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庄主任务：寻周子阳】
“韩公子，这就是您的房间了。
“您可以随意走走，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就跟婢子说一下，婢子一定会尽力为您补齐。”
婢女把韩平之领进房间后，就恭恭敬敬地垂首侍立在了一旁。
韩平之粗略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倒也算宽敞整洁，条件至少是比大多数客栈要好的。
“没什么需要补的了。”
那婢女敛衽万福道：“既然如此，那婢子就不打扰韩公子休息了。”说完就要转身告辞。
“等等——”韩平之叫住了她。
婢女又回过头来：“韩公子还有何吩咐？”
想起方才的困惑，韩平之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想问一些你们庄主的事情，不知可否？”
周庄主富甲一方，身体却如此消瘦，中气也不是很足，而且他还通过灵瞳术看到了那个瓜子脸小妾身上的妖气……这其中可疑的地方不少。
婢女抬起头来，说道：“韩公子请问吧。”
韩平之道：“我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们庄主今年贵庚？”
婢女道：“禀韩公子，庄主今年四十有八。”
才四十八岁？明明就像一个七十八岁的老头了好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女人早早榨干了生命的精华，所以未老先衰了？
“可你们庄主一看就不像四十八岁的人吧。”他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疑惑。
一听这话，婢女立即警惕地向后瞅了一眼，确认无第三人在场，才捏着嗓门低声道：
“不瞒韩公子，我们庄主是罕见的先天阳亢之体，在五十岁之前，精力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旺盛……这就是我们庄主在续弦了第二任正夫人之后，又纳了这么多房妾夫人的缘故……
“可是到了五十岁之后，我们庄主也会以比常人更快的速度衰老下去，这就是我们庄主之所以仰仗孙药师的原因。孙药师作为周家门客常年入住庄上，为调养庄主的身体尽心尽力。”
韩平之仔细听着，揪住一个疑点追问道：“你不是说，你们庄主到了五十岁之后，身体才会加速衰老么？为何现在四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是满鬓风霜？”
婢女更加低下了头，两只小手有些紧张地揉捏裙带，声音也带了一丝轻颤：“婢……婢子要是说出来，韩公子你可别外传啊，要是被那位妾夫人知道了，我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韩平之只好安慰道：“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惹麻烦的。”
婢女小声道：“据说庄主新纳的第八位妾夫人有些妖异……”
“这第八位妾夫人如何称呼？”
“胡灵玉……”
婢女一说完就后悔了，忙不迭挥手道：“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韩公子告……告辞！”仓皇失措地小跑离开。
听完婢女所说，韩平之又不免遐想起来……
如果真的是个女妖人，过早榨干了庄主周雪岩的身体，这逻辑上倒也说得过去。
弘武末年，大衡王朝以三十万荡妖甲骑踏平万妖国，此后各族妖人辗转流离，多有融入人族社会的。只要这些妖人遵守大衡律令，不修邪法不害人，当权者大都持着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
在大衡王朝的官书定义中——
“妖人”往往指早已化为人身的妖二代、妖三代以至妖n代。
“妖怪”则指由草本树木、飞禽走兽修炼而来的初代妖族个体，因为尚未能完全幻化人形，外貌又丑又怪，所以才被称为“妖怪”。
“妖魔”指的是堕入魔道的妖族，因为往往制造一方大杀业，所以最为人族忌惮。
妖怪因为未经人道开化，所以多遵从天然的嗜血本性，所以也往往与“妖魔”等同；
但妖人因为普遍受过人族教化，甚至一度创建过自己的国家，所以沦为妖魔者也是不多。
按照韩平之的推测，那个向他丢葡萄的妾夫人胡灵玉十有八九便是一个女妖人。
——而且姓胡，莫非是狐族一脉？
在他的印象中，狐族一脉的修炼功法多有摄取太阴月华的。只是长此以往，她们也经常需要补充身体所缺乏的阳气，从而中和阴寒体质。
正巧这周雪岩是先天阳亢之体，遇上了胡灵玉，那岂不是干柴碰上烈火，烧个天昏地暗？
如此一来，周雪岩的早衰也就解释得通了。
只是这胡灵玉又为何给他丢葡萄……
对了，他的主修功法是《青莲剑心诀》，炼的是天地间的浩然之气，又是中高品列的武者，体内纯阳刚正之气，比周雪岩一介凡人浩大不知凡几。
再加上他男神级别的颜值……这吸引力还是有亿点不弱的吧。
不过他虽然知道了胡灵玉妖人的身份，却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
万一周雪岩这个老色批明知胡灵玉是个妖人，但他就是好这口呢？
“韩侠士——？”
恰在这时，房门外出现了周雪岩的身影，枯槁的脸上散发出些许笑意。
“庄主请进吧。”韩平之道。
周雪岩一脚跨入门槛，随后朝身后打了个响指，立时有两名家仆捧着两个红木托盘而入，红艳艳的绸缎打底为衬，上面整齐躺着一枚枚黄澄澄的金元宝。
他虚手一摆，笑道：“韩侠士，这是黄金六百两。”
韩平之微皱眉头：“不是说好了黄金三百两的么？”
这个老色批突然把货款翻倍，一定是有要事要求他。
“其中的三百两，是我付给侠士的货款。”周雪岩道，“额外的三百两，是我另有一事想央求侠士……”
韩平之淡然道：“行，你说说看吧。如果我力所能及，就没问题。”
眼下正是他十分缺钱的时候。
一来他游历江湖，吃喝住宿都颇有耗费。二来他离开了镇魔司，就意味着不再获得朝廷发放的灵石丹药，修行进度已经停滞半年有余，日后只能自己购买修行资源，这无疑也会耗费大量的金钱。
黄金六百两相当于白银六千两，按照他之前在京都镇魔司的月俸，起码要不吃不喝攒上一百年才能达到这个数目。如此大额金钱，他自然不会轻易拒绝。
周雪岩摆摆手，屏退了两名家仆，而后双目放空，眼中无限惆怅。
轻轻喟叹了一声，他接着说道：“实不相瞒，周某与前妻育有一子，失踪已久……我想让韩侠士帮我找找他！”
韩平之立即祭出了“陈情令”，驳绿玉牌悬立半空，徐徐旋转，清光四溢。
“周庄主，说说怎么回事吧。”
随着周雪岩的吐字叙事，牌面上自动浮现一个个细若米粒的金字，勾勒出倾诉者的所思所想。
……
周雪岩与前妻育有一子，名为周子阳。
虽然出身于商贾之家，但周子阳却不喜经营算计之道，从小心向儒学。
十岁时，父问其志。
子阳曰：“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雪岩曰：“某家为商贾门第，无文道之遗赋，无官运之亨通，不可为。”
子阳曰：“文道，吾所喜也。不为名，不为利，只求从心所欲，不逾矩。”
父子俩的矛盾就在于此。
周雪岩不希望儿子走读书做官这条路，只想让儿子好好学习经营之道，以后好继承他的衣钵，经营家族的瓷窑和万顷茶田。
多年来，周子阳性格执拗，成天对书籍画本手不释卷，渐渐成痴。
周雪岩日益头疼，也日益愤怒，在某次争吵之中，一怒之下烧掉了儿子的所有藏书和画本。
没过多久，这位周公子放弃了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
一根竹杖，一双芒鞋。
一顶斗笠，一件蓑衣。
背起了一只竹编行箧，独自一人离开了灵溪镇。
留书一封——
“此去求学，山遥海阔，不知经年得返。
“不辞而别，虽愧无悔。
“临别有一言赠与父上：
“王侯将相宁有种，士农工商岂自生？
“人力无穷山海移，道阻且长万险通。”
后来，周雪岩才知道儿子最终拜入了离阳书院门下，勤修儒道，渐窥门径，三年即有小成。
其后返乡省亲，终于又激起了这个老父亲的一场欢喜。
但在经过牛奎山一带后，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音信。
失踪至今，已经一年有余。
……
“我在路上听闻，牛奎山上有一头虎妖盘踞。”
韩平之缓缓说道，心头掠过了一丝不好的联想。
周雪岩面容凄楚，眼眶泛红：
“我当然知道这些，也曾经派了不少人前往牛奎山寻找子阳，但大都是一无所获……”
“子阳还活着的几率其实已经很渺茫了，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哪怕，哪怕侠士你带回他的一件遗物也成，至少让他魂归故里！”
“侠士你既然能剑斩青蛟龙角，想必对付一头虎妖也是不在话下。”
韩平之略作思考，点头同意，同时心中暗忖：这个周庄主其实也挺惨的了，天生的阳亢之体，却仅仅生出了一个儿子，如今这儿子又十有八九葬身于虎妖之口……
周家一脉，基本已是绝后了。
周雪岩大概也早已想通，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也没有在韩平之面前故意哭惨。
看到韩平之表态，他立即又悲又喜地描述起了周子阳的外貌长相，以及随身携带的行李物件。
韩平之一边点头，一边默默感应着“陈情令”上勾勒的信息：
周子阳，二十一岁，拜入离阳书院三载；
面如冠玉，丹唇皓齿，穿着一袭月白文衫；
背着一只竹编书箧，里面装有笔墨纸砚和圣人典籍。
妥妥的一枚小鲜肉。
如果还在世，应该不算难找；如果人没了，他的遗物应该也很好辨认。
周雪岩说完又再三拜谢，然后感激涕零地告辞，顺手带上了房门。
“牛奎山……吃人的虎妖……看来又得闯一次龙潭虎穴了。”
韩平之暗自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