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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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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苏开着警车疾驰在去医院的路上,罗世襄望着窗外飞驰后退的行道树,时间似乎也一下子倒流了起来,焦同生的音容笑貌也跟着在脑海里翻腾着。

    小苏把车一拐进了市医院,停好车,陪着罗世襄上了二楼找到市局的法医,跟随法医来到了存放焦同生尸体的太平间。

    一进太平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罗世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法医带上手套,掀开了盖在焦同生身上的白布。罗世襄看到焦同生凌乱的头发一绺一绺的搭在脸上,皮肤惨白惨白的,微微睁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顶,那眼神中似乎仍有些许不甘。

    “焦班长,我来看你了。”罗世襄似乎无法相信面前躺着的就是那个曾经生龙活虎的侦查排长,他想用自己的呼唤再次印证一下这是不是错觉。

    法医听罗世襄这么叫了一声尸体多少有点惊讶,但也没多问,干咳了两声指着尸体说:“我们在对尸体进行了全面检查后的确发现了一些疑点,”法医指着焦同生的胸部:“解剖中发现气管、支气管内充满暗褐色液体,这些液体是胃内容物和污水的混合物,肺支气管、细支气管都有血性分泌物和急性肺水肿,焦同生的胃里有大量的泥沙和雨水,肺部也有出血点,证明焦同生不是死亡后被扔下水坑的,他在水中有过剧烈的挣扎或者呼救,掉入水坑的时候肯定是活着的。”

    罗世襄弯腰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说:“能确定是谋杀吗?”法医没有直接回话,而是捉起焦同生的手腕给罗世襄看:“你看这里,焦同生的左右手腕都有轻微淤血,如果是摔倒或者在水里挣扎应该是擦伤和划伤,而不是捏压痕迹,初步推断焦同生双手和双臂有过短时间的被控制过程;焦同生颈部同样有轻微淤青,疑似曾被人掐住颈部和下颌。”

    罗世襄直起身子点点头:“这是个重要线索……但我会去调查一下,看焦同生喝酒的时候是不是跟人发生过冲突。”

    法医又绕到尸体的另一边,抬起焦同生的右手给罗世襄看:“焦同生的两个手,指甲缝里全都是泥巴,右手食指、无名指指甲开裂,这证明他一次或多次曾经爬到过岸边,并使劲扣住岸边想爬上来。”罗世襄弯下腰,仔细的看了看焦同生的指甲,回忆了一下说:“我们在现场勘查的时候也看到,那个水坑虽然有四米深,但两边的堆土并不是非常陡,而且也比较软,如果能游到岸边,以焦同生的身体素质是有机会爬上岸的。” “那就是有人阻止焦同生爬上岸边?”小苏忍不住问。罗世襄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走出太平间,罗世站在走廊里思考了一会儿,轻声嘟囔着:“谁会跟焦同生有这么大深仇大恨呢?” 小苏想了想:“头,您认识焦同生,咱可以从他身边突破一下。”罗世襄摘下自己的医用手套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回头招呼小苏:“走,找他老婆问问,肯定有收获的。”

    林兰推着三轮车,站在路基的深坑边,心情复杂的看着已经抽干的水坑。

    警戒线已经撤了,树上残留着几段扯断的警戒线胶带,垂头丧气的随风飘摇着。工人们自顾自的忙碌着,一切如常,似乎这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议论的事情。

    工头看到有个女人一直站在这儿发楞,有点好奇便走过来问:“大姐,找谁?”

    林兰没说话,依旧兀自站着。

    工头看了看林兰,又顺着林兰的目光看了看深坑,似乎多少明白了点什么,用手指了一下坑底:“是个大高个,四五十吧,挺结实的。” 林兰转过头问:“他怎么掉进去的?”工头挠了挠头:“听人说是喝多了摔进去的……可惜了。”林兰心中一阵五味杂陈的苦涩,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噗嗤一声笑了,笑的工头一脸懵圈:“咋……咋啦?”林兰转身走下土堆,掸了掸三轮车上的浮尘:“活该。”

    林兰骑上三轮车,工头讶异的看着林兰艰难的摇摆着往前蹬去。

    林兰骑着三轮车来到人民公园西门,正好看到一个卖花生的三轮车离开,便慌忙占据了他的位置,在地上铺开一块碎花床单,把部分拖鞋整齐的摆在地上招揽生意。刚摆好,一个卖床单的中年妇女冲过来指责林兰抢了她的地盘,两个人话不投机吵了起来。

    人民公园门口本身就是人员密集区域,听到有人吵架,几十秒中就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罗世襄和小苏去林兰家找她,还没进院子就有邻居告诉罗世襄,林兰去出摊了,很有可能就是去人民公园了,于是罗世襄和小苏开着警车朝人民公园奔去。

    还没走到人民公园门口,罗世襄就远远看见一群人围着,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治安案件,让小苏打开了警灯过去看看。

    警灯一闪,公园门口摆摊的人也分不清来人是何意图,一个卖烤红薯的小贩心虚先跑了,他一跑恐慌快速的蔓延开来,其他小商小贩呼呼啦啦跟着到处乱跑,没几分钟摆摊的人就跑的差不多了。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林兰和中年妇女还正吵得起劲,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喊了一声:“别吵了,警察来抄摊子了,一会儿你们俩谁也跑不了!”中年妇女透过人缝一看,罗世襄跟小苏已经下了警车朝这边过来了,再也顾不上跟林兰吵架慌忙带着孩子骑着三轮车跑掉了。林兰也慌了,刚准备走,远远的被罗世襄叫住:“林兰,林兰,怎么回事?”听到有人叫自己,林兰回头一看,认出是罗世襄,这才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来收摊的呢!”

    罗世襄环顾四周看了看说:“这儿确实也不让卖,总堵路,市民意见很大。”刚才吵架耗了不少唾沫星子,林兰累的一屁股坐在三轮车帮上,没好气的说:“堵路有意见你们管,老百姓饿死你们管不管?”罗世襄没接话茬,林兰看周边小贩都跑的差不多了,索性又拉着三轮车挪了个更好的位置,把拖鞋摆在三轮车前面继续卖起来。

    罗世襄也跟着林兰挪了个位置,刚想问话,看周边好多人诧异的看着他们议论纷纷:“这女的行啊,警察撵其他人不管她,背景这么硬?”

    罗世襄尴尬的凑到林兰身边:“林兰,你看我今天穿了制服,这么多人看着呢,算你帮帮忙,咱先离开,我问你点事儿,不行过一会儿你再过来?”林兰瞅了一眼罗世襄的警服:“你这身皮本来应该是我们家老焦穿的吧?我就不走,你要有逮捕证就抓我回去,要不就叫城管来收摊子。”

    林兰这句话戳中了罗世襄的软肋,噎的他半天说不出话。

    罗世襄无奈的回头看了看围观的人,把警帽脱下来夹在腋下,这样显得自己目标小一点。

    不明就里的小苏有点看不过去了,他先是挥手驱散了围观的人群,然后走到林兰旁边:“林大姐,您能不能说话别这么冲,我们今天来也不是要管你摆摊的事儿,是想跟您了解点焦同生的情况。”

    林兰自然知道罗世襄来找自己的目的,缓了一会儿,她的怒气总算消了一点,脸上的表情也从自我保护的彪悍逐渐转为女人的落寞。

    小苏看林兰平静了许多,赶紧拿出记录本问道:“林大姐,焦同生出事前跟您见过面吗?”林兰点点头,小苏接着问:“什么时候?”“周三晚上。”

    “哦,他说了什么吗?”林兰把头低下,手里的抹布机械的轻拂着车子上的拖鞋:“还是告状那点破事。”“他有没有提到这次告状的细节?”

    林兰沉默许久没有说话,须臾,林兰抬头看了看罗世襄:“我说了你们就查吗?”小苏一愣,罗世襄把小苏的笔记本拿过来:“林兰,焦同生出事,大家都非常意外,我也很难过,您也节哀。” 林兰苦笑了一声:“我节什么哀,都离了这么多年了,早就淡了。”罗世襄拧开手里的钢笔笔帽:“他爱喝酒这个毛病,多少人说他,不听,到最后害了他。”罗世襄这句话又招惹林兰起了烦,既然是喝醉淹死的还来找我干嘛?林兰不满的看了罗世襄一眼随口而出:“不是喝酒害了他,是有人害了他。”

    罗世襄分明从林兰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信任,但他没有在意,他就是要激发出林兰脑子里的东西:“你觉得焦同生不是意外?”林兰依旧带着不信任的口吻说:“如果你们法医不作假,你们也能得出这个结论。”

    小苏听林兰的话里有内容,觉得今天跑这一趟肯定有收获,便赶紧拿出焦同生的尸检记录说:“尸检报告还没最终出来,但初步看,焦同生的血液酒精检测证明他死前的确有大量饮酒并醉酒,口鼻处也有大量暗褐色液体,现在初步判断是醉酒后呛水导致的缺氧和大脑损害,最后呼吸、心跳停止死亡。”

    林兰其实根本没想着焦同生淹死背后有多大阴谋,可小苏的话着实让她不得不想想焦同生为什么会淹死。林兰转过头看着罗世襄说:“你觉得他是自己淹死的吗?”罗世襄沉吟了一下:“这个还要做进一步调查,但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焦同生就是被人谋害的。”

    林兰刚才的闷气又往上顶了一下,她眼神中升起一股厌恶:“你是不是也希望他是自己掉水里淹死的,好快点结案大家都省事。”小苏看林兰又来劲了,赶紧上前替罗世襄解围:“林大姐,您这是什么态度?我们也是为了找出真相……”

    小苏话没说完,罗世襄赶紧拦住了小苏,他看着林兰说:“林兰,我希望我们都能本着尊重事实的态度来寻找真相,而不是带着情绪相互猜疑……”没等罗世襄说完,林兰就把话接了过来:“事实是,你现在的生活本来应该是我们老焦的。”

    不明真相的小苏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这时候,有人过来看鞋,林兰赶紧起身招呼,罗世襄跟小苏退后了几步。

    小苏凑到罗世襄身边小声问:“头,她怎么老拿话挖苦你,您跟她有什么过节吗?” 罗世襄无奈的呵呵笑了笑:“老焦是个好同志,但他真到了公安局工作,他那个性格,未必能留下,也未必能混的比在红星国棉厂好。”小苏还想多问,罗世襄摆了摆手说:“回头给你说吧。”

    买鞋的人离开,罗世襄和小苏又往前靠了靠,看着林兰把刚收的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一张张展开,叠整齐后放入胸前的小包里。

    罗世襄等林兰收拾妥当后轻声咳嗽了两下:“林兰,我今天来,就是本着严谨负责的态度对焦同生死亡前几天的生活轨迹进行调查,就是希望找到真相,还原事实,事实如果告诉我焦同生是被人害的,我们绝对不会放任坏人逍遥法外,如果焦同生的确是醉酒不小心掉水里淹死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这是法律赋予我的职责,我不会让个人情感支配我的判断,当然也包括你的个人观点。”

    听罗世襄这么说,林兰渐渐觉得焦同生的死必有隐情,她稍稍把脑海里的情报组合了一下,发现了几处疑点,于是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边回忆边说:“我跟焦同生离婚后,他一直住在六区的单身宿舍,他从李婶的小饭店回家根本不经过东明路那个水坑。”罗世襄一听,赶忙追问:“你去调查过吗?”“没有。”“你怎么能肯定他喝酒是在李婶的小饭店?”林兰苦笑一声:“他穷成那个样,除了李婶可怜他,谁能给他赊账。”

    罗世襄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小苏,小苏正在认真的记录。

    林兰越想疑点越多,她接着说:“再说了,那天下那么大雨,他喝完酒不赶紧回家还跑那么远溜达什么……除非他想自杀。”“那你觉得焦同生有没有自杀的可能?”小苏忍不住问。林兰坚定的摇了摇头:“绝不可能,他人是楞了点,下岗这一年多日子是苦了点,但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满眼都是美好的未来,他周三来,还想跟我谈复婚的事儿,怎么会自杀。”罗世襄点点头,想了想说:“你刚才说是有人要害他,可以说说你怀疑谁吗?”

    林兰仰起头,一边回忆一边喃喃自语:“我觉得……老焦干保卫这么多年,从工人到当官的,得罪了不少人,盼他死的人应该不少。”

    罗世襄微微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分析到:“这些我知道,老焦当年是抓了不少人,但这也不是焦同生的个人行为,这是职能行为,如果说仇恨也不应该针对老焦一个人,况且这些人早都出来了,在我们派出所都有备案,出来这么多年还想着报复多少年前的事儿,有点不太合常理,要真这么恨,一出来就应该下手了。”

    林兰沉思了一下,突然抬起头问:“盛祖友出来了吗?”林兰猛的这么一问,罗世襄一下子没想起来盛祖友是谁,反应有点含糊,他反问道:“盛祖友……你觉得这个人很关键吗?”

    林兰断断续续的说:“焦同生……周三来找我,神秘兮兮的说有肖更时贪污受贿的什么把柄……”“哦?”罗世襄好奇的问:“焦同生说有肖更时贪污受贿的证据,你看到了吗?”

    林兰看了看罗世襄摇了摇头:“他给我看了一眼,我也没在意……但你不觉得老焦死,跟告状有关吗?”罗世襄记下了林兰的话,然后抬起头想了想说:“老焦告状的事儿我也知道,但……你觉得肖更时有嫌疑吗?”

    林兰刀子嘴的风格一不小心就又露了出来,她冷笑了一声:“那我可不敢说,他可是你的恩人,怎么能干这种事呢。”罗世襄听出林兰的弦外之音,他只是呵呵笑了两声反问道:“林兰,就凭你对肖更时的了解,你相信是肖更时干的吗?”这一问把林兰搞得有点被动了。

    林兰脑海中闪现出肖更时的模样和种种过往,她默默的低下了头。看林兰犹豫了,罗世襄才接着说:“老肖这个人,你们邻居加同事几十年,你对他的品行应该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人很精明,是有些钻营和见风使舵,但本性不坏,他做不出这种事的,我们还是要理性点,不能凭空猜测。”

    林兰坐在三轮车上,腰逐渐塌了下来。

    罗世襄跟林兰道别后拉着小苏准备回警车,林兰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提高了嗓门追问:“如果事实战胜了你的理性,你会怎么做?”罗世襄站住,停顿了好久才慢慢转过身:“如果他清清白白,他就是对我有恩的肖厂长,如果他手上有的血,我就是执法的罗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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