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无奈
“嬅儿！”金姨娘起身想追，却碍着林老太太的势，压根不敢多动。
“你听听，你听听！”老太太指着冲出院门的背影恨不能立时背过气去：“这还是孩子吗？这是阎王啊！说的可都是什么话，从上到下半点尊敬也没有，落到外人耳朵里，沈家就是下场！”
“好了好了，不气不气。”舒颜也被惊着了，拉着老太太好一顿顺气，还不忘吩咐和苑的贴身婢女：“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呀，看好你们小姐，若有什么差错，一个都别想活了。”
当家这些年，她很少有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奴才们也是被唬着了，听的她说才算转圜过来，连连称是后便急急地追了出去。
“老太太。”赵嬷嬷这会儿才上来，劝道：“二小姐脾气烈，心里还是好的，有什么话您好好说于她就是了，何必这般疾言厉色，若激着她起了性子，反而要坏事。”
说罢又去拉扯金姨娘，将她扶上座位：“姨娘你也是，二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便罢了，怎么连你也这般想不开呢，如今各府中谁人不是绞尽脑汁将姑娘送进去，你倒好，给你机会还这般嫌三弃四的，也难怪老太太生气。”
“是。”金姨娘诺诺道，饶是心里不愿，却也不敢再辩。
因为她清楚，身为女子婚姻这样的事儿原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远得不说，单看舒颜，那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出身尊贵又如何，便是贵如公主不也难逃和亲的命运。
好容易等林老夫人和缓下来，舒颜才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颜儿才来，也不太清楚来龙去脉，听老太太这意思是要将二妹送入宫中？”
林老夫人就着舒颜的手将茶一饮而尽，又静了一会儿才叹道：“这原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几个丫头里，也只二丫头争气些，不像老三老四，成日里缩手蹑脚畏畏缩缩不成个体统。若是叫她们进宫，不出三日便能熬出个骨架子出来。至于其他那些，虽有一两个周正的，可也没那道理。”
老太太没有明说，舒颜却清楚，这样的“好事”，理所当然该落在正房屋子里，哪能叫旁逸斜出的分支占了去。
“颜儿明白了。”舒颜笑道：“赵嬷嬷说的对，不管老太太是何打算，还是要好好说给她听才是。不然的话即便入宫，只怕反而会给咱们国公府惹祸。”
回想方才林嬅离开前脱口而出的话，老太太深以为意，思虑过后拍了拍舒颜的手：“好孩子，她从来最听你的话，有你去劝自是再好不过。你是个聪明孩子，还好与她说一说个中厉害，兴许她就能想通了。”
“是。”舒颜心知这差事吃力不讨好，可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应允到：“老太太既说了，颜儿便去劝一劝，还请您宽心，万事皆有法子可想，不论什么都不值当您着急上火损伤身子。”
“唉，她若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林老夫人感叹。
若如她一般，可真算不得好事。
舒颜找到林嬅时，她正蹲在荷花池边哭，从来笔直的身板此刻蜷缩成小小一团，看起来无助且可怜。
婢子们心知她的脾气，只敢远远的候着，眼看舒颜过来才算松了一口气。
“嬅儿。”舒颜试探着喊了一回，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们在这儿待着。”舒颜朝小梅道，而后提着裙角慢慢朝荷花池走去。
“别过来。”林嬅听到脚步声终于又了反应，虽说一动不动的拧着身子，可嗓子里的颤抖显示着她此时真正的心情。
“好，我不过来。”舒颜从善如流的停下脚步，就近寻了一块平坦的石头，铺上帕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我不过来，咱们就这么说说话，可好？”
“……”
“不想说吗？”舒颜轻笑：“那便听我说，可好？”
“……”
“其实我很明白你的心情，毕竟我的婚事也是这般定下来的。金銮殿上临时起意，一道圣旨便定了终身，那时也没有人提早来问我一句愿不愿意。相比之下，你可比我幸运多了。至少在事情尘埃落定前还有人来提前告知你一声……”
舒颜苦笑，哪怕这种告知不过是另一种旨意罢了。
“我知你不乐意，就像金姨娘说的，你才十七岁，入宫对你来说也实在是太过为难了些。可生在你我这样的人家，从小便该知道，所谓姻缘不过是如那些金银玉石一般用作交易的东西。想要自己做主就是痴人说梦。嬅儿，你从来聪颖，可不要犯这样的错误。否则，沈姨娘便是你的后路。”
不止沈思钰，林嬅的生母金茹慧又何尝不是如此……
“男子的情爱不过风中砂石，一吹就散，与之相比多的是可把控得东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还是那句话，来日方长，不要把自己困死在当下时光里。”
婢子们离的很远，她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也只说给林嬅听见，就像她说的那般，这是个聪明孩子，也会盘算计较得失，她自小耳濡目染了亲生母亲的际遇，自然明白舒颜说的话有多现实。
果然，那原本蜷缩的身影缓缓动了，像是匍匐的小兽缓缓显示出身形。
“嫂嫂……”还是那般暗哑得嗓音，却又退去了最初的不安和哭音：“如果我不愿意，父亲会帮我吗？”
“不会。”舒颜干脆利落斩钉截铁的断了她的异想天开：“老太太的话虽难听了些，可不得不说那便是事实。你虽顶着二小姐的名，可不过是庶出罢了，你再不甘也要认清现实。”
所谓庶出，那是家族里最容易被用来牺牲的所在。
“嬅儿，你要清楚，除非你足够强，爬的足够高，否则你所有的情愿心事不甘无奈都不会有人愿意去倾听。皇宫是个什么所在，我自小在那儿长大，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可以，我也不愿你去，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就像当初对自己的婚事无能为力那般，如今在林嬅这事儿上，她依旧只能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