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78
不出里绘未来所料, 福山源果然向五条悟发出了赌//局邀请。
她看了一眼衣冠楚楚、面容清秀的少年，又看向环抱着胸、交叠着腿，一副主人模样坐在赌桌前的五条悟, 没说什么，安静地在众人面前拿出一副全新的牌。
应福山源的要求, 她来当这场赌/局的荷/官。
她其实对这个提议感到略微困惑, 对此, 福山源只是微笑着说：“让里绘同学当荷/官其实是仅属于我的另一场赌//博。”
荷/官是最先接触到牌与发牌的人, 所以必须要绝对公平、不偏袒任何一方。
一旦偏袒, 那将毫无疑问将是被偏袒一方的压倒性胜利。
他这句话引得周围的旁观者窸窸窣窣起来, 五条悟则是颇为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里绘未来只是微笑颔首：“赌什么？”
“简单点吧。”福山源虽然没看出来自己的暗示是否撩到里绘未来, 但仍向对面一副百无聊赖表情的五条悟仍报以友善的微笑, “扑克牌可以吗？”
五条悟十分大方：“可以哦。反正我什么都不会啦。”
于是福山源开始讲述规则。
a-k再加一张鬼一共14张牌，抽选一人四张、一一对位不可自窥。第一局玩家1开牌一张，玩家2猜大小, 猜中玩家2赢, 猜错玩家1赢。第二轮则角色置换。
存在2v2平局, 则由牌面差额决定筹码流动, 鬼牌赢面翻倍。
“后手猜很有优势啊。”五条悟支着头懒散开口，“比如开出七张牌后, 猜测最后两张牌大小的准确率会提升不少哦。”
福山源歉意一笑：“实在抱歉，这是我临时想出来的玩法，公平性的确欠佳。那就您后手猜？毕竟您也算客人，玩得开心是最重要的。”
五条悟轻笑一声，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好啊，但你不会只是想和我赌钱吧，顺带一提, 我是输了由未来支付、赢了全部归我私有哦。
”
里绘未来：……
这家伙角色代入得倒挺好，全然一副被包养了还很嘚瑟的模样。
「由未来支付」这句话让福山源表情微僵了一下，但下一瞬间又回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随便玩玩，不赌什么大钱。不过，也的确可以增添点乐趣吧……”
“乐趣啊。”五条悟支着头笑，引得周围的人又是窸窸窣窣了一番，“好啊。”
“您输了的话。”福山源依旧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就把里绘同学送你的东西，全、部、放在这里再离开吧。”
里绘未来拆牌的动作微顿，瞥了一眼五条悟。
“哇哦，你们都玩这么大吗？”那只白毛浮夸地惊呼，又托腮看向里绘未来，“输了的话我得全/裸出去了，好害羞啊。”
“全、”福山源反而被哽了一下。
合着这家伙身上的衣服也是里绘未来送的啊？
里绘未来：“。”
五条悟的表情太过浮夸、语气过于做作，冲淡了她内心的些许担忧，做出一副公正荷/官的模样。
“不如，大家都付出同样的代价吧。”五条悟的目光蓦地投向福山源，笑意掺杂着挑衅，“这位小同学，你真的输的起？”
福山源僵滞了一瞬，然后微笑着看向里绘未来：“里绘同学，你的看法呢？”
“什么事情都问别人的看法也太逊了吧。”五条悟用指节有节奏地叩响桌面，“答不答应不是你自己的事吗。”
“福山君，筹码都是双方自愿约定，与荷/官并没有关系。”黑发少女将手中那副演示用的牌拆开，从其中拿出红桃的13张牌与一张鬼牌，以扇形在桌面上抹开。
福山源的微笑有些僵硬，跳过了筹码的问题：“里绘同学先演示一下规则吧，看看有没有问题。”
里绘未来应了一声。
“牌面确认。”将14张牌收起后，里绘未来看向福山源，“洗牌次数怎么定？”
“既然后手优势，那就让
先手定洗牌次数吧。”福山源看向五条悟，“可以吗？”
五条悟像是颇为不耐烦地晃晃腿：“我都行啊，快点啦。”
福山源被对手轻浮无所谓的态度哽得够呛，但面上还是保持和睦：“那就六次吧。”
“规则演示。”里绘未来颔首，将牌分为两叠，交叠洗牌六次，“分牌还是选牌？”
随着里绘未来洗牌次数的叠加，福山源身上的肌肉逐渐轻松下来，他再次礼貌地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我不懂，你随便，事情可真多。”
“……”福山源保持冷静，“交替式选牌吧。新手优先，这位先生先选吧。”
十四张牌再次以扇面展开。
五条悟似笑非笑看了福山源一眼，随手拿了一张中部的牌：“规则演示的话我就随便选一张吧。”
八张牌交替选择完成。
“所以我应该先开一张牌让你猜大小吧？”五条悟将第一牌翻开，是q，他反而看向里绘未来，“哇哦，queen，是好运呢。”
显然，福山源会定以小取胜。
“以小取胜。”
开牌，10，福山源积一分，差值2。
福山源笑了笑：“看起来幸运女王是站在我这边的。”
“演示嘛，随便玩玩啦。”五条悟无所谓地挥挥手，“继续。”
福山源推出自己第二张牌翻开，是9。
以概率来说，应选以小取胜。
五条悟果然开口：“小于9有8个，大于9的现在只有3个，那我当然选以小取胜咯。”
开牌，五条悟为6，积一分，差值3。
“哇哦是我赢了。”没什么迟疑地，五条悟翻开自己第三张牌，语气骤然失望，“啊，有点糟诶，居然是2。”
福山源：“以大取胜。”
开牌，众人哗然，福山源牌面为a。
五条悟积一分，差值1。
在几乎不可能输的情况下输掉一局，福山源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真是……幸运呢。”
“幸运吗。”五条悟笑得有些寓意不明，
“的确哦，最后一盘，我也会拿下的。”
福山源语调平淡：“演示局而已，不过能让您开心也证明我临时想出来的玩法尚可。”
他翻开自己第四张牌，为8。
剩余牌只剩下3、4、5、7与j、k、鬼。
以小取胜赢面更大，以大取胜含鬼倍率更高。
“有点难以选择呢。”五条悟偏偏头，“算啦，演示局的话试试看以大取胜吧，说不定是鬼呢。”
开牌k，五条悟积一分，差值5。
3:1，五条悟胜，总倍率9。
“很有趣诶。”五条悟将那张k夹在指间，语气活跃，“运气真不错，果然是因为我在第一局就抽中了queen吧？”
“经过演示，发现无论是先后手，公平性都是可以得到保障的。”福山源点头，转而又报以歉意的笑，“非常抱歉，我之前其实很疑虑我作为先手的劣势，所以一时胆怯，现在，我愿意答应你提出的同等代价。”
“你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也可以补充一个要求吧？”颀长的手指翻弄着纸牌，五条悟的声音有些轻飘，“对你而言，花多少钱豪赌都能保持冷静的原因，不过是你不会因为输掉而感到「痛苦」，你的权势足以让大家对你的脱/衣秀避而不看，脱掉的衣服也可以转头穿上。”
“……你想说什么？”福山源皱眉。
“再加一个条件吧？”夹在白发男人指尖的红桃k在唇边立起，“我输了，就如你们那群家伙所愿，彻底离开里绘未来。你输了的话……你们有个东西叫人生企划书吧？”
会场骤然鸦雀无声。
福山源的眼皮跳动：“年末聚会的娱乐而已，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火了？”
“过、火吗？”五条悟笑着反问，“哦，原来你们只是把这种东西当「娱·乐」啊？果然不应该对你们这群家伙报以什么期待，果然，垃圾场的门头无论装饰得多华丽都不过是臭气熏人的垃圾场啊。”
里绘未来整理牌的手微微一顿，
凉凉地瞥了五条悟一眼。
猫猫被盯得略微后背炸毛。
五条悟轻咳一声，假装没捕捉到那清凉的一瞥，继续说：“这种东西的娱乐性质，本身在于「风险」对大脑的刺激吧？是小同学你自己提出的「娱乐」，却又不想承受「风险」，有点怯场丢人哦。”
「垃圾场」
「培育恶之花的土壤」
「比咒灵可憎的、吞噬人的深渊」
他并不打算因为里绘未来就读于这所院校而改变对百花王学园的评价，也并不认为里绘未来就是其中的一尘不染。
就像他不认为自己如果不就读咒术高专就会变成自卑怯懦的人，他同样不认为里绘未来如果不进入这所院校，就会变成平庸暗淡的人。
这件事也得到了证实。
夏油杰在上一次见面时忽然问他：『你猜我现在能提取到的有多少个分支世界？』
他当时随口猜是两百个。
因为为了方便处理领域展开时的信息，他将信息以最小单位划分，而「无量」的概念源于佛教，换算为数字是10的110次方。
在这一标准前提下，将一个人十年的生活进行信息量切分，「无量」概念下也会变得十分庞大。
根据教师身份对她的询问，她第一次对‘夏油杰’使用术式时用了大约10秒钟。第二次则是展开未完全的内境领域，虽然时间较长，但却只是对第一次术式的稳定完善。
接受「无量」的信息输入02秒的普通人平均需要2个月才能恢复常态。
他以此为判断标准进行支线数量推断，而夏油杰只是扯扯嘴角，说：『1080个。』
在佛教里，108是个极其重要的数字，广义曰凡人108种烦恼，寺院年末钟声敲响108次即祛这108味烦恼。
十法界的108个数字组成1080。
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偏偏1080次「重置」，才能组成「唯一一个」无数巧合拼凑下的、最贴近主世界
发展的夏油杰存活分支。
他当时以为夏油杰谈论这个话题的重点在于里绘未来的术式。
毕竟5秒术式重置1080个世界，就算一个世界按5年算，在每02秒内，她需要处理超100年的信息量。
无量空处02秒能灌输的情报量是半年，如果不收敛，大概最多能灌输5年份左右的信息量。
在5秒内演绎推算一个人的六千年。所以里绘未来那时候的术式状态才会紊乱成那样，像是下一秒吐血死掉也不会让他感觉到意外。
夏油杰补充：『在第一次重置后，我短暂地清醒了一次，利用「术式抽取」来的反转术式对她进行了一次并不完全的治疗、并封存那数千年的记忆，毕竟那时候的她大脑已经是全损伤的状态。』
事实上，哪怕到现在，她还没办法自主稳定那5秒带来的术式反伤。一旦逻辑没法完成闭环，逆行的术式将会再一次重现6000多年的信息逆流。
然而夏油杰在长久的沉默后却说：『我想表达的是，那1079次的失败证明，只要有一个巧合没有完成，我或我的思想都还是会走向那样的道路。就像是「必然」一样。』
“…「必然」吗？”
『就像《death note》里的月。他无论是否得到那本笔记，都是想要贯彻正义的完美主义者，觉得世界荒诞腐朽令人窒息。』
『那是他的本质，根本没法改变的本质。』
『而那本笔记催化他成为kira——新世界的神，彻底走上以杀止恶、扭曲与疯狂。』
『明明l和月，也可以成为志同道合的‘挚友’。』
『悟，你觉得如果是l拿到那本笔记呢？』
夏油杰看向他，目光却并非询问。
他沉默几秒，依旧是无所谓的笑：“他会使用的。l也不是什么法律至上的家伙吧，毕竟当他坚信海砂是第二kira、并且笃定可以通过她找到真相时，他就会越过所有
现行法律，对其进行长达数周的□□、拷打与逼问呢。”
『谁知道呢。』夏油杰倚着椅背微笑，『我猜，他会比月使用得更好。』
“…所以你是想挑拨我吗杰。”他也笑，“我都29了，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诶。”
『不，我的意思是，无论是多少条迥异的世界线，人都刻印于灵魂之上、不可磨灭的本质。』夏油杰苦笑，『你一样，我一样，未来也一样。』
『由于无法干预的本质，只有创造无数巧合才能强行给予我一条生路。』
『悟，因为我的缘故，未来才会选择进入那所院校，就像我塞给她了一本笔记，催化了现在的她。』
『而如果因为你的缘故，她不得不涉足咒术界，这就像再给她塞一本笔记一样。』
『你觉得，她会怎样？』
“你在担心她成为注定走向灭亡的「月」吗？”他反问，不等夏油杰回复便继续说，“不，就算要强行类比，她也会成为l。”
『……』
“你觉得只是私立百花王学园操纵了她吗？
“就像我说的，我认为l会使用那本笔记，但他绝不会因其而变得扭曲疯狂，像月那样。”
『是吗？大概吧，毕竟事实上……我其实并不了解她。』
“杰，你总把事情想得太糟糕、太复杂了。”
『…的确。』
“不过呢，你的确说得对，你递给她一本名为「私立百花王学园」的笔记。”他打了个响指，笑盈盈说，“我想做的，就是把这本烂到淤泥里的笔记从她手中取走、扔掉。”
“然后，递给她一本名为「五条悟」的笔记。”他笑意更甚，“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本名为「咒术」的笔记啊。”
从贴满符咒的昏暗地牢中抬眼，富丽堂皇的会场映入他苍蓝色的眸。
他看到少女纤细的手指飞快整理着牌面，重新挂上温柔笑容的面庞使她看起来分外柔软。
如果她的本质决定她注定掌控什么，比
起轻薄的纸牌、写满数字的账户，与她掌心相贴的，该是他的掌心。
“小同学～”五条悟用指节敲击桌面催促，“做决定就这么难吗？或者想讨价还价也得开个口吧。”
“……我姓福山。”
“诶，我还说我姓里绘呢，你怎么不叫我里绘先生啊。”他面不改色地再次重复了这一自我介绍，“小同学。”
福山源差点没绷住表情：“我可以答应，不过同样的，你要是输了，你的人生企划书，归我所有。”
五条悟吹了口哨：“哇哦，你好贪哦。”
福山源咬牙切齿：“先提出要赌上人生的明明是你吧。不敢答应我的话，那就很明显你已经在里绘同学那里赚了足够多了，想以我为踏板见好就收吧？”
“是我啊。”他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但我不觉得你的人生和我的是一个重量哦。不过反正你也赢不了，答应你也不是不行，别瞎猜了。”
他又感觉到一道凉凉的目光。
“未来你不是说嘛，输了的你掏，赢了的我赚。”五条悟托腮，故作无辜地看向里绘未来，“我提出的所有赌注，不都是你·的·东西嘛。”
“放心，我不会输的啦。”
里绘未来微笑：“禁止和荷/官交流套近乎。”
实际上，里绘未来在福山源提出14张牌时就猜到了他的手法，而这一猜测在她洗牌后得到印证。
这一次，福山源并没有搞什么特别的花样，反而单纯地想用记忆取胜。
要求她来当荷官，其中一个原因大概是她总有完美洗牌的习惯。
十四张牌均等分为7/7，交错式完美洗牌下，十四张牌只有4种排列方式，洗一次和洗五次顺序一致，洗两次和洗六次顺序一致。
他暗示五条悟先选，根据五条悟的牌来选择自己的牌，自己猜则绝对胜利、对方猜则极有优势。
而所谓的「演示」，有至少三层理由
，一是观察她是否会持续六次完美洗牌，二是故意选出看起来公平的四局对局，最后是给五条悟下思维套锁。
她十分配合地进行完美洗牌，进而应证了自己的猜想。
但里绘未来不觉得五条悟没发觉对方的手法。
在她和他的「游戏」里、……虽然他们是把配合类恋爱小游戏完成了双人竞争游戏，但他曾多次展现出对于信息处理的能力与卓越的观察力。
所以谁套谁还不一定呢。
毕竟他一直挺有想法的，尽管总是看起来想一出是一出，可始终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罕见质疑自我的选择。
在这一坚定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放纵自我，从客观角度来看大多像肆意妄为。
而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面对诱惑与胁迫时反而能坚守底线，极少有纯粹感情用事的时候，并且受挫感停留极短。
所以里绘未来并没打算说什么，将面前的演示用牌整理好后放在一角等待销毁，伸手取来一副全新的扑克牌。
“请双方确认赌/注。”
五条悟和福山源各自重复了一遍赌/注。
重复完后，五条悟总算懒洋洋坐直了身子，抻了个懒腰。
如里绘未来所料，他的确一眼就看出来福山源的小心思。
大概对方是觉得他是靠脸吃饭的，所以脑子多少不太好使，所以他还挺高兴地配合出演了一轮漂亮蠢货，一惊一乍的。
对方显然因为先入为主，很吃他的表演，所以哪怕他提出那样的过分要求，对方心里估计想的还是：「这个家伙赢了一局就嘚瑟压大，果然是不知轻重的新手。」
然而五条悟心里的想法很简单。
——不会吧不会吧，居然真的会有人邀请六眼来玩牌啊。哦你不知道我是六眼？那没事了。
他是受邀者，这可不怪他。
里绘未来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是一副全新扑克被拆开的声音：“请双方确认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