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晚辈的不是
张家堂屋兼着厨房的作用，所以张家每次来人串门不是在院子里说话就是在张老爷子夫妇的屋子里说话。
现在这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张老爷子和徐老爹分别坐在炕桌的两边，下面一张圆桌，坐着张老太太和赵氏，赵氏下方坐着徐思辰。
幺娘进来后把水分别放在众人前面，也坐到娘亲的下方。
徐老爹见张老爷子并不准备说话，喝了口水，搓着手开口道：“叔，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是不是我们有什么事让您不高兴了？”
呵，张老爷子抽着幺娘之前给他买的烟袋，侧头冷笑了一声。
张老太太有些焦急的想开口说话，想借此机会责备他们一番并抬高一下闺女的地位，但被张老爷子呵斥了一声，也就不再出声了。
他自己则开口道：“可别您的，我也就年纪比你大些，没什么能耐。可你现在不一样了，你儿子出息，直接给你改换了门庭，以后说不得还会更出息。我这么个老头子，哪里敢跟你不高兴。”
徐老爹原本还想糊弄过去，见张老爷子这态度，心知今天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便有些后悔之前所做的事，也有些气儿子不顺他的意，让他陷入如此艰难的境地。
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说道：“张叔，咱们都马上要结成儿女亲家了，何必说这些气话，您要是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便是，看看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也好分说分说，免得伤了和气。”
这话气的张老爷子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把真的想要掰扯一下的张老太太吓了一跳，赵氏也紧张的把手攥的紧紧地。
“不用分说，什么误会，什么儿女亲家，姓徐的我告诉你，我儿子具已成亲，我闺女也肯定不嫁你儿子，以后再有什么话想好了再说，没得让人听了误会。”
“再有，你儿子不是跟镇上的人家都定好了吗？现在跑我家来说什么胡话。”
“说起来这桩喜事还没恭喜你呢？什么时候下聘成亲？到时候喝喜酒的时候可一定别叫我，我没空。”
张老爷子直接把最近这段时间的气愤吼了出来，把众人都惊的不轻。
徐老爹也赶紧大声解释：“这谁传的混账话？什么镇上的人家？哪有的事，咱们不一直都说的是幺娘给我家做儿媳妇吗？这不辰哥儿考完试就过来说这事。”
张老爷子才不听他辩解，直接一挥手：“别说什么狗屁话，把人都当傻子吗？”
张老太太急的直拉张老爷子的手臂：“慢慢说，有什么话慢慢说。”
她还是特别想闺女嫁去徐家，所以有些着急，担心张老爷子真把人逼走了，这事也就再没机会了。
徐老爹依然在辩解：“我知道这事应该在辰哥儿考完试直接请媒人上门的，但当时刚完事，来探望拜访的人太多了，真的什么也顾不上了，没过两天孩子也被先生叫到镇上了，这不才回来，我们赶紧让他过来拜访您。张叔，您是通情达理之人，不能真因为这个怪罪才是呀。”
屋里怒吼的，辩解的，劝导的，一团乱。外面的人听着就跟打架一样。
张三哥有些焦急的站在屋外向里探望，院子里干活的人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分心认真听起来。
孙大娘的儿媳因为两家老太太走的近，所以多少知道一点他们的关系，但仅知道那么一点点，她不解的低声问旁边的田氏：“这是来你家求亲的？怎么像是打起来了？”
田氏活动了一下胳膊，也想着说些闲话，才把头凑过去，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钱氏咳嗽了一声，赶紧转了话题，“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什么误会吧，咱们快把这些弄完吧，不然等会儿我娘出来了，该嫌咱们不出活儿了。”
这话让几人瞬间放下好奇心，专心干起活儿来，什么事也没有钱重要。
钱氏其实也好奇的不得了，也想赶紧和人讨论一下，但多年讨好婆婆小姑的习惯，让她一听到有人想说他们，就条件反射的想维护一下。
现在见众人都比自己更努力的干活儿，不得已也加快了速度，不然就她最慢，二嫂一会儿肯定告状。
屋里还在闹，幺娘有些担心她爹气的狠了，一会儿该身体不舒服了。
张老太太看起来也生气了，拉张老爷子的动作也急了起来，赵氏也在帮着徐老爹解释。
幺娘看着越来越气的老爹，刚想大声让他们停下来，让自己老爹平复一下情绪。就见徐思辰站到了张老爷子面前，大声喊了一句：“张爷爷。”
幺娘只觉得一口血要从自己的嗓子里喷出来了，这称呼她听多少遍都不能习惯。每次听都想吐血。
徐思辰郑重的称呼完，直接双手抱拳向前，深深的弯下了腰，声音清冷但清晰的说道：“您生气是应该的，晚辈回来后听说村里有些关于我的传言，晚辈当时应该立即过来拜访澄清才是，但当时晚辈在镇上并不知道耽误了时机，让您和幺娘受了怠慢，都是晚辈的不是，要打要骂悉听尊便，但您先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张氏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么低声下气，瞬间眼睛里含了泪水。
徐老爹咬着牙握紧了拳头，然后松开，又握紧松开，反复几次，他原本不想挑明承认错误，好好辩解一下然后大家再和和气气起来最好。
但他没想到张家态度这么坚决。
儿子一直都是他的骄傲，如果知道儿子会这么做，不如他一开始好好认错挽回。
不同于张老太太的欣喜，张老爷子心情复杂的看着徐思辰，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自己坐了下来。
他知道徐思辰是个好孩子，人长的好，性格也好，家庭也好，自己上进也孝顺，整个村子没人不想生个这样的孩子。
但他更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样子，他一直认为徐思辰不可能会喜欢幺娘，所以徐思辰越好，他就越担心以后幺娘会受委屈。
这次和徐家的事要完了，他即气愤，又不可避免的松了口气，他一直觉得女儿还是嫁一个家境殷实些，珍视她的男子是最好的。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刚刚才有了功名，正意气风发的少年如此对他这么一个农家老汉谦虚有礼的认错。
他真想立马就把女儿嫁给他，错过了这个，再过一百年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哎，张老爷子艰难的拿起烟袋抽了起来，他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好了。
他不想认同这门亲事，但却极喜欢徐思辰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