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坦诚的勇气
夏目贵志笑着应了一声好, 挂断了电话。
“走吧，”他说道，“白鸟小姐喊我们过去呢。”
葵犹豫了一下。
“我不, ”他说道, “我还是不去了吧。因为那封信就动摇了, 居然找到了这里。”
他转过了身, 向着外面走去, “还是算了吧。正好，兄长们在催我回去。”
既然已经知道了小香并没有放下和他、和妖怪相关的一切, 反倒是又跑到了山上, 那么就更不能去见她了。
夏目贵志：“可是，白鸟小姐说, 香小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说道，“如果你不去的话, 香小姐会很失落的吧？”
想到这里，葵又抿了抿唇。
确实而且说到底, 他也很希望她能得到应有的幸福。
“走吧, ”葵最终还是说道。
他无法回应小香那份感情, 但是在她得到幸福之后, 总该去祝福她一句。
“是吧, 还是去坦诚地去一趟比较好！”夏目贵志说道，拉着葵往外走, “快点吧快点吧, 不要让她等太久啊。”
他还没来得及冲到门口, 就被猛然变大的斑一口叼住了衣服。
另一边的葵则是有点意外的看着斑, 迟疑着问道, “猫咪师父？”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勉为其难的送你们一趟吧, ”斑懒洋洋地说道，“果然还是太年轻，才会被这种问题困绕啊。”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敲打在玻璃窗上。
通向森林的那扇窗户并未关上，而是敞开了一半，露出被雨淋湿了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时不时掉下几片泛黄的叶子，昭示着秋日已到、新旧交替。
“啊，所以说，”白鸟真理子抱着杯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婚礼是假的？”
她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虽然说高中生确实到了结婚的年纪，但是现在就结婚也太早了。”
伏黑甚尔看着白鸟真理子，迅速的说道，“对，太早了。”
同样听懂了的五条悟也同样赞同的点了点头，“没错，作为麻辣教师的我也不太建议学生这么早结婚啦——”
然后，他也看了一眼白鸟真理子。
被两人举动困惑到的白鸟真理子：“？为什么看我？”
她迟疑着说道，“我成年了，不用担心——不对，我哪里来的结婚对象啊！！！”
五条悟积极举手，“哇，白鸟有这方面的需要吗？那么让第一强兼职第一帅的五条老师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吧——毕竟无论是哪个方面，我都是完美的呢~”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地说道，“是第一不要脸。”
白鸟真理子难得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她就没见过第二个往自己的身上贴这么多褒义标签的人。
“欸，白鸟居然赞同那家伙的话，我好伤心，啊，好难过，”五条悟捂住心口，假装被伤到了，“好痛，哦，不行了，人家需要两份布丁才能好起来~”
白鸟真理子：“你要不睡一觉。做梦比较快一点。”
还想吃布丁，想得美。
五条悟惊呼，“原来是这样吗？好，我现在就睡！”
他果断闭上眼，又睁开，期待的看向白鸟真理子，“我睡着了！我醒了！白鸟，布丁——”
“没有，”白鸟真理子简直被他吵得头痛，“再吵就回你的教师宿舍睡去。”
她敲了敲手中的杯子，不再理会大呼小叫的五条悟，“小香，再来一杯牛奶吗？”
圆川香摇了摇头，倒是有点好奇的问道，“五条先生是老师吗？”
完全看不出来任何老师的样子，和她接触过的——无论是哪个年龄段接触过的——老师，都不太一样。
“是啊，”五条悟半靠在猫窝上，做了个帅气的动作，“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我是那种，集气质、实力与帅气于一身的最强老师？”
他单手按住朝他的方向拼命冲刺、打算对着他俊秀的脸来几下的团子，笑眯眯地说道，“哎呀，没办法，我就是这么的招人喜欢~”
“其实没有，”只对葵有感觉的圆川香诚恳地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五条先生教什么。语文？绘画？体育？”
她沉默了一下，“不会是数学吧？”
五条悟笑眯眯地说道，“你猜？”
圆川香瞥了他一眼，“我才不要。”
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毕竟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学科。该不会是盲文……？”
伏黑甚尔：“噗嗤。”
白鸟真理子倒是认真的思索了起来，“说起来，五条没有教师资格证的吧？”
她问道，“你有参加过相关考试吗？”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奇怪想法？”五条悟诧异地说道。
白鸟真理子点了点头，“哦，所以就是——”
“当然是没有啊！”五条悟毫不迟疑地说道，“我这种又强又帅的人，为什么要靠考试让别人认同我？”
他晃了晃手指，底气十足，“就算我不考试，也有大把的人想求我教他们的孩子。”
圆川香若有所思地说道，“好，那就是无证上岗。”
她顿了片刻，还补充了一句，“果然不是什么正经老师。”
被说“不是什么正经老师”的五条悟：
白鸟真理子没忍住，笑了几声。
“好了好了，”她站起身，从边上找了点零钱，安抚般地说道，“五条，你不是要吃甜品吗？自己去买吧，楼下那家便利店就有半熟芝士。”
她将找出来的钱币塞进五条悟的掌心，“去吧，反正你就算呆在这里也不会睡觉了。”
五条悟怔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钱币，又恢复了他一贯的不正经，“哎呀，白鸟时打算包养我的甜品了嘛——真是让我感动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硬币，“哇！我真幸运！”
白鸟真理子：“行了啊，见好就收。”
伏黑甚尔盯着五条悟看了一会，沉声说道，“我的。”
“嗯？”白鸟真理子有点疑惑的回头，“你也要吃甜品？”
她又拿了一份出来，忍着心痛说道，“我就大方这么一次——你们一起去吧。小香要吗？”
“我，的，钱，”伏黑甚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五条悟，“而且谁要跟那个家伙一起去。”
白鸟真理子：“是我的钱。”
她忍了忍，“那就去买菜。快点，现在，给我去买菜！”
将两个怼起来没完没了的脱口秀达人赶下楼之后，白鸟真理子又坐回到了沙发上，松了口气。
她摩梭着杯壁，有点好奇的问道，“说起来这个，小香到底是怎么想到用婚礼来喊葵的？不担心他不来吗？”
“啊，毕竟小葵躲我躲得太厉害了，我又不想装病骗他过来看我，”圆川香又咬了一口手中的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样太糟糕啦——也没必要。”
“虽然说都是骗人，还不如我编一个婚礼出来，”她说道，“他要是不来那就算了，就当是他不值得我再等下去。但，来了就，肯定要被我握在手心了！不管是狠狠的打他一顿、报复他当时不告而别也好，又或者是和他谈一谈也好我真的很想和他再见一面。”
随着这句话，她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看起来气势磅礴。
白鸟真理子偏头看着这个棕发棕眼、看起来坚定又认真的女孩，莫名的有些羡慕起来。
“真好啊，”她说道，“听起来很棒。”
圆川香意外的欸了一声，有些羞涩的说道，“白鸟觉得很棒吗？”
由于提到心上人，她脸上而泛起的红晕还未消退，“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啦——白鸟肯定以后肯定也会遇到的！”
虽然只是和白鸟真理子接触了一小会，但圆川香还是能明显认识到她是一个温柔又平和的好人。
本来她是在外面等的，但是由于下起了雨，白鸟真理子就把她喊了进来，又借给了她干毛巾，还在听到她没吃饭之后热了牛奶和面包给她。
白鸟真理子笑着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感慨般地说道，“只是觉得小香能有追过来的勇气——真好啊。”
圆川香所拥有的、对着前方的道路一往无前的勇气，是她缺少无比又相当喜欢的品质。
拥有这样意气风发的勇敢，就像是在泥泞的沼泽中抱紧的浮木，即使是被拒绝了、即使失败了，跌倒无数次，也能龇牙咧嘴的笑着爬起来，向更前方走去。
“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小葵，”圆川香不确定的说道，“所以说才愿意这样做的。白鸟的话如果以后遇到不愿意放手的人，应该就自然而然的懂得怎么样勇敢了！”
她比划了一下，想到自己是小时候就和葵认识，又犹豫了起来，“大概？”
“那也很好啊，”被圆川香最后的心虚语气逗笑，白鸟真理子朝她眨了眨眼，“不过你不会害怕某一天不得不和他分开吗？”
她回忆着昨天夏目和葵告诉她的话，“随着年龄增长，人可能会逐渐看不见妖怪的。而且，你知道，人和妖怪的生命也是不同的像是悬在人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呢。不会感觉害怕吗？”
圆川香摇了摇头。
“我暂时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说道，“但是我知道，如果让我在没有得到答案的情况下选择放弃的话，我一辈子都会后悔、痛苦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选择一个没那么痛苦的，对吧？”
说完，她有点活泼的笑道，“不过现在觉得，和小葵相遇已经是很幸运的啦。所以根本没办法想象从没有见到他的那种生活啊。”
白鸟真理子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她举起了装着清水的杯子，向圆川香示意，“那么，祝你得偿所愿？”
圆川香也笑眯眯的举高了装着牛奶的一次性纸杯，“祝我得偿所愿！”
碰完杯子，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他们有记得带伞吗？或者白鸟你借我一把伞，我过去接一下他们？”
就在这时，窗台附近传来了清脆的、踩踏着树叶逐渐走来的脚步声。
当葵走到废屋边上的时候，从半开的窗户处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似乎相谈甚欢的白鸟真理子和圆川香。
香看起来高了一些，似乎也瘦了很多。
“香，好久不见，”葵沿着窗台翻进来，“听说你要结婚了，我——”
他的腰被猛地抱住了。
葵下意识向外推她，“笨女人，你都要结婚了怎么还——快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
撑着伞站在外面的夏目贵志适时地说道，“也许可以当我不存在。”
白鸟真理子点了点头，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嗯嗯，可以当我们不存在哦。”
然后，悄悄地张开了一点指缝。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葵意外的看了过去，就对上了缝隙中那只棕色的眼睛。
白鸟真理子：“！”
猝不及防对上了葵的视线，她又默默的合上了手指。
被这样打了个岔，葵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到底在做什么了。
直到埋在他怀里的脑袋动了动，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圆川香。
葵伸手握着她的手臂往外拉，有点窘迫的说道，“你这家伙，快放开啊！你给我放手！”
他又是恼火又是尴尬，“你明天要结婚的！别这样，香——”
“没有结婚！”圆川香紧紧的抱着葵，抓着他的衬衫不松，声音闷闷的，“我不结婚！是假的！”
她带着哭腔说道，“放手你就跑了！！我才不要！”
葵听到这句话，皱起了眉头，“你骗我？”
他不敢置信地说道，“可是，你，我——反正你先给我松开！”
夏目贵志和白鸟真理子都在场啊！怎么能这么啊，不是说要谈话吗，抱着能怎么谈话啊！
“我不要！”圆川香说道，“我不会再放手了！！”
她眼泪落了下来，“无论是怎么样都好，我不会再放开了！小葵，小葵，小葵，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了”
圆川香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我不要你走了，”她哭着说道，“不要不告而别了小葵，答应我，小葵”
葵推搡她的力道猛地松了下来，最后慢慢的抬手，揉了揉怀里圆川香的发顶。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带着点苦笑的说道，“所以说，我才不愿意啊——”
“你可以告诉我！”圆川香说道，“我可以明白，我又不是笨蛋啊！”
她带着哭腔，“我们一起分担不可以吗！我成年了——你可以相信我一点啊！”
葵被她的这句话喊得一愣。
“是的，”他说道，“你说得对。我们谈谈吧。”
白鸟真理子和夏目贵志对视了一眼。
“你们在里面谈吧？”她说道，“我和夏目出去逛逛。”
“啊，可是——”
“没有可是，”白鸟真理子果断地说道，“你们好好谈，我先去逛一会森林。”
她从另一侧的雨伞架上拿起了仅剩的那把雨伞，“走了，夏目。”
夏目贵志点了点头，朝她笑着说道，“好啊。”
他犹豫了一下，“需要帮忙吗？”
已经开始翻窗台、扑腾了两下还是上不去的白鸟真理子：“拜托你了。”
所以说，为什么葵和圆川香、甚至连夏目翻窗台都这么熟练啊——难道这是什么异世界人士必备的技能吗！
淅淅沥沥的雨水映照着林间的葱绿与青黄，泛着濛濛的灰。
这座距离夏目贵志家所在的位置有一点距离的山上大部分都是落叶的树木，已经脱落的叶子随着风和雨的催促慢吞吞的落下来，打着旋的掉在积水的坑中。
夏目贵志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抱着招财猫，带着白鸟真理子在山上四处转悠。
白鸟真理子看着那只肥肥的三花猫，想起了被她留在了家里的团子。
本来她也想把团子带出来的，但是下雨天也不太方便，加上团子似乎又睡着了，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林间树木的清香和雨水湿漉漉的味道将白鸟真理子的思绪带到了更远的地方，她开始一边心不在焉的跟着前面的夏目贵志，一边想着别的事情。
风转转悠悠的从她身边穿过，雨声清脆的拍在她的伞面上，像是一首未完成的歌。
夏目贵志意识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白鸟真理子正盯着一棵树在发呆。
原本总是在笑的她抿着唇，看起来像是在想着什么的样子，衬着她看起来苍白到羸弱的脸色，有种莫名的孤独感。
似乎是因为太过入神，白鸟真理子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伞已经偏斜了，溅进来的雨打在她的肩膀上，一点点晕出湿漉漉的痕迹。
夏目贵志犹豫了一下，走到了她的身边。
“白鸟小姐，那个，”他说道，“雨伞——”
白鸟真理子猛地回过神来，“哦哦哦，抱歉。”
她将有点歪的雨伞重新扶正，朝着夏目笑了笑，“我发了个呆，有点入神——抱歉啊。”
夏目贵志摇了摇头。
“没事的，”他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个，我想问一下白鸟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白鸟真理子愣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不确定的说道，“很明显吗？”
夏目贵志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他说道，“请不要客气。”
他这句话倒是让白鸟真理子笑了起来。
“我有时候觉得我真的很幸运，夏目，”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树梢顶部，“我总是能碰见像你这样的好人啊。”
向上不断延展的、对着太阳蓬勃而发的、如同茂盛的树一样的人。
“大概是因为白鸟小姐是个好人吧，”夏目贵志撑着伞，也同样仰起头看向那棵树的最上方，“所以说很容易吸引差不多的人。”
白鸟真理子偏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她说道，“只是到了要和朋友告别的时间，有点不舍得而已。”
“啊，是因为这个吗？”夏目贵志倒是有些没想到，又有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白鸟真理子点了点头。
“是啊，”她笑着说道，“感觉很不可思议吗？”
“也没有，”夏目贵志说道，带着点认同，“虽然我不知道白鸟小姐具体是怎么样的心情但是和朋友分别，确实是很让人难过的事情呢。”
白鸟真理子叹了口气，“是啊，是很难过的事情。”
她说道，“夏目呢？和朋友分开的话，会觉得很不舍得吗？”
“欸、啊，我吗？”夏目贵志指了指自己，“我的话会有的吧。”
他说道，“没有谁真的能够不舍得吧。不过有时候，想一想大家相遇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又觉得其实也还好。”
“毕竟我和他们能够相遇已经是很棒的事情了，”顿了顿，夏目贵志笑着说道，“分开虽然会难过但也不会特别害怕。”
“我已经尽力了，做不到的事情也没办法了。”
“你说得对，”白鸟真理子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的。”
但是，有时候知道什么是对的，和真的去做那样的事情，并不能由她自己来决定，也不会是旁人能动摇的。
她还是很难和死亡和解。
想把它当成是吃饭、睡觉一样的事情来看待，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白鸟真理子听着水滴从伞边掉落的声音，又沉默了下来，凝视着眼前的场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一言不发，于是夏目贵志也就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看了一会雨。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葵和香小姐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不过，猫咪老师，”握着笔，夏目贵志若有所思的说道，“白鸟小姐说，再过两周通往她那边世界的通道就会关上了。”
他的面前摊开着一本作业，但显然有些疑惑的他并没有心情去继续完成这份作业。
“嗯，”斑敷衍地说道，爪子仍旧在解开那份包裹。
“你知道白鸟小姐是什么意思吗，猫咪老师？”
“不知道，”斑随口说道。
“猫咪老师——”
“啊，老好人真的是让人烦恼呢，”斑说道，“不过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嘛。”
圆滚滚的招财猫在夏目贵志的垫子上打了个滚，抱着那盒点心，带着点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是已经选择的路，她会继续走下去的——别为这个事情烦恼了。对了，夏目，我的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