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堂主的威望
宁青时来到前庭,方才脸上的娇羞和笑意都止住了,她一脸的淡然清澈,仿佛今晨的呢喃低语,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李景修松开宁青时的手,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前庭的主位上,解璟过来行了礼,绕到侧座台案后,旁听问审。
九思先带上许知远,多日未见,许知远却不见清瘦,面色虽然白了些,却有些丰盈。
宁青时看着他,笑着说道:“许大人,几月不见,我倒没曾想,许大人气色却好了些。”
许知远拱手一礼,回禀道:
“在下虽身居地牢,却衣食无忧,虽不知为何入狱,但是在下敬仰王爷,也信任姑娘,一定会查清事实,在下有朝一日,总能还得清明,重见阳光。如此,便也心宽体胖了些。”
宁青时颔首道:“地牢三月,不见天日,许大人就没有怨过?”
许知远站直身子,看着宁青时,微微一笑,坦然的说:
“月虽借阳,天气朗清。灯虽有烛,却尤有阴。
如果在下忍一时之牢,能换朝中朗清,这百日的黑暗,也就不算是黑暗了。”
李景修虽未言语,眸子里却已经带着赞许。
宁青时看着许知远茕茕孑立,中通外直的模样,问解璟道:
“解大人可还有话要问?”
解璟拱手做礼,对宁青时说:“敬请王妃定夺,大理寺无异议。”
宁青时回眸对许知远笑了笑说:“知远兄,你也在景阳王府歇了三月,如此长的时间,不知道白太傅那里是不是已经文案如山,忙的焦头烂额。
你梳洗一番,快快回去白太傅的府里请安吧,济世堂虽是欢迎你回来蹭饭。”
许知远闻言一愣,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宁青时说:“姑娘的意思……”
宁青时笑着说:“知远兄,别忘了尽快将欠宇文祐的银钱还了,虽然只有百八十两,但是这一来一往的利息,却会越滚越大。”
许知远是个明白人,这段时日,他在地牢里也听着赤风和顾清逸的对话,知道了一些。
关于宇文祐,定然不会只是西凉的土匪头子那么简单。此时,宁青时又提起宇文祐,许知远顺势说道:
“请姑娘放心,等在下拿到俸禄,定当先将银钱还清,干干净净的入朝为官,为民效力。”
宁青时颔首,看着许知远转身离府。
九思得令,再去带顾清逸上来。
李景修侧眸看着端坐在一边的宁青时,沉声说道:
“济世堂堂主,果然,名不虚传,颇有些威望气势。”
宁青时侧眸回到:“景阳王过奖,不过是东施效颦,对于王爷而言,本堂主不过是望其项背。”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有欣赏。
等了许久,九思也不见带顾清逸上来,宁青时转头看了看,也不见赤风。
她心道不好,来不及说,自己就要起身去后院地牢探查。
李景修起身拉住她,沉声道:“才刚刚说了堂主沉稳,怎么如今却慌了?”
宁青时拉着李景修,口中担心的说:“赤风!赤风丫头也不见了。”
李景修拍了拍宁青时的手,侧身对王府内的黑甲卫说:“去后院看看,将人找出来。”
“不必!在下自己出来了。”声音从石墙影壁后传来。
话音未落,宁青时就看到九思倒退着现身。
紧接着,顾清逸以刀挟持赤风在身前,一步一步的从屏风影壁后走出来。
宁青时看到赤风的面色,心里就冷了一半。
这样镇定自若的赤风,一定是心甘情愿的被顾清逸拦着,赤风脖颈处已经被刀锋划破了皮肤,却不见她喊痛……
宁青时闭了闭眼,再抬眸看向顾清逸的时候,眼里已经带了寒意。
“顾清逸,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宁青时咬牙道。
“姑娘,在下左右不过是护着西凉,反抗北周而已。”顾清逸说的坦然,手上的力道却不曾松开。
“本姑娘没有问你这个,我在问,你知不知道你如今挟持的是谁?”
宁青时定定的看着他,如果不是李景修在一旁牵着她的手,她此时已经飞身而上,和顾清逸打作一团。
李景修握着宁青时的手,紧了紧。
他看着顾清逸说道:“放了赤风丫头,本王给你陈情的机会。”
顾清逸听到李景修的话,冷哼一声,说道:“我本无意伤人,只是你们北周欺人太甚,你景阳王也欺人太甚。”
“景阳王秉公清正,如何欺人?”
宁青时沉声说道:“你说你为了西凉而来,可是这里是上京,你手机的人不是北周逆臣,而是对你有爱慕之心的赤风丫头!”
宁青时没忍住,上前半步,斥道:“当年,你在北漠的济世堂养伤,还是赤风丫头给你上药疗伤,如今,你却如此报答她吗?!”
顾清逸手上的力道松了一分,顿了顿,又看着宁青时说:
“情分?姑娘……论起情分,宇文少主对你的情分不深吗?他护了你那么多年,你入京不到两月,就嫁给了别人,你又是何等薄情?”
宁青时正色道:“我和宇文祐,从前是兄弟,是朋友,是他身份变了,我们才不得不作敌人。”
顾清逸冷笑着说:“兄弟?朋友?姑娘……你如此聪敏,怎么会愚蠢到相信,这个世间真的会有男女之间的单纯友谊?怎么会认为,一个男人对你如此的情分,竟然是为着,朋友?!”
宁青时哑然,面对宇文祐多年来的照拂,从前她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只是如今……
身份对立,情分难续。
她,却是再也没办法还清了。
“顾清逸,”
宁青时缓了缓说:“我和宇文祐的纠葛,本姑娘自会还清。可是,你跟济世堂的缘分,你同赤风的情分,你就是这样还的吗?”
顾清逸微微垂眸看着赤风,犹豫了片刻,又看着宁青时道:
“你今日放我出了上京,待我返回西凉,我保证不伤赤风丫头,会将她放回来。”
宁青时听到“西凉”,心中冷了几分,她想起青陵走的时候写的那封信:
“人和人之间,总有辜负。
他要回西凉去了,这一次,我也要跟他一同回去,不再让他一个人了。”
宁青时抬眸问赤风道:
“赤风丫头,你如何想?你愿意同他回西凉去,还是愿意留下来,与我一起?”
赤风在顾清逸的手中,一张向来镇定无波的面容,此时已经是泪水氤氲,她紧紧的咬着唇,乌黑的眼眸颤抖着,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赤风沉声说:
“姑娘,赤风生是你的人,死也只做姑娘的鬼。当年说过了死生不负,赤风宁死,也不愿离开姑娘。”
宁青时动容,她心绪上涌,手中握着李景修的手,又紧了几分。
李景修回眸看着她,眼神里有担心也有尊重。
“赤风。”
宁青时顿了顿,缓声说:“我们几个,自小就生活在一起。你大我两岁,我一直敬你,信你,将你视作七个丫头里的长姐。
如今,你心有所属,却为情所困,我不想让你为难,我只想让你活着……
你我之间,不必说死生不负,我们本来就互不相欠,相伴一起,不过姐妹而已。”
赤风哽咽道:“姑娘……我不……”
宁青时抬眸瞪着顾清逸说:
“顾清逸,本姑娘今日放了你,不是因为北周怕了你,而是我顾念姐妹情义,顾念西凉和北周尚未开战。
而你,与西凉贼子里应外合,毒害北周皇帝,害死我青樱妹妹,而后又构陷宁若白,害死张家臣女,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给你记着。
如果,西凉和北周永无战事,你,倒可苟活在西凉的庇护下,如果,西凉择日对北周开战,民不聊生,本姑娘一定亲自杀了你,了解了这些恩怨!”
顾清逸闻言,对手中的赤风说道:“赤风姑娘,对不住了,你家姑娘既然肯发善心,还念着旧情,只能辛苦你随我走一趟。
待我回到西凉,我自会放你回来。”
赤风在顾清逸的怀里,眼泪簌簌的落下来,这是宁青时认识赤风十几年来,她哭的最伤心的一次。
赤风苦笑着对顾清逸说:“顾大人,我家姑娘说,你玉树临风,身姿不凡,我刚一见你时,也觉得你像天仙下凡一样……
你对我温柔的说话,温柔的笑……
你一笑,赤风觉得王府的地牢都暖了……
赤风多么希望,姑娘口中的细作不是你,不是你……哪怕是你,我也希望你念在曾经济世堂的交情,还有如今赤风为你送饭的情义,可以回头看看……
哪怕是今日,你刚开始挟持我,我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却总还能反抗一二,给九思和黑甲卫一些机会……
但是,我错了……”
赤风看着宁青时,笑了笑,道:“姑娘,赤峰知道,青陵走了之后,你很难过,你只是不说……赤风不会离开姑娘,赤风会陪着姑娘,赤风说过的话,不会失言……”
宁青时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她睁大眼睛,吼道:“赤风!你今日若敢寻死,我就带着腹中的孩儿随你一起!本姑娘说到做到,你一向清楚!”
李景修闻言,猛地回头看她,手里紧紧的抓着宁青时,眼眸一刻不离。
赤风也惊惧,她说着:“不要…不行!姑娘!”
宁青时对顾清逸说:“收起你的刀,本姑娘放了你,你给我保证赤风安危!否则,本姑娘必定将你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