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面圣
舒颜早该想到，月柳心中若有人，那定是陆淮恩无疑。
可惜，她不曾说，舒颜也不曾细想罢了，两相耽误下，最终还是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局。
“说起来，还是我对不住她，明明是朝夕相处的人，却连她的心思都没有看见分毫，白白耽误了她。”
舒颜说这话，心里却没有太多愧疚，本来嘛，路都是自己挑的，走的好坏结局如何也不该由旁人负责才是。
只是每次说起来，总还是有些不忍，午夜梦回时，月柳那沾满血污的脸也曾不止一次出现，梦里她牵着自己的手笑意盈盈的说着趣话，偶尔艳阳高照，偶尔倾盆大雨。
梦里似有花开，极浓极艳，似乎是墙角攀爬的月季，月柳坐在亭子里，被舒颜一口一个姐姐的哄着将那些花编成篮子。
梦里有小溪，舒颜和云春挽着裤腿在溪水里捉鱼，月柳守在一旁，因为担心和害怕而哭丧着脸恨不能昏死过去。
也不知何时，柔嫩的花朵长出了利刺，平静的小溪变得湍急，舒颜一时不察脚下打滑，狠狠的沉了下去。
岸上月柳的面容晦暗不明，一行血泪自眼角缓慢低落，蠕动的唇角似乎在说：主子，救我。
而舒颜到底是没有救她。
她被淮恩一剑穿胸时，舒颜没有救，她浑身是血被丢弃在狼群中时舒颜还是没有救……
舒颜自认凉薄，做不到以德报怨。
她看着云春和小梅，握着她两的手诚挚道：“府里事儿多，我纵然心思再多难免会有顾全不到的时候，所以，不管你们心里有什么想要的，与我直说便是。咱们之间没有那些虚与委蛇，也不需要猜忌算计。”
剩下的话，舒颜没说，可她知道两人都是亲见过月柳下场的，心里自当有数才是。
她说出这些话时，心内也有些膈应，好在云春和小梅并不觉得如何，笑盈盈的“哎”一声后还反过来安慰舒颜：“您是主子，说实在些，奴婢们的命都是你的，还说什么猜忌不猜忌呢？”
“就是。”云春道：“主子，奴婢是打小从宫里过来的，见多了被肆意打骂凌虐的奴才，便是再愚钝也该分清好坏。您放心，奴婢不愿走不是为了旁的，只是因为舍不得您罢了。若说怨怪那自然是半分也无。”
“还有我还有我。”小梅忙不迭表忠心：“若不是您当初催停了马车救下奴婢，只怕这会儿我还在阎罗殿排队等着投胎呢。哪能如现在这般衣食不愁。奴婢知道，主子回来是有大事要算计，小梅虽帮不得您什么忙，却也不想您在旁的事上分神操心。除此之外，再无杂念。”
话说的急了，满口里我我我的，也不怕忌讳，好在眼下屋子里除了她们三个外再无旁人。
可巧，白芷扣着门低声回话：“郡主，皇上到了。”
“是吗？”舒颜疑惑：“倒不曾听到动静。”
“是，说是为着散心自己走过来的，除了刘公公外并没有旁人陪着。”
这便是要与太皇太后说私心话了，舒颜点头应道：“知道了。你且去正殿听差吧，若有什么再来传话便是。”
“是。”
舒颜想着才刚太皇太后的话，心里也不由犯嘀咕，入宫说皇上是因为太子一事对太傅府起了猜忌，这才引得旁人有机可乘，借机下了杀手的话，那太皇太后的态度可就耐人寻味的多了。
显然她老人家面上是想保住胤阙的太子之位的，甚至不惜为此和皇上闹了几日脾气，只是收效甚微，甚至脸面都见不上，这才打上了舒颜的主意。
毕竟舒颜作为太傅府遗孤，在舒牧那些门生眼里可不只是一个空壳郡主那般简单，不论如何，她的薄面，皇上总要给上三分。
舒颜想着，又将自己面上的胭脂擦去些许，取下百蝶穿花的红宝石簪子，另换了一支垂着银丝素柳的玉牙步摇，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轻盈羸弱，仿佛一掐就断。
果然，不过片刻，白芷就又回来了，垂着眸子格外恭顺：“郡主，皇上请您过去。”……
舒颜回京后，除了最开始林臻带着她去皇上面前恳求复合外，竟再也没有机会直面过皇上。
用皇上的话来说，那便是不忍相见，不过为表安抚，那些寻常的赏赐倒是如流水一般进了国公府，林臻也不止一次被单独留下来，三令五申的告诫他要对自己体贴些，切不可再犯从前那样的错误。
为此林臻还特意玩笑道，说什么遵圣上旨意，若他再叫舒颜落泪伤心，必定不得好死。
多严重的话啊，将皇上一片慈心衬托的无比隆重而光辉。
舒颜入殿时，太皇太后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本就上了年纪，轻易激动不得，可方才许是争执了几句，此刻面上一片青灰，桂嬷嬷在一旁替她推拿背心，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多出。
舒颜没有多看，及时跪倒在地，顿首请安一气呵成，仿佛并不曾察觉屋里的异样。
“起来。”皇上开口，语气还算柔和：“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礼。颜儿，你走近些，让姑父好好瞧瞧。”
“是，皇上。”舒颜没有扭捏，起身朝前走去，直到离他一臂距离时才停下。
“瞧着倒是瘦了。”皇上感慨道：“前一阵你姑母走时，你正病的厉害，也没赶上送她最后一程，想来也是伤心。”
“是。颜儿不孝，每每想起总是自责不已。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自然不会。”皇上唏嘘：“湄儿在时，疼你比阙儿安宁还要多些，我又如何会违背她的意思怪罪于你呢？来，别站着了，坐下咱们好好说话。”
“是。”舒颜谢过，拢在袖子里的手指用力拽着，这才算保住了脸上的笑意。
“原也怪不得你，皇后娘娘病前你倒是几次求见，奈何她那时被接连的事故弄得伤心，这才避之不见，不想竟是天人永隔。”皇上抬眼看她：“朕听说，自你回来后，你们姑侄两竟是一面都不曾见过，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