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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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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世襄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跟林兰谈话的记录。林兰的话在耳边回荡着:他可是你的恩人,你真的敢调查他吗?罗世襄放下笔记本,双手捂着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罗世襄跟肖更时这几年各忙各的也好久不见了,他真不愿意几年不见,一见面是因为调查取证,可无论如何职责在身,他都要去印证一下林兰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罗世襄没开警车,让小苏把所里那辆破捷达开了出来,两个人都穿着便服赶到了红星国棉厂门口。小苏看厂子已经拆的差不多了,到处是残垣瓦砾,跟轰炸过一样,开车进去实在不方便,就把车停在厂大门附近熄了火。

    罗世襄坐在车里思考了一会儿对小苏说:“这样,小苏,你在车里等我,我自己上去一趟。”小苏哦了一声,但又有点踌躇:“头,这……不合程序啊?”罗世襄吭哧一声笑了:“今天不是公差,是我来看看老领导聊聊天,这不违法吧。”小苏不说话了,扭过头把后座的一袋礼品拿过来递给罗世襄:“头,有需要叫我。”罗世襄拎着礼品下了车,朝那栋孤零零的办公楼走去。

    罗世襄拾级而上来到三楼,按着牌子找到厂长办公室,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罗世襄拎着礼品四处找了找,听到会议室有人讲话,便走过去趴在门口玻璃上往里看。

    肖更时正跟十几个人在一起开会,会议室烟雾缭绕,熏得女同事纷纷用手捂着鼻子。因为烟雾的遮挡,肖更时一下子没有认出罗世襄,只看到门玻璃上忽然出现了一张人脸。肖更时皱着眉头瞅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罗世襄,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欣喜的冲他挥了挥手,然后附身给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起身小跑着走出了办公室。

    肖更时反手带上会议室的门,惊喜的看着罗世襄:“世襄?你怎么来了?”罗世襄赶紧伸出手:“厂长,您最近忙吧?好久没来看你了,今天正好路过,也不知道您在不在。”肖更时使劲握了握罗世襄的手:“在在,我天天在,家都不回。”“这么忙啊?”“咳,”肖更时一边说一边领着罗世襄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厂子这个样子,我说忙说累有啥用,尽最后的本分善始善终,少挨点骂我就烧高香了。”

    进了肖更时的办公室,罗世襄四处瞅了瞅这间简陋的办公室,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来说:“真不好意思,这么忙还来打扰你。”肖更时一边拿出茶叶罐倒茶一边摆了一下手:“别,见你我是真高兴,正好找个借口躲躲哪些工作组的,烦。”罗世襄呵呵笑着,站起来走到肖更时身边,端起茶壶接过倒好茶叶的水杯自己倒了杯水。

    肖更时示意罗世襄坐下,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儿坐坐了?”罗世襄本想再寒暄几句,绕个弯子再切入正题,可一闪念,以肖更时的智商这点小聪明就显得太幼稚了,别弄巧成拙了,索性就来了个单刀直入。罗世襄慢慢放下自己的茶杯:“焦同生的事您肯定知道吧?”

    罗世襄果然也是洞察人性的好手,他拎再多的礼品,绕再多的弯子都是无效的,肖更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但他本想着会是市刑侦支队的人来找他问话,但当他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看清罗世襄的脸时,心里突然一阵惊喜,这个案子如果是罗世襄来办,那可再好不过了。但既然罗世襄没穿警服没带人,拎着礼品来“看望”自己了,自己更没必要戳穿,索性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陪着把这场戏演下去。

    罗世襄问完,肖更时皱了皱眉头,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当然,厂里一下就传开了,你说这个老焦,早年在厂里我就说过让他少喝酒,没想到,老天给他这么大个惩罚。”

    罗世襄面带悲哀,掏出一包散花递给肖更时一根:“我想着跟老焦同事一场,人没了,就去看看林兰,这让林兰好一通给我骂的。”肖更时似乎一下子没明白,他把烟点上抽了一口才一脸迷惑的问:“她骂你干什么?”罗世襄放低了声音:“您得罪了多少人才把我弄过去的,林兰记恨到现在,一见面就骂我,说我这身皮本来是焦同生的。”

    肖更时歪了一下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才似乎刚明白罗世襄在说什么:“哦哦,那个事啊,咳,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你不提我都忘了,不说这个。”深谙人情世故的肖更时当然知道这个为人处世的道理:施恩莫要提,一提生芥蒂,二提长怨气,三提变仇敌。他巴不得罗世襄一辈子记着是他帮着调动的工作,但这个话只能罗世襄说,他自己绝对不能张这个口。

    为了把话题岔开,肖更时甚至搬出自己年轻时候的那点隐私开起了玩笑:“林兰怎么还念念不忘,心眼这么小……当年幸亏我们俩没成,要不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肖更时跟罗世襄都意味深长的哈哈大笑起来。

    罗世襄趁机把手里的礼品递过去:“不管怎么说,您这份恩我一直没忘,焦同生出这个事,说实话我心里一咯噔,林兰这一骂倒是把我骂醒了,要没您,估计现在下岗的不是焦同生,就是我了……这水坑里淹死的兴许就是我。”

    肖更时接过礼品放在桌子上,心里面多少踏实了一点,如果罗世襄这么重情重义,自己的事儿就好办了。他把嘴里的烟吐出去,用手挥了挥烟雾:“话不能这么说,这都是命,他焦同生到了公安局也不会有你有出息,说实话,这么多年,能帮的人我都愿意帮一把,但我也看人,什么人行,什么人不行,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罗世襄慢条斯理的抽了口烟,看了看肖更时,用请教的口吻说:“厂长,您说这焦同生怎么就淹死了,你不觉得有点蹊跷?”肖更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面容平静的说:“厂里人说他喝多了,李婶还说焦同生出门没几步就吐的一塌糊涂,肯定是喝蒙了。”“哦?您还去他喝酒的小饭店问了?”罗世襄追问道。肖更时眼神一闪,然后依旧云淡风轻的说:“邻居们传来传去,啥消息我都知道,忍不住过去问了问情况。”

    罗世襄点点头:“哦,看来您还是挺关心咱厂的老员工的。”肖更时把罗世襄带来的礼物拿过来看似很喜欢的抚摸着:“厂子虽然不在了,但这些人在我心里都还是我的兄弟姐妹,头天出事,第二天大家就知道了,我也跑过去问了情况,李婶说头天晚上他们仨喝的醉醺醺的,眼看着焦同生晃晃悠悠钻进大雨里,没想到……呦,”肖更时把罗世襄带来的茶叶外包装拆开,拿出一盒茶叶:“金骏眉,你还没忘呐。”罗世襄笑着指了指金骏眉:“怎么能忘,当时也穷,全靠这几罐茶叶办事呢,最后您都没喝上一口。”肖更时哈哈笑着点点头。

    罗世襄一边笑一边接着说:“下那么大雨,焦同生他们仨喝点茶不好,喝什么酒,把命都喝没了。”肖更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收回去,表情严肃起来:“这个没问,咳,他们能商量什么,老焦,老侯,都是告状积极分子,天天说厂里破产清算国有资产流失了,我把他们的下岗安置费贪污了,估计那天也是借酒浇愁,骂我们这些当头的呗。”

    罗世襄附和着叹了口气:“这焦同生天天告状,估计也没少来找你麻烦吧?”肖更时摇了摇头:“他不直接找我的麻烦,主要就是到处告状,把状纸递给各个部门,弄得各个部门老找我谈话了解情况,他这样做也不是没效果,市里派了工作组驻厂办公,现在都还在,就在我隔壁,哦,刚才开会的就是他们,你应该看到了。”罗世襄哦了一声:“他这样估计对你工作影响挺大的。”肖更时把金骏眉拆开:“来,换个我的最爱尝尝。”罗世襄赶忙把自己杯子里的茶喝了一大口,把茶杯递过去。

    肖更时一边清理茶杯一边接着说:“说没影响是不可能的,市里边几次过来问情况,也来查帐、查合同啥的,但我摸着良心说话,自打进厂就没干过对不起工人兄弟的事儿,所以调查的人随时来,我随时配合,但他们还是没完没了的告状,市里索性下来个工作组,就在这儿,说你们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到厂里找工作组反映,就这也不行,还是非要去市委市政府换着部门到处告,现在不是我烦,是市里各个部门都有点烦了。”

    自动烧水壶咕嘟咕嘟的开锅了,罗世襄赶忙伸手把水壶端下来:“那要这么看,焦同生这一死,大家都松了口气。”肖更时擦了擦手上的水:“话不能这么说,什么事都有个限度,你说他老焦要是摔个跟头把腿摔瘸了,住几天院让我消停两天,我还真松口气,可现在这个情况,无论如何不是我想看到的。”“是,毕竟是一条命,而且还都是老工友,确实挺突然的。”

    肖更时重新倒上金骏眉,沏上水,一股浓郁的茶香立刻升腾起来,肖更时深深的吸了一口:“嗯,香,真是好茶。”肖更时把茶杯推给罗世襄:“多想有一天,咱都退休了,几个老伙计天天喝茶钓鱼侃大山,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多好啊。”罗世襄捧着茶杯闻了闻:“可现在还不行啊。”

    肖更时看了一眼罗世襄:“是啊,事儿还多着呢。”肖更时又点上一支烟,透过嘴里喷出的烟雾盯着罗世襄的眼睛看了看,然后慢条斯理的说:“厂里的工人兄弟,对我再有意见,都还是我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吵吵架,干一仗都可以,可还是亲人,阶级内部矛盾再生气也到不了那个地步,说实话他焦同生出事我心里还是挺难过的,我儿子跟他儿子从小玩到大,我们两家关系说实话一直不错。”

    肖更时把洗茶的水浇在貔貅茶宠上,貔貅瞬间从墨绿变成了金黄,肖更时一边饶有兴致的玩着茶宠一边接着说:“老焦是艮了点,但绝对是个好人,早年厂里有些刺头,要没老焦帮我收拾,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我这内心深处对他是有感激的。”

    罗世襄把自己杯子里的茶根也浇在貔貅上,然后冲肖更时竖了竖大拇指说:“还是您大人有大量,境界确实比工人高,不知道焦同生要是早知道你这些话,会不会就不这么折腾了。”肖更时谈了谈烟灰:“他折腾他的,我从来也不在意,但对我来说这是人之常理,谈不上高不高的,我现在最后悔的是自己太好面子,老觉得自己是个领导,拉不下面子,我早先就托人给焦同生找了个保安的活儿,他听说是我给介绍的,死活不去,咳,我要是早点跟老焦推心置腹的聊聊,要是早点关心一下他,帮他解决点实际困难,估计也不会出今天的事儿了。”

    罗世襄轻叹了一声:“你也别太责怪自己,谁能想到出这种事,再说,厂里几千工人都找您安排工作解决困难也不现实。”肖更时摆摆手:“不一样,我们两家还是蛮熟的,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兰,也不知道林兰会怎么想。”

    罗世襄表情稍微有点变化,但立刻恢复平静:“老焦出事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后事林兰管不管。”肖更时抬起头想了想:“没有吧,4号出的事,这才9天。”罗世襄也仰起头想了想,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咳,看我这脑子,啥都记不住。”

    肖更时扒拉着桌子上的台历,翻到四号,指着上面的标记给罗世襄看:“也不是,4号市里督察组正好进驻咱厂破产清算小组,给市里报的材料堆积如山,我每个都要审核,从4号到今天我都在厂里加班,小组其他人员也是轮流回家休息,4号那天工作组还给我们还开了个扫尾工作部署会,一直到凌晨2点多才结束,我就在这沙发上睡了一宿,第二天还没睡醒齐大姐就吵吵着说老焦出事了,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罗世襄伸头看了看台历,又看着肖更时坦然的目光,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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