一下的缘故,这会燕君做到了倒头就睡,原以为可以一觉到天亮的他,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被外面的惊雷砸醒。

    轰……

    又一道雷声响起,燕君迷迷糊糊中听见水流的声音,他翻了翻身,打算继续入睡时,雷声再次响起,而且比之前还大,一下子把他砸清醒过来。

    他坐起身,看着窗户时而的亮起又暗下,同时还有雨落窗纸声,他心中大叫“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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