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裕山
一百零一、峪山
齐东城接到密令，说信州一带出现瘟疫，让他去看看真实情形如何。他赶紧转道过去。
还没到信州境内，沿途就见到不少人扶老携幼的在路上艰难地走着，看样子是因为疫情往外奔逃的流民。越深入郡内之地看到的情形越凄惨，有些地方路边还有粥棚，但棚内早就空无一人。路边有为死去的亲人哭嚎的；有拦着他们苦苦哀求要点吃的；还有卖儿卖女的；甚至有为一点吃的动手的好多流民神情呆滞，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看着实在是令人于心不忍。
问了这些流民后得知，原来去年冬天这一带出现了严重的旱情，百姓多饥馑，好多地方都饿死不少人，今年立春后又开始暴发瘟疫，百姓真是没活路了，只能拖家带口地往外跑，想着去外面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一路行，一路哀叹民生多艰。待他们进入信州的峪山县，看路上的流民似乎少了些，不知是否因为此县山高谷险，又地处偏远，本来人口就少的缘故。
渐近县城时，他们见路边搭了一些棚子，看样子是安置流民的。路边还有一些戴口巾的人给那些流民发放东西，他们过去问那是什么，那人说是防疫的药物。
在城门口他们被拦下了，守卫的士兵严阵以待，一本正经地说本县有规定：严禁外地人入城。然后又说，可以资助他们一点粮食、药物，但劝他们最好还是绕道别处为好。
齐东城无奈只得拿出印信给守卫看了，守卫派人去县衙报告此事。一会儿来人传信说县令说了，同意他们入城，但须按照章行事。先安排他们去熏房里熏一熏，然后再去留观室里呆一天，等确定他们没染病了才能放进城。
齐东城随行的侍卫说这个规定太无礼，他们大老远来开没见到人，倒先吃了闭门羹。谁知那守卫模样凶狠，说话也毫不客气，他只说自己是奉命行事，如果他们觉得不方便，大可以去别的地方视察。
呵，这么硬气的回复。齐东城倒越发觉得需要进去看看城内的情况了，不就是一天嘛，他等得起。
齐东城问“你们县令大人呢？”那守卫说“县令正忙着，让我先带大人们去沐浴更衣，再去熏房。”疫病当前，他们也不敢疏忽懈怠，便按照要求去做了。
第二天，城里的大夫过来给他们仔细检查过，确认他们没有染病，才放他们进入县城。
守卫说可以带他们去县衙，齐东城说“不用了，我们自己随便转转就行。”守卫也不废话，直接说“那大人请自便。”说完果真就丢下他们，自去忙了。
几人从未遇到过这种行事态度的差役，不免有些吃惊，还有这样招待上司的？两个侍卫一起看向齐东城，看他什么意思，如果齐大人发话，那他们就要给那个敢如此怠慢上司的峪山县令好看了。齐东城摇了摇头，说“也好，咱们自己转转看看更自在些。”
满城弥散着熬陈醋和熏艾草的味道，城内街道上行人不多，大部分商铺倒是还都开着。只是沿路街坊人家的大门几乎都紧闭着，门外、墙上、路上、树上都撒满了石灰，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如同大雪过后，虽是春季却俨然如冬日般萧条又肃杀的景象，让人不免心生悲凉。
小牛子望着空荡荡的街巷问“这是没人了呢，还是不让他们出来了呢？”齐东城指指墙上的告示说“没看到告示上说的，要城内诸人无事不得随意外出，违者严惩。”
侍卫李杰小声嘟囔一句说“也不知道这是为提防着大人找人问话呢，还是一直都是这么要求的？”齐东城说“应该不是防咱们的，你看那告示上的字已经不新鲜了，这些石灰也不是这一两天撒的。”侍卫唐英环顾四周说“可是现在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咱还能知道点啥？”
齐东城指着前面的一家客栈说“走，先去这儿看看。”一行人来到客栈说要住店，客栈老板甚是热情，赶紧来招呼上茶，齐东城装作不经意地问“老板生意可好？”老板苦笑道“哎呀，哪里还有生意，能活着就不错了。”
小牛子问“是不是因为你们城门口的那些守卫太凶了，没人敢来了？”老板环顾一下四周，小声说“小客官倒是眼尖，那些人可不敢惹，原本都是山上的山匪。”唐英惊奇地问“山匪？那怎么做了守卫？不怕他们进来抢你们的？”
老板说“嗯，这倒没有。瘟疫一来，我们县令就贴了告示，说可以雇他们做守卫。开始大家都不同意，还去县衙闹过。后来县令出来解释说‘瘟疫来了，如果不管他们，他们肯定会断粮，缺医少药，要是他们活不下去了，必然会铤而走险进城抢劫。那不如早些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条生路，而且还可以让他们帮助守护城内百姓免受其他外来流寇的劫掠。也算两相便宜。’开始大家还不信，后来见他们虽面目凶狠，倒也遵守约定，没有骚扰百姓，也算守住了一城的平安。于是都不再说什么了。”
李杰说“那如此说来你们县令倒是高明。”老板摇摇头说“高不高明的不敢说，就是我们这儿粮价是真的高，唉，老百姓太难了，，，”说着一个劲地摇头叹气。
齐东城低声说“走，去粮店看看。”
几家粮店看下来，唐英说“大人，这个县的粮价属实有点高啊，平常一斗米也不过一二十文，高一点也不过三十文左右。现在这里竟然卖到两百文一斗，是平常的好多倍，这不就是哄抬物价吗？这么干，官府都不管吗？还是说官府不知情呢？”
李杰哼了一声说“怎么可能不知道，说不准就是得到默许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典型的的官商勾结。难怪不想让咱们进城，不就是怕咱们发现问题。”小牛子也气呼呼地说“真是的，这也太坏了，简直是不顾百姓死活。大人你可得好好查查这个贪官。”
齐东城表面上虽没表态，心里也颇为气愤，此地百姓不但为疫病所困，还要承受这么高的粮价，这是想要逼死百姓吗？
说话间，对面两个衙役带着四五个人抬着一口棺材走过来，后面一个妇人哭哭啼啼还在一个劲地哀求“能不能让老人家入土为安，不要烧啊。”
一个差役围着口巾，口齿不清地说“大姐，这不是针对你一家，老爷有令，凡是这段时间去世的不论是否染疾，一律火葬。这也是为大家好，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一会儿你们全家还得去城西的熏室熏一熏，再去留观房待两天，等确定你们没有感染疫病才能回家呢。”
那妇人一听，又捶胸顿足哀嚎起来“老天爷啊，这是要我们一家的命啊。我呸，什么县太爷，就是个草菅人命的昏官。唉哟，我的亲娘啊，你死的好惨啊，啊”
他们赶紧退避一旁让那行人先过，衙役看见他们几个，训斥道“你们几个干啥呢，还不赶紧回家呆着，再乱跑，小心把你们都抓起来。”齐东城赶紧说知道了，这就回去。
等那群人过去了，小牛子愤愤不平地说“呵，好大的威风啊！老爷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也不管是不是染病死的就逼着人家火葬，还不等人家操办后事，就被赶去留察。等他们出来估计就只能赶上三天圆坟了吧？这也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吧。”
齐东城也有些生气了，说“走，去县衙，我倒要看看这个县太爷怎么解释。”
等到了县衙才知道，今天一早县令就去定河县了。说是知州大人亲自来视察疫情严重的几个县，顺便召集附近的官员一起过去商议救灾事宜。
齐东城想了一下说“走，我们也去定河，正好见识见识知州大人是怎么处理救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