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庐山真面
面对淡定站在浮屠塔前的无终,林燚眼神闪烁片刻,低声说道:“无终师傅,夜凉如水,月色入户,立春诵读佛经后心有千头万绪,睡不着,起来逛逛,刚好遇见了小师傅。”
他瞄了一眼小沙弥,后者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强装镇定。
林燚一挑眉,他害怕这个无终?
无终面色欣悦,十分很满意林燚的举动:“唵啊哞,施主能够认真诵读《月八墨佛经》,以至于夜不能寐,实乃善也,小僧受宠若惊。”
林燚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经过三天的诵读,我产生了一些自己的见解,还有一些疑惑,想要请教一下无终师傅,咱们,可否入塔内一谈?”
无终笑着回答:“何必要去木塔?孩子们已经休息了。”
林燚继续说道:“我出生玄门,从未接触佛法,连日的诵读,只觉得非常玄妙。。。。。。呃,总之就是比我们玄门的东西厉害多了。我心生敬仰,想要进去参拜一下佛像。”这话说出去,林燚都觉得自己有病,哪有晚上拜佛的。
无终说道:“白天也可以,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娘的。。。。。。林燚见再也找不到理由,打算干脆直接明说。
“无终师傅,你这木塔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能见人?”林燚说道,同时悄悄催动血荆棘。他不打算说出晚上的所见所闻,万一打草惊蛇,让他们有所防备就糟糕了。
无终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林燚的胳膊,随后慢悠悠地说道:“原来立春施主还是不信任我,觉得木塔里面有邪祟?”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肯示人?”
无终笑得很无奈:“施主,不是木塔有东西不能见人,而是现在是半夜啊,你想看,可以白天看啊。”
林燚冷笑:“我就要晚上看。”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着小沙弥的脸色。只见他神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放松,随着林燚、无终二人一来一回变化着。
现在林燚挑明态度非要进木塔,他彻底绝望了,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无终沉默片刻,让出一个位置:“也罢,施主不亲眼所见,心里始终有个疙瘩,随我来吧。”
居然同意了?
林燚心里微微一惊,跟上了无终的脚步。
从明亮的月光一脚踏入黑暗的木塔,过了很久林燚才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为了不打扰孩子们休息,无终没有电灯。
“施主请注意脚下。”
无终提醒着,林燚小心翼翼地踱步穿过,他发现除了木塔中央那个贯穿整个三层的巨大古佛以外,每一层的木板上真的睡满了孩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看着孩子们熟睡的脸庞,林燚脸上写满了狐疑。难道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无终带着林燚从一层到三层,挨个转了一圈,直到林燚亲自确认毫无问题之后,他才带着林燚走了出来。
站在月光里,林燚发现那个小沙弥早就不见了。无终在他身后悠悠说道:“施主可满意?如果满意,请将您手臂上的武器收起来,那东西血气太盛,对月八墨佛有不敬。”
林燚有些惭愧,立刻将血荆棘凝聚的剑刃化开。
“实在不好意思。”
无终没有什么表情,半晌过后,他突然开口道:“施主可知您为何能看见邪祟?”
林燚一愣,回头看着无终平静如水的目光。他思索片刻,老实回答:“不知道。”
无终双手合十,淡淡说道:“这与施主本身有关,您知道‘鸣童’吗?”
林燚双眸圆睁,这个词他何止是听到过!迄今为止,他遇到的邪祟都喊他鸣童!可是鸣童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却一无所知。
他急忙上前,急切地无终说道:“无终师傅,我听过这个词。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什么是鸣童?”
无终苍白、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异色,他双眸微微一眯,低了下去,避开林燚的眼神,轻声说道:“施主师出玄门,居然不知道自己是‘鸣童’,实在稀奇。。。。。。”
林燚略显尴尬,但是眼下他也不打算解释:“请师傅不吝赐教。”
无终淡淡回答:“鸣童所见,亦表亦里。表里相参,皆为虚妄。”
林燚听到之后,更加急切地询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皆为虚妄?什么亦表亦里?意思我能看到事物的不同面,但是都是假的?他想起来上天门那一次,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了不同的怪物,难道这就是表里相参的意思?
无终念诵一声佛号,继续说道:“小僧送施主一句话,定心即破妄。”
定心即破妄?
林燚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那思绪飘渺无比,让他没有头绪,只有一种懵懂的知觉,好像是体悟到了什么一样。
他随后又问:“无终师傅,能否具体和我说说?有没有办法去除鸣童这种身份?”
无终想了片刻:“有。”
林燚脸露喜悦:“请无终师傅帮帮我!”
无终声音没有波澜地回答:“我需要查阅一下典籍,明晚此时,请立春施主来木塔前见我,我告诉施主剔除鸣童的方法。”
“多谢无终师傅了!”
告别了无终,林燚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离开了。一直不看他的无终,眼眸里也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转身回到木塔之内,对着那静坐在黑暗中的黄铜古佛拜了又拜,十分虔诚,表情显得异常狂热。
在他的朝拜之中,睡在周围的孩子竟然慢慢浮起,如同被一根细线提着,四肢软塌塌地悬在半空之中。他们无一例外均是面部朝下悬浮,仿佛悬挂的受力点在后脑的位置。
月光之中,某些微不可查的细微荧光反射出一条条亮晶晶的细线,从孩子们的后脑一直向上延伸,隐没在上方的黑暗处。他们的脑后都少了一块三角形的头骨,粉红的血肉跟某种卷曲蛰伏的虫子粘合在一起,那虫子微微蠕动的口器正和吊起的细线相连!
祭拜之后,无终虔诚地双手合十,突然,他的双眸凹陷下去,从额头的位置开始,头骨戳穿了皮肤,开始诡异地生长起来,慢慢地长成了一个诡异的、刻满古怪佛经的、向后弯曲的三角形骨锥,并在最中央的位置张开了一只眼睛。
无终更加认真地开始诵读起佛经来,连同漂浮着的孩子们一起,整个古塔开始回荡着低语般的佛经。很快,他面前的古佛显露出了原本的样貌,黄铜皮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一片片三角形头骨堆砌而成怪异雕像。
雕像和无终一样,头部是一根十分怪异的三角形骨锥,没有嘴唇,尖尖的獠牙就露在外面,十分渗人。而在雕像骨锥最中央的位置,明显还缺了几片骨片就能够完整。
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冷笑。
无终回头,独眼恶狠狠地盯着门外,站在门口的正是林燚。
“呵呵。。。。。。露出本来面目了,不诈你一下不行啊。”
林燚缓步走了进来,催动血荆棘。
“你真当我不怀疑你就是那个邪祟?”
岂料无终竟然十分坦然且淡定。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仍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样子,鲜红的嘴唇在怪异骨锥脑袋上显得十分突兀且不协调。
“立春施主,为何称我为邪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僧人,我收留这些凡夫俗子,供他们吃喝,修习佛法,领悟大智慧,所要的报酬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变化成了原本的样子。
“我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其实都是在沉睡而已。我只需要他们的一点血肉,来修缮月八墨佛的佛像。我一心向佛,只是追求涅槃,早登西方极乐,又有何不对?”
“我不是邪祟。”
无终上前一步:“我守护西岭镇数年,保一方民众平安,弘扬佛法,我所做的,是善行。他们回馈佛祖,也是善行。”
“你是鸣童,又带着那种充满煞气的东西,你才是邪祟。”
林燚冷冷地说了一声:“果然秃驴都是满口胡言乱语,我没说我是好人,但是你也不是好东西!来,我们邪祟对邪祟,看看谁更邪!”
无终摇摇头,淡淡地说道:“你们这些玄门土狗,怎么一天就知道打打杀杀?”
林燚不再跟他废话,提起血荆棘就直直冲了过去!
无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是轻轻一扬手,无数晶莹的丝线就从天而降,他把捆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毫无章法,破绽百出。”无终评论着。
“立春施主,你到底师承何处?怎么连剑都不会使?小僧教教你。”
说着,他甩手飞出几颗刻满花纹的金刚杵,死死钉入林燚双手双脚和周身关节,林燚痛苦地脸都扭曲着,发现身体完全失去了行动力,彻底变成了提线木偶。
“区区天破而已,怎么和我斗?”无终冷笑了一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你不是想摆脱鸣童身份么?看在你认真诵读佛经的面子上,我就帮帮你吧。”
“能遇到鸣童这种天材地宝,果然我是有大机缘的,别人求都求不到,居然自己上门了!善哉善哉!”
“作为报酬,你就把自己的骨头供奉给月八墨佛吧,唵啊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