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青蛟会】
盛夏之际，骄阳似火。
黑山村，方家小院。
方黎抿着嘴，靠坐在门槛上，看着父亲方大山从一张张竹撑上取下硝制好的兽皮。
作为方家老大，方黎还不到十二岁，仍显稚嫩的小脸上，此刻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少顷，他目光忽然变得坚定，似作下了某个决定。
“爹，我听说青蛟会过几日要招收弟子，我想去试试。”
方大山动作顿了顿，旋即又继续手上的活计，整个人背对着方黎，闷声道：
“老大，爹知道你向来主意正，可青蛟会不是什么好去处。”
方黎口中的青蛟会乃是一江湖帮派，帮会驻地位于黑山村所在的清河县城。
清河县乃附近地域首屈一指的大县，青蛟会以县城为中心，势力覆盖周边数县，威势几乎与官府等同。
青蛟会虽然也经营草药、珠宝、酒楼等生意，但身处江湖，打打杀杀在所难免，黑山村内曾经就有村民加入过青蛟会，但最终却落了个惨死异乡的下场。
所以，方大山才会说青蛟会不是个好去处。
可是，一旦进入青蛟会，好处也不少，不仅可以习字，还能学到武功，即便天资不够，无法在武学上取得成就，将来也可进入帮会下的产业，拿个铁饭碗。
对于两世为人的方黎来说，这是他在异界他乡能够想到的唯一出路。
更何况，那传说中的武功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方黎答非所问，语气却十分坚定。
方大山很清楚这个大儿子的性格，也知道他对村外世界的向往，闻言沉闷地叹了口气，不再劝解。
……
一转眼已是三日后，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方大山就与本村几个猎户结伴离开了村子。
他们每个人都挑着几卷皮货，这是整个上半年的收获，若是送到清河县城贩卖，大约可以换得几两碎银，用来养家糊口。
方黎既然决定要去青蛟会，自然是跟在队伍里，方大山虽然没有阻止，但脸色并不好看。
同行的二虎看着方大山一路板着脸，忍不住安慰道：“大山哥，梨子打小聪明机灵，肯定能在青蛟会混出头，你就别担心了。”
梨子是方黎的小名，农村人不识字，起名多是参考生活中的物事，就像方黎的弟弟妹妹，不是龙虎就是杏桃。
而“黎”是他上一世的名字，虽然方黎从没有对父母说过，但这次去青蛟会，他肯定是要用这个字的。
方大山听到二虎的安慰，冲着对方咧了咧嘴，脸色稍稍缓解了几分，但仍无一丝笑容。
同行的几人都知道方大山的担忧，沉默了一阵，开始主动聊起皮货的行情，这直接关系到大家伙的收入，一时间，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一行人紧赶慢赶，途中穿过本镇石桥镇，终于在晌午前抵达清河县城。
清河县不愧为豪富大县，城门口车水马龙，环绕县城的城墙高达一丈，黑灰色的墙壁古朴斑驳，显示岁月不短，饱经风霜。
因为是青蛟会招收弟子的日子，今日来往的行人比往常多出许多，方黎一行人在城门口排队等候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进入城内。
穿过低矮的城门，入眼豁然开朗，贯穿县城的主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有如方大山一样穿着粗布短褐的穷苦百姓，也有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员外。
主街两侧，飞檐斗拱，商铺楼宇鳞次栉比，各类摊贩的吆喝声争相入耳。
然而，方大山等人并未被这繁华迷住眼睛，一行人直奔皮货坊市，来到以前经常售卖的商铺。
皮货行情变化不大，只是方大山他们手中的皮毛多来自野兔花狸，相比较狐狸老虎，价格要便宜的多。
不过，当方大山他们将手中的皮货换成银子时，一个个脸上还是挂满了满足的笑容。
正事办完，方大山等人陪着方黎前往青蛟会驻地。
那是一座屋宇连绵的庄园，园门前，如方黎这般大的少年已有数百，他们依次排成一列，队伍足有数十丈长。
少年四周，各站着几个持刀青衣人，他们均是青蛟会的年轻弟子，此刻正在维持秩序。
“爹，我过去了。”
方黎与父亲打了个招呼后，小跑着来到队伍最后方站定，不一会儿，他的身后便有其他少年接上。
在场的少年绝大部分都小脸通红、兴奋不已，但在青蛟会弟子的注视下，没人敢大声说话。
方黎歪着脑袋，仔细观察着青蛟会招收弟子的方式。
只见庄园门口摆着一张长桌，桌后坐着一位持笔记录的年轻男子，另一侧，有一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挨个为队伍里的少年摸骨。
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厌烦，此老一直沉着脸，骇得上前接受检查的少年连大气都不敢出，任由对方施为。
老者的动作很快，每检查完一个少年，嘴里都会吐出诸如“中”、“下”这样的字眼。
方黎只观望了一阵，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规律。
凡是得到“下”字评价的少年，必然落选，“中”字则视体魄而定，体魄越健壮，录取的可能性就越大，反之则越小。
此外，看到“中”、“下”评价，方黎猜测必会有“上”字评价，只是，一连过去数十个少年，都没有出现这样的人。
显然，这种人属于“天才”，而天才总是少数。
沉思之际，方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腰胯，在一众少年里，他的身体算是比较健壮的了。
毕竟是出自猎户之家，偶尔可以吃到肉食，再加上他本就拥有成熟的心智，平时会有意识地锻炼身体，体魄自然要比大多数底层孩子强。
但是，青蛟会收徒的标准明显是以“根骨”为首要条件，这让原本信心十足的方黎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看得越多，方黎越是忐忑，青蛟会收徒之严格超出了他的想象，几乎只有十分之一的少年过关。
以此推测，这次招收弟子的人数不会超过三十人，要知道，这可是涵盖了附近五个县的地盘。
……
“下一个！”
听到熟悉的喊叫声，方黎心神一懔，终于轮到他了。
深吸一口气，他快步走到老者身前，微微张开双臂，等待对方的检查。
老者的脸色仍是那般沉凝，双手十指枯黄如鹰爪，被其一触碰，方黎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老者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并未出声呵斥，手掌捏过四肢，又按了按肋骨和脊椎，之后便收了手。
方黎目光微垂，双手不知不觉间握紧，这一刻，只觉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
“中！”
嘶哑的声音响起时，方黎心头猛地一抽，一股失落之情蓦然涌起。
唉，我终究不是那少数中的天才！
此念闪过，方黎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中”字评价可不是百分百被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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