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嘭”
丁意的一整天都在紧张与期待中度过。
支队又转来了两个案子,都不复杂,燕天玉和陈起澜各带了一组人出门了。
丁意的表现实在是有些魂不守舍,陈起澜让她留下来看办公室。
中午,丁意请周晓可帮忙,去给扭扭买礼物。
丁意几乎没有给人买过礼物,就连以往送去孤儿院的,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
两人去了最近的商场,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饰品,丁意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迷茫。
好在有一个周晓可。
丁意挑了一个银色手链,上面坠着几只非常迷你的小天鹅。
这让丁意想起了小时候给扭扭讲的丑小鸭的故事。
我们扭扭,一定长成了白天鹅。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陈起澜已经带着人回来,正在写结案报告。
丁意默默坐下。
她早上为了平定自己的心绪,去档案室提了几份卷宗出来。
正要接着上午的内容看,一杯奶茶出现在桌角。
丁意抬头,吕元青正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默默注视她。
哎,一会儿要和吕元良说一声,自己不需要照顾。
看丁意抬起头来,吕元青完成了任务一样点点头,不等她道谢,就径直准备离开。
陈起澜从结案报告里抬起头,正看见两人默契的有来有回。
他脑袋还蒙着,两份报告,写的他心烦意乱。
看见这两人,难以压制的烦躁忽然冲天而起。
他大步走到丁意面前,揽住吕元青,手臂斜斜搭在吕元青的颈后。
“锲而不舍呀朋友,你挖墙角也得看看情况啊,宅子的主人还在边上坐着呢,你这墙角能挖得顺吗?”
吕元青敏感地察觉到陈起澜的不悦,却不认为那是因为自己表面看起来的“挖墙脚”行为。
他把陈起澜的手臂移开,又对丁意点了点头,一言未发地离开了。
奶茶端端正正地站在桌子上,陈起澜只觉得实在不怎么舒坦。
老子写结案报告写地脑袋都要秃了,这个墙角为什么能这么悠闲地坐在这儿等着人挖?老子的面子在哪里?
丁意把奶茶扎开口,不解地看着陈起澜。
为什么这个人一直觉得我会被挖走。
丁意不理解陈起澜骤然蓬勃的自尊心,还是打算同他解释一下。
刚要开口,却见陈起澜已经转身走了。
丁意未说出口的话混着奶茶咽了下去。
这个晚上,丁意还是没能和扭扭吃上饭,连带着小天鹅的手链,也孤零零的留在了她的抽屉里。
小张今天跟着燕天玉那一组一起行动,处理的是一起家庭暴力致人死亡案。嫌疑人自己报的案,他们做的几乎就是证据确认和收尾工作。
案发地在一处比较有名的商住两用楼。
这里的小广场这两天正在举办漫展,人流量极大。
参与漫展的人们可以称得上来自四海八方,穿着形形色色,平时扎人眼球的装扮在这里丝毫不见突兀。
卸下装备在一楼大厅休憩的人数不胜数。
燕天玉带着小张和另外两个兄弟下了电梯,堪堪过了大厅正中央,就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男人从门口进来。
这人穿着低调朴素,戴着口罩和一顶棕色的宽边帽。
燕天玉只瞥了一眼,随即步伐加快,稍微往边上回避,带着人匆匆往外走。
变故就发生在两拨人交汇之际。
混乱的环境中,一声压过人群嘈杂的枪响使得整个大厅短暂的沉默了一瞬,只有零星没有反应过来的几个人还在发出轻快的笑声。
与此同时,燕天玉的步伐一顿,小张似有所觉的往前一步。
人群猛地爆发出尖叫,慌忙地四处逃窜,就连那位众人簇拥的男人都无人在意,在一片慌乱之中丢掉了自己那盏帽子。
小张面前的视线骤然开阔,燕天玉捂着腹部,缓缓半跪在了地上。
干净光滑的地面霎时染上了红色。
丁意几人下了车,是跑着进的医院。
陈起澜这一路车开的很急,几乎整段路程都在超速。
几个人的心现在都还在胸腔里吊着。
小张正站在急救室门口抹眼泪。
看见陈起澜过来,一下子没绷住,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
众人心里一慌。
丁意看见陈起澜的额上全是冷汗,身侧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听周晓可说过燕天玉从陈起澜做了队长的时候就在,两个人几乎是一同磨砺成长起来的。
陈起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怎么样了?”
小张深吸一口气:“还在里边,医生说有内脏破裂,但是子弹擦边进的,不严重,送来的也及时,一会儿就推出来了。”
陈起澜愣了一下,随之竟然轻笑了一声,然后半脱力地,歪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他缓了缓才开口道:“妈的,你哭的这么惨,老子还以为要给他申请烈士了。”
小张接过丁意递过去的纸,擤了一把鼻涕,眼泪却止不住,一边说话一边往下流:“我忍不住,吓死我了队长。”
陈起澜稍微坐正:“说说吧,怎么回事儿,你们那案子怎么还能和枪击扯上关系?说仔细点儿。”
小张红着一双眼,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其实详细也没有多详细,案发突然,现场混乱,小张只能把自己听到的见到的拼命回想讲给大家听。
陈起澜把玩着手上的几颗瓜子,是他刚刚从口袋里摸出来的。
“监控调了吗?”
小张吸吸鼻子:“调了,一楼大厅的监控今天早上发现被人恶意损坏了,物业今天因为这个活动非常忙,还没来得及修。”
陈起澜:“这种大型活动,不着急修监控?!找死吗?”
小张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一起的两个兄弟去调周边的监控了,那段时间前后两个门,还有电梯附近的,应该都能调出来。”
陈起澜面色凝重:“这事儿得快点解决,这把枪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再炸一轮,得趁着没闹得更大赶紧抓着人。”
他正要再次开口,却见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燕天玉麻醉还没过,不知道是不是毅力强大,迷迷瞪瞪的被推出来,竟然还微微睁了睁眼。
陈起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然后才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转头问向小张:“那是什么枪?怎么就这么点威力?”
小张听着这话下意识地看向躺着的燕天玉。
只见燕天玉终于抵不过身心疲惫,彻底把眼睛闭上了。
小张自然明白陈起澜的意思。
子弹打入人体,人体内的失稳和翻滚造成的空腔效应,会轻易造成严重的脏器受损内出血。
但这颗进了燕天玉身体的子弹,确是安安稳稳地在脏器之间擦了个边,又安安稳稳的待在了里面。
小张:“听着声音也很不对,仔细回想之后,我认为这很可能是自制的枪支。”
陈起澜冷笑一声:“这样的人才不干正事儿,暗地里袭击人民公仆,可真行啊。
随后,他从长椅上站起来,加快语速继续说道:“肖儿带着电脑呢是吧?你留下来带着两个人看着天玉,还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谨慎一点儿。周晓可回局里留守,给之前没完的案子做一下收尾,张儿,你把家暴的那个也给她,然后你和丁意跟我去一趟现场。”
漫展已经因为突发事故暂时取消,不过还有不少胆子大的还没退房,住在五到十楼的酒店里,准备观望观望有没有恢复活动的可能。
一行人到达这里的时候,一楼大厅已经变空了,只有一滩血迹仍留在地上,周围已经圈起了警戒线。
来往的人不再经过正门,而是从后门直上电梯。
小张举着电话:“队长,前后门和电梯附近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但是还没拷完,咱们直接过去看吗?”
陈起澜摇头:“先不过去,先拷下来给肖儿,让他看仔细点。”
陈起澜站在血迹旁边,模拟着子弹的方向。
抬头看去,那边是几节长长的台阶,还有几张皮质座椅,依稀残留着有人曾在上面休息的痕迹。
这么大的地方,没有摄像头,头疼。
他偏头看向丁意。
丁意正在回想小张之前在医院说的话,试图把现场与那些话对应起来。
她察觉到陈起澜的注视,回头看了一眼。
陈起澜正想开口,却感到丁意的目光凝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是什么?”
陈起澜顺着丁意的视线转过身,干净明亮的大厅里,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正紧挨着柱子,无声地躺在角落里。
他大步上前,拎起手里这个可怜的、被主人慌乱中抛弃的镜头盖,朝着丁意笑了笑。
金坠子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极了,最近实习忙的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参与个漫展,vlog录到一半还碰见杀人现场,搞得自己镜头盖丢了还不敢回去找。
就在她黯然神伤的时候,旁边的小姐妹忽然拍了拍她的胳膊。
“坠子坠子,这个镜头盖是不是你丢的那个?”
金坠子的脑袋飞快地转了过去。
是一条下午两点发出的,漫展举办方的通知,为一个镜头盖子寻找它遗失的主人。
金坠子感觉自己死而复生了,拽起旁边的小姐妹就冲出了房间。
“别急别急,就在二楼物业,哎呀你慢点儿!”
金坠子推开门,一屋子仿佛在开会的人同时看向她,她忍住扭头就走的冲动,颤抖着问了一句:“请问,丢失的镜头盖是在这里领吗?”
她听见为首的那个大帅哥笑着说:“是这儿,请进。”
金坠子:在帅哥面前,这个镜头盖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金坠子拽着自己的小姐妹在物业办公室和大帅哥陈起澜聊了十五分钟的天,同时付出了自己那拍了一半的vlog,并且和陈起澜约定,问一问当时在场的其他朋友有没有大厅或者出入口的视频,然后拿着镜头盖满意地走了。
唯一的憾就是没有要到联系方式,说是纪律要求,只加到了帅哥旁边姐姐的账号。
金坠子安慰自己,不错,也是个大美女,然后信守承诺的去群里要视频了。
这边丁意和陈起澜已经把金坠子拍的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从金坠子从家里出发开始,一直录到案发时。
很正常的录像,和约好的朋友见面,很多人在大厅都有出镜,由于妆容和与衣着,很难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很特别。
有cos的动漫人物、洛丽塔、汉服、jk,不少衣服都袍袖宽大,陈起澜甚至看到了一个人大概cos的是扁鹊,背着一个和衣服同色的大药箱。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
漫展会场倒是有安检,否则这么大的箱子,炸弹都能旁若无人的背进去。
陈起澜不甘的把视频和监控录像放在一起,准备再看一遍。
丁意拿着手机过来,上面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发来的几段视频。
丁意打开其中最短的那一段展示给陈起澜看,这视频只有二十几秒,镜头有些晃,很明显是用手机拍摄的。
混乱从视频的第七秒开始,一声枪响,之后人群呼喊四散,随着镜头的转动,甚至可以看到完整的半跪在地的燕天玉。
之后,镜头仓促的移开,手机的主人也在随着人流走动,显然是要去往后门和电梯的方向。
此时,画面晃到了地上。
一个棕色的宽边帽不知何时在拥挤中掉落在地上,在以嘈杂慌乱为背景的视频中,一双黑色高跟皮鞋停在了画面中,一双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不慌不忙的将它捡起,然后随着人流离开了。
“大家都在仓促逃命,这位可不一般那,你瞧这心里素质,小张都得回去反思了。”
丁意点头:“确实很奇怪,后门和电梯都是有监控录像的,但是这顶帽子没再出现过。”
陈起澜:“可能是藏在哪儿了吧。”
丁意不赞同的把视频往前调:“这种帽子质地很硬,如果是自制手枪这种小东西,还可能藏在身上带走,但这个不太可能。”
“那要么藏起来带走了,比如扁鹊那种大的箱子,要么……”
陈起澜想了想,叫了小张一声:“张儿,看看垃圾桶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