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孤山
陆淮恩看她这样吃惊，原本想说的话不知怎的就止住了，略略停顿后才道：“这事儿到底如何还得细查，毕竟牵扯太多，一时半会儿怕也分辩不出，只是您要记住，不管结局如何，咱们只做能做的。”
说完这话，他似有不忍，为了叫她分心，又说起一桩旧事：“您还记得当初林臻出征时，林嬅混入其中的事儿吗？我记得当时她就说了是有人从中提点才让她出了那样的主意，到了这会儿，您大概也知道这后头提点的人是谁了。”
舒颜无奈，若真是那个人提点着林嬅去参军，而且到了这会子两人还没分开，其中的情谊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舒颜不愿再提这事，只让淮恩照常去查也就是了，她有种预感，类似的事情也许还会在别处发生，不过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吩咐。
“过几日林臻要遵旨出巡代查盐务，届时咱们可能要去一趟皇后陵寝？”
“嗯？”陆淮恩皱眉：“去那儿做什么？您该知道，没有皇上的手谕旁人进不去。”
“有些事我想不明白，若不亲自确认只怕是不能安心。”
说要确认，那便是开棺了，陆淮恩默了一瞬，才叹道：“您既然定了，那便如此吧。”
舒颜知道这有些难为他，可眼下除了他，自己无人可求，谁都不会愿意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去印证她这一点没有来由的怀疑。
许是因为见了淮恩，舒颜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甚至又一次梦见了月柳。
细想起来，她已经许久不曾做过如此荒诞无稽的梦了。
记不清那是两人自入杭城后第几次发生不愉快了，就算舒颜早有感觉，可在月柳亲口冲自己哭嚷出那番话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大概就像她无法接受陆淮恩心里有人却不是她一般。
“郡主，奴婢不敢有怨，你生来便什么都有，家世，地位，名誉，容貌，这些旁人无法企及的东西在您这儿却不需要半分努力，不止如此，还有那些崇拜和宠爱，都是您与身俱来的。所以，别告诉我努力了会如何，奴婢再努力也不会如您这般高高在上，能受万人景仰，再努力我也不过是受人驱使的小婢子罢了，主子高兴时赏些脸面，不高兴时便要退到一边，多露一面，多呼吸一口都是错的。”
“这就是命，所以，别再说那样的话，离了这儿我也不会有所谓的新生活，不过是如那些嫁入庄子的蠢妇一般，从伺候主子变成了伺候丈夫孩子，往后余生都要绕着锅碗灶台打转。”
不得不说，月柳这些话是有些道理的心里话，如果那不是为了掩饰她爱而不得的心虚的话。
那日月柳说完这些话就独自回了卧房，舒颜只当她发泄过后便会如常，可却忘了，她这爆发本就不同寻常。
那时作为罪魁的陆淮恩还颇有闲心的提醒过自己，底下的人一旦有了愤懑之心，后果只怕比多一个宿敌更可怕。
这种道理不用人教舒颜也明白，可惜当时的她认定月柳与自己打小一处长大，再有隔阂也能彼此化解，因此也没有及时处理，甚至在月柳“冷静下来”后提出要去孤山赏雪时也不觉得有任何异样。
杭城与京都不同，即使在寒冬时节也不曾下过像样的大雪，所以今年的初雪在路人气氛的烘托下就显得格外珍贵而特别。
这份情绪似乎很好的治愈了月柳一连多日的垂丧，太阳才起时她就到舒颜屋里请罪伺候。
“主子。”她跪倒在地的模样似乎比往日更温顺柔弱：“都是奴才的不是，口笨嘴拙的惹您生气。前几日说的那些都不是奴婢的心里话，不过是旅途劳累心绪失常这才胡言乱语。您体恤奴婢，一心想要为奴婢的后半生找好依托，偏我蠢笨一时钻进牛角尖里。实在是罪该万死的很。”
客套话舒颜听多了，自然也能分辨出她这话里的真情假意，只是，她总不愿意用最坏的意图去揣测自己身边的人，因此这番不愉快就在月柳告饶认错下不清不楚的揭了过去。
倒是后来陆淮恩问起时，舒颜多嘴露了一句，只说回京后还是找个妥帖人家把她嫁了，还说两人一处长这么大，旁人有的那些月柳自当也该有，不仅如此，她还挑了几处上好的良田另配两座庄子送给她做嫁妆。
可惜到底没等到那一天。
下过雪后第三日，月柳说是孤山上的雾莲开了，隆冬时节，上山的人并不多，舒颜也是难得好兴致，即使淮恩外出采景不能相伴，主仆几个还是高高兴兴的上了山。
谁曾想，这一去几乎丢了大半条命去。
月柳说的地方偏僻异常，还是邻院采药材的脚夫发现的，听说那山上旁的猛兽没有，倒是有几只落单的孤狼，胆小怕事，轻易不爱伤人，可为防万一，舒颜还是带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护院一道跟着。
最开始的时候，倒还算顺风顺水，天气不错，风景也不错，月柳难得多话，陪着舒颜一路说笑，眼睛里像是掺了星子一般，熠熠发光。
说实话，许久没见她这般开怀，舒颜也是打从心里高兴，只当她是真的想开了，毕竟喜欢这件事最重个两情相悦，月柳一腔痴情不知所起，丢在淮恩这块没有回应的石头上，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她也是经过见过的人，情爱于她想来不过就是点缀罢了，当不至于真为个男人要死要活，乃至翻脸无情。
舒颜是这般想的，云春小梅大约也是这般想的，所以直到月柳引着她们绕去后山时，几人也未觉不妥。
谁都不记得那些黝黑粗壮的大汉是如何从背山处一跃而下将他们十几人团团围住的，淫邪的笑意配着贪婪的目光，像是一条条黏腻恶心的毒蛇一般肆无忌惮的在她们三人身上游走。
还是云春反应快，鼓起勇气一下挡在舒颜面前，替她隔绝那些叫人不安的眼神，可下一秒，一双黑手自身后伸出，明明是那样轻柔不堪的力道，却毫不迟疑的想将她推进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