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五台山春天暮鼓
“丑末寅初，日转扶桑。我猛抬头，见天上星，星共斗，斗和辰。它是渺渺茫茫，恍恍惚惚，密密匝匝，直冲霄汉呐——减去了辉煌。一轮明月，朝西坠……”
九城鼓韵文化广场响起京韵大鼓婉转悠扬的声音，电可以停，离退休干部们的文化活动不能停，现在喜好京韵大鼓的只剩下一些老年人了。李纯一老师在原单位市某炮文工团兢兢业业表演了二十年，但随着戏曲越来越不受现在的年轻人们待见，想着也应该给年轻人多一些机会，自家也不缺那点工资，年纪轻轻便早早地退休下来。近几个月都到老年活动中心给离退休干部们表演自己的专长京韵大鼓，没想到大受欢迎，有人便提议不如大家每天定时约到广场上活动，宣扬戏曲传统文化的同时还能让所有人都能聆听感受到真正的九城韵味。鼓楼文化广场离家近，李纯一老师便更积极了，天天乐此不疲。现在年轻人的娱乐活动太多了，夜店和ktv里嗨得放浪形骸，咿咿呀呀地吼唱着流行歌曲，对京韵大鼓总是好奇又敬而远之。说实话李纯一心里是很不屑的，那些没内涵的流行调调都是昙花一现，流行个一年两年的就过去了，只有像京韵大鼓这种优秀的艺术形式才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之前只要李纯一一开唱，乐队的几个人总会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得水泄不通，除了平时每场必到的老人们，来广场上玩的人和路过的人无不驻足，收获掌声无数。然而今天到场的人却寥寥无几，广场上更是空空荡荡。拉二胡的老搭档杨大爷说：“现在特殊时期，各家里都在操心柴米油盐，大家都不来了，李老师，我们还唱不唱？”
“唱！来了当然就要唱的，一个人我也唱！我们文艺工作者都要讲退而不休。”
“好！就应该这样。那今天唱哪个曲目？”杨大爷摆开架势，准备给李纯一伴奏。
“《丑末寅初》吧，这个好。不管老天怎么样，日子都还是要过的。这首曲子唱的就是一个正常过日子的情景，也表达一下我们大家当前的愿望吧。”
咚咚哒咚咚咚哒——和着鼓板点响起，李纯一便声情并茂地唱起来。
停电后大部分人无法工作，只能宅在家里，没有电脑等工作设备，居家办公也成了空想。各种电器都没法使用，电脑、电视、电饭煲这几样最重要的电器成了摆设，依赖于电脑手机的各种熟悉的电子娱乐都戛然而止，大部分工作都没办法进行，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所幸的是，燃气和水没有停，水务部门尽最大力量维持着最基础的民生保障。
没有了电饭煲，全家人吃了好几顿面条了。覃为民想着还是得做饭才行，便把一个没用过的大铁锅拿出来，刷洗干净了，放米淘洗后，便在燃气灶上烧了起来。当高仿版的柴火饭上桌的时候，引得全家人连声叫好。李纯一说：“爸不愧是从农村出来的，这以后还得仰仗您老的厨艺，我们全家人才吃得上饭呀。”
“凑合着吃吧，”覃为民谦虚道，“明火烧的比电饭煲煲的饭香，但比真正的柴火饭还是远得很呢。”
“不知道这电要停几天呢，按说这太阳风暴也不至于一直影响呀。”李纯一转脸对覃正阳道，“正阳呀，你们天文台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都没有及早的预报呢？国家在你们单位投的钱可真的是天文数字，现在都看你们的了。”
“事发突然。”覃正阳道，“说实话，这次太阳黑子的爆发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报能力。没人能想到太阳风暴的到来如此突然，如此持久，破坏力还如此之强。”
“宇宙中最不可理解的事情就是宇宙是可以理解的。”覃武略道，“爸你就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了，没能防患于未然就是失职。”
“哟，你小子还学会贫嘴了。”覃正阳道，“你看了几天星星，知道几句名人名言，以为就理解宇宙了吗？”
“是呀，宇宙其实很容易理解，”覃武略道， “也很简单，不就是星星嘛。不要太在意细节，也不要想得太复杂。满天的星星从远处来看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你照亮我，我照亮你而已，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覃正阳道：“那你知道那星星的光照亮地球多久了吗？”
覃武略嘟起嘴巴道：“重要的是你得知道太阳风暴的时间，跟星星的光照亮地球多久又有什么关系？”
覃为民知道武略还在青春叛逆期，怕父子俩吵起架来，便接话道：“太阳和月亮、地球从宇宙的角度看其实也都是星星。一束太阳风暴的光什么时候照亮月亮和什么时候可以照亮地球，一定都是有关系的。你俩也别争了，还是快吃饭吧，等下菜都凉了。”
覃正阳心里亮了一下。心想儿子讲的其实也没错，虽然对本次空间天气灾害台里已经以最快速度做出了反应，但没有提前预报到本次太阳风暴，造成的停电损失天文台当然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于是忙说道：“快吃饭,我吃了饭还得赶回台里去加班。你们放心，明天就会来电了。”
覃为民道：“现在还有饭吃。再不来电，大家在城里会没饭吃，那就真的要回农村了。”
李纯一笑道：“你怎么去加班，车都开不了，地铁也停了。难道走过去吗？”
覃正阳边吃饭边说：“隔壁老王说燃油公交车今天已经恢复运营了，真不行走也是可以的。”
李纯一道：“台里都还停电的，你去到能做什么？”
覃正阳道：“我是负责人呀，所有事情都得管。”
覃正阳迅速吃完饭，放下碗筷说：“我先走了。”
李纯一道：“忙完早点回来。”
覃正阳道：“太晚没公交了，打的也打不到的，今天晚上到单位里睡，不回来了。”
说着便快步出门下楼出了小区，走到鼓韵公交站台，发现排了很长很长等公交车的队伍，没办法只能跟着排队。虽然是晚上了，但每辆公交车还是被挤的满满当当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没有路灯，只有星光和月光照着昏暗的马路，所有公交车都开着大灯，开得很慢。连续过了两辆公交车，都没挤上车，第三辆才勉强挤上车，被卡在车门边上。车门附近的自动售票机是熄屏状态，也没有售票员。覃正阳发现居然乘坐的是有司机驾驶的老式公交车，这是一辆早就被淘汰了若干年的燃油机动大巴车，司机是一位老师傅，在不停地大声喊道：“上车的人往里走！大家往里面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