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席
林臻没有再与舒颜一起挤在马车里，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闲庭信步一般走在身侧。
舒颜心虚，悄悄打起帘子去看，生怕他嘴角露了痕迹又招惹闲话。
“主子，您瞧什么呢？”小梅将新换了炭火的手炉塞到舒颜手中，凑上前道：“这天变得也快，上午还是大太阳呢，到这会儿却阴沉沉的，怕是还有一场大雪要落。”
“是啊。”舒颜心不在焉，离得太远瞧不真切，也不知那药他用了没？
云春看她这样，心里了然，冲小梅笑道：“且别管这天了，你如今在府里吃得饱穿的暖，便是落再大的雪也奈何不了你。倒是方才你去给小公爷送药时，他可有说什么？那药呢，及时用了吗？”
“倒也没说旁的。”小梅细想了想，一字一句回道：“不过是嘀咕了一回，声儿太轻，奴婢跪在那儿听的不大真切。倒是夫人也在，问他嘴上是怎么回事儿，小公爷说是逗了猫儿，方法没用对，被挠了一爪。”
小梅当时就在那儿，听着说辞只觉得荒唐的很，且不说小公爷身手如何，寻常猫儿哪里能伤他分毫，便是那伤痕也不是爪子可以挠出来的，倒像是被咬着了……
想到这儿，她似有些明白舒颜在看什么了，不由补充道：“那药小公爷原是不准备用的，还是夫人说宫宴上头带这样的伤总是不太好，哄着他擦了药，想来是没有大碍的。”
擦药便好，舒颜放下帘子心也松了一半，那是母亲调配的去痕膏药，管用的很，那样的伤口擦上一回便好了，大约是不会叫人发现的。
云春心里好笑，却又不好大大方方笑出来，只能捧着小梅备的糕点递给舒颜：“主子，离晚宴还有好些时辰，您今儿起来到现在除了早上那口五谷粥外再没吃过旁的，不若先垫垫肚子，免得等会儿难受。”
“不了。”舒颜没有胃口，并不想吃这些糕点。
云春放下碟子，将荷包里细心包裹着的姜丝梅子糖取出来递给舒颜：“那便含着这个吧。昨儿您回府不久后，陆管事派人从宫里送来的，说是让奴婢随身带着，您不想吃饭的时候便含一粒，多少会舒服些。”
“难得他有这样的心思。”舒颜从善如流，她身体素来不错，只是肠胃弱了些，时节滞气或者心情郁结时更容易胃口不佳，也亏得淮恩心细，处处考虑周全。
姜丝健脾，梅子开胃，倒是对症的紧。
他们来的并不算早，宫门口早停满了各府的马车，在宫人的引导下倒也算是井然有序。
舒颜才要下车，就见对面伸手过来，雅蓝的衣衫覆盖在骨节分明的手背上，看起来似乎格外温润有礼。
舒颜顺势抬头，自然而然的去看他嘴角，心道这药果真有用，才那么一会儿便连痕迹都找不着了。
落地站定后才瞧见舒府的马车正停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只是除却两位嫂嫂外并不见旁人，而她们显然只是来送行的。
舒府里头到了舒颜这一辈，除却她之外并没有人与宫里的权势有沾染，大哥体弱对外总是称病，留在家中不过是兼管些家务俗事，打理庄子，只是舒府清贵，手头上需要管理的田产房产不过寥寥。
当初舒颜出嫁虽说十里红妆，可里头有八成是慈安宫和皇上皇后妆点的，舒府本身所出不过二十余台罢了。
至于二哥，倒确实在学识上上心过一段时日，甚至学人家去考取功名，勉强得了个举人后又失了兴趣赋闲在家没有再考，再后来也不知从哪处搜罗了一本山河记，从此便坠进了山河壮丽里头，一心游山玩水，一年里有大半年不在家里，倒是可怜了二嫂，为他独守空闺操持孝道。
“要去打招呼吗？”林臻难得体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太傅事忙怕是一早便入宫了，两位嫂嫂大约是陪着母亲和老夫人来的。”
毕竟以舒家两位兄长的情况，今儿这宴他们是没机会参加的。
“不了。”舒颜摇头：“若是这会儿过去，怕是又要说上好一阵话，反耽误了她们回去，这天色不好，再晚怕是要下雪。左右后日是要回府的，有多少话说不得，不用赶着这一会儿。”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二哥了。”林臻道：“也不知他如今游历到了何处，是否又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舒颜心道：说什么见不见的，你们两一年里在京都的时间加一块儿也不超过三个月，要能碰到才叫奇事儿。
晚宴分做两波，朝臣长辈们一处，晚辈们在另一处，入了朝阳门便各自分开了。
临别前老夫人再三叮嘱林臻要紧着些舒颜，别左顾右盼的冷落了自家媳妇儿，这话说的，几乎等于把不要和沈思钰说话这几个字摁在了他的脑门上。
难得林臻乖巧，恭敬的应了，转身便丢开舒颜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宴席设在碧波廊，冬日里浸着水寒嗖嗖的，好在暖炉够多，满满当当排了一圈，熏走了不少湿气。
太皇太后端坐在上方，精神奕奕，一双眼来回看着底下嬉闹的孩子，发自内心的高兴。
舒颜到时，她跟前已经围了不少人，皇子公主，郡主县主，一个比一个会讨人欢心，十几岁的年纪，花儿一样的脸，所有的笑透着鲜活真诚，也只有这样的笑才能勾着身边的人一道高兴。
林臻紧邻着舒颜坐下，似乎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自顾自的取了一盘核桃，一点一点剥着。
按着规矩，里头伺候布菜的都是宫中婢子，云春小梅虽说跟着伺候却只能留在外头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这会儿舒颜能说话的也只剩身边这一个了。
好在，她并不是那么想说话。
沈思钰来的早，与他们隔了四个座位，难得的没有关注他们这儿，也不知是没瞧见还是不想瞧见。
舒颜想起自己早上发的邪火，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去看她，只好学着林臻的样取了核桃来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