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香水制作社（20）
没有过多纠结，她将徽章别到了外套上，黑袍一遮，便上了楼。
途中，江稚遇到了正在三楼寻找线索的许归川与严驰，明明是侍者装扮的她，却与两人的视线有着片刻的交融。
眸中并未掀起丝毫波澜，她转过头，继续向上走去。
对于两人的叛变，江稚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意外，就像是早已囊括在了她的意料之中。
回到了房间，她脱下了一身装备，若有所思的在窗外看了片刻，就将外套脱下在腰间一系，走出了屋门。
张冉被留在了房内。
站在了党洋房间的窗户边上，她向下看着，将线索简单说明后，指关节敲了下玻璃。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党洋拿着手机划拉着什么，嘴上叨叨个不停：“要死了要死了，感觉真的要死了，你说我们会不会团灭？”
江稚回过神，冷嗖嗖的说：“要死自己死。”
少年嘴一撇：“寒心了，我命可真苦。”
江稚懒得搭理他。
迈着步子，她坐在了沙发上，半个身子一歪，就半躺了下来。
手一捞，她抱着个抱枕就睡着了。
党洋坐在另一边，见状，他身子向后一仰，脑子开始被迫的整理着信息。
时间被消磨着。
八点半，楼下那群学员不知发了什么疯，高声欢呼着“明梦”二字，江稚脑袋靠着抱枕，手一抬，又把怀里的柔软摁上了另一边遭罪的耳朵。
世界顿时清静。
此刻党洋正低着头抬着眼，聚精会神地剪着遮眼的碎发。
夜在悄无声息地降临。
九点出头，外面的广播发出了一阵抓耳的“滋滋”声后，便拉开了危险的序幕——
“注意！请全体宿舍熄灯！请勿在宿舍内逗留，禁止在教学楼内徘徊，请个别同学保管好自己的私人物品，谢谢！”
“熄灯！请立即熄灯！”
话音刚落，灯瞬间灭了。
党洋把剪刀塞进了怀里，下一刻，就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
“……”
他借着月光，发现江稚不知何时跑到了窗边，她手上拿着钻石打造而成的烟灰缸，把落地窗砸出了一个大洞。
然后她蹲下了身，手一扒就把身子落在了空中，五指一松，人就不见了。
“……？”
党洋连忙把头从玻璃口钻了出去，这才看见江稚在哪。
这座豪华无比的教学楼构造并不常见，他这才注意到每层都有着不少的小窗户，而那些窗户上方都有一个凸起的拱形建筑，似乎是为了遮雨用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幸运值保佑，如果从自己房间的落地窗一层一层落到地面上的话，那么这个位置极好，每个拱形建筑都仿佛恰好在人的落脚点上而存在。
“下来。”
江稚将腰间的外套绑紧了些，又向下翻了一层。
党洋叹了口气，没再多想，他动作与江稚一致，慢慢向下落去。
这并不难。
只要两只手找对发力点，然后将身子撑在空中，就能缩小将近两米的层数距离，也能让腿部得到一个不错的缓冲。
总得来说，摔不死。
就是腿有点麻。
好不容易落在了地上，少年却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入夜的温度降低了。
风吹的猛烈，带着裙角飞舞，却始终扬不起来。
诺大的学院像是被拢进了一片黑雾，阴森的让人不安极了。
外面暂时是安全的。
白色的衬衫被风吹的紧贴着身子，江稚问：“去哪？”
党洋头一伸，挪着步子把目光向某处眺去：“我好像看到一个小洋楼亮着光？”
闻言，江稚转过身子：“那就去看看。”
小洋楼的确亮着光，不止亮着光，从印着图案的窗户看去，甚至还有着一个个忙碌的黑影。
“教师办公楼”五个大字横在了两人跟前。
党洋将外套的扣子扣紧：“进去吗？”
江稚抬起腿说：“进。”
党洋没有异议，两步就跟了上去。
而就在双脚踏进大门的那一刹那，像是打破了莫种奇怪的平衡，灯泡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艰难的闪了两下后，灭了个彻底。
面前在瞬间变成了黑暗的漩涡，宛如深渊的怪物般张着嘴，随时期盼着猎物的到来。
两人不由得停了下来。
呼啸的冷风从背后阵阵吹来，似乎在催促着他们。
“咔嗒。”
江稚点亮了打火机。
微弱的火苗抖了抖，没死。
两人重新迈出了步子。
丁点亮光在幽暗中不断移动着，不急不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在悄无声息的蔓延，心脏的跳动声，呼吸声，还有轻缓的脚步声，都清晰的仿佛就在耳边。
分钟在这一刻，似乎被拉成了一条长到无尽头的线。
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江稚始终向前的脚步停了下来，党洋绷着脸，看着她将胳膊向前伸去。
细细的火苗撑着一圈光，向前方的未知不断靠近。
直到一张滴落着黄绿液体的肿泡人脸出现在了视线。
“！”
它睁着眼，混白的瞳孔毫无生机，就算这点火光怼到了脸上，也只是没有聚焦的盯着前方。
党洋头皮发麻，压着声问：“死了？”
江稚说不知道。
她将手又往人脸右侧一移，又是一张死气遍布的面容。
手再次往过，一一看过去，这些倚靠着空气而站的尸体，总共有七具。
她手一摸，从其中一位的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她随手就递给了党洋。
跟前被尸墙堵着，继续往前走也不太现实。
于是江稚绕着走了一圈，终于吭了声：“这有楼梯。”
目光所及是浓墨般的黑，党洋几乎看不到她的人，追随着那丁点火光，他小心着脚下，跟了上去。
惨白的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投进，微微驱散了些心里的冷意。
清甜的香气弥漫着，与空气混为了一体。
借着那微弱的光，两人大致看清了二楼的景象。
墙壁，地面，甚至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干涸发黑的红。喷溅的，滴落的，指甲带着碎肉的抓痕，还有疑似脑浆的白夹杂在其中。
猩红的像是地狱的写实，让人看的抓狂。
毕竟这一幕属实太有冲击力了。
每走一步，恶心的粘腻声就从脚下传来，江稚吹灭了火苗，站在了离她最近的一扇门前。
她握上把手，却没拧动半分。
这门是锁的，而且不好撬。
党洋白着脸，鼻子一闻到香气就控制不住的咳了两下，按耐住抖个不停的手，他尽量忽视着四周，随便找了个门，便把手里的钥匙往里一塞。
……就塞进去了。
顺利的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打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党洋不由得加重了咳嗽，看向了走来的江稚。
“好像是个广播室。”
“进去看看。”
摸着黑，两人大概分辨出了一些设备的轮廓，江稚随手在桌子上摸了一把，厚厚的一层灰便沾了一手。
这里没有血，香气也清淡了不少。
歪过头，她看着不远处正乱转的人影，说道：“过来。”
党洋侧过身就向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漆黑中，江稚好像递来了什么，他凭着直觉摸过去，发现是一个打火机。
她说：“你来找线索。”
毕竟党洋的幸运值是真的离谱，在眼前这种环境下，找线索的任务交给他，是最明智的。
“好。”
摁出了火苗，少年在设备台成堆的词本里，低头翻找了起来。
纸页翻动的哗啦声，还有不断传来的咳嗽，让安静压抑的气息缓和了些。
江稚步子极慢的在广播室里挪动着，她细细辨别着四周的物品，音响，录音机，话筒，dvd，还有横在调音台上的不知名圆柱体……
……什么圆柱体会这么长？
她眉毛一蹙。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少年沙哑的声音：“找到——”
不对！
像是发现了什么，江稚猛的转过头，冷喝道：
“把火吹灭！”
话音刚落，党洋心猛的一跳，危机感在这一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几乎是被求生欲所支配，下意识的就吹灭了火苗。
忽略了不安的心跳声，他放缓了呼吸，仔细再仔细的，捕捉着黑暗中的声音。
窸窣的，像蛇类攀爬一样的声音，极其细微的，如蚊鸣一般隐藏在暗色里。
让他心跳不止的是，这声音围绕着四面八方，像是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开始肆无忌惮地动作起来。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然后是无数个方位传来的关门声，空间好似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法控制地混乱，身旁的设备开始不断变换着轮廓，长桌变成了操控台，却又在下一刻缩小成了磁带机。
最后，江稚站在了一把椅子旁，离她两步距离的，是站在音箱旁的党洋。
脚下有东西在不断的蹭着，江稚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那些东西便自动散开了。
“为什么我有一种直觉……”党洋吐了口气，又不停地咳嗽了起来，半晌后，他在黑暗中说道：“就在刚刚，感觉这些东西都是冲着我来的。”
“所以让你把火吹了。”
江稚冷着声，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我们被困住了。”
这间广播室并不大。
脚下的步子走了十多米，所有的设备像是被不断复刻着，她感觉不到任何类似于墙的实体。
四周的摩擦声越来越大，宛如千万条长蛇在不断地堆叠移动，未知的恐惧在发酵，党洋迈步坐在了椅子上，捂住了嘴。
“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越发厉害了起来，几乎得不到喘息。
江稚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痒。
咽了口口水，她蹲下身，开始近距离的打量着脚下移动的不明生物。
如手臂一般粗细的圆柱黑影长的令人心惊，柔软的仿佛没有丁点骨骼，它们毫无威胁的扭着身子，仿佛带不来半点伤害。
但这种情况的前提是，没有光。
在最开始，江稚并没有意识到操作台上的东西是什么，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圆柱的轮廓动了。
虽然细小的让人差点误以为是错觉，但它确确实实的动了，而且在悄无声息的，向着党洋的位置前进。
“我找到了一份，咳……通知。”
党洋咳的脸红成一片，生理性的泪水浸湿了眼角，他声音哑的厉害：“有关于学生会会长。”
“关于选拔会长？”江稚抬起了头。
“对。”他揉了揉喉结，转过头问：“你怎么知道？”
“想过这个猜测。”
她站了起来，弯腰拍了下外套与裙子的边角：“会长位置空缺，时间线上算，会长也有可能就是社长。”
“对。”
党洋垂着头，使劲压着嗓子传来的痒意，又无法控制的闷咳了两下，他抬起胳膊，悄悄地拆起了手上的绷带。
“词本我没来得及看完，但意思大概是学生会会长选拔圆满结束，最后的结果让参与人都静等通知。”
“所以我感觉……”
话说一半，他不吭声了。
无法窥探的黑里，少年垂着头不知在干些什么，浑身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喉结滚动，他似乎吞掉了什么。
片刻，他继续说道：“白天的存在，应该是为了选拔学生会会长。”
带着微弱颤意的磁性嗓音沙哑而又虚浮，江稚闻着空气中传来的微弱香味，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差不多就行了。”
张开的白齿一顿，党洋眉头纠结的蹙起，似乎矛盾了很久，最后如妥协一般，舌尖一伸，便恋恋不舍的舔了两下。
与昨夜不同，此刻他意识很清醒。
而为了保持这种清醒，他暂时只能用血肉来缓解咳嗽。
毕竟他不能保证江稚能随时扇醒自己，为了防止意识陷入混乱，他需要及时避免这种情况。
只是刚刚想多贪几口而已。
重新缠上了绷带，他擦了把额角的冷汗，舔了舔殷红的唇。
站起身，他走向了江稚。
“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党洋不确定的问。
反正他什么也没想到。
江稚没应，反倒是把手一伸：“打火机给我。”
党洋把东西一递，就看她不知走到了哪，紧接着便是纸页被翻动的声音，还有金属碰撞的怪响，等她回来时，手上就提着一根很长的，被无数纸页包裹着的长棍。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长棍在几分钟前应该是个麦克风支架。
将棍子放在脚底，江稚将腰间的外套一卸，在口袋里摸了个什么出来，便将衣服蒙上了自己的头。
“遮光。”她嗓音闷闷的从外套下传来。
党洋立马意会，连忙伸出手将外套垂下的边一拉，彻底把江稚拢在了里头。
“咔嗒“一声，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很快，他就明白眼前的人点燃了什么。
呛鼻的烟味蔓延出来，江稚浅浅吸了一口，便让党洋松手，手捏着外套将点燃的烟给盖住了。
她不清楚这些东西对光的敏感度，当然，她还没活够，也不想去尝试。
四周的摩擦声依旧稳定，没有任何异常。
“准备好。”
莫名说了这么一句，不等人反应，江稚拿烟的手一松，便落在了包着无数纸页的长棍上。
火焰升起，党洋和江稚几乎在同一时刻转身就跑，弥漫的火光开始扩大了身姿，照亮了这不大的广播室。
党洋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那些密密麻麻的，无数圆柱形的东西，竟然是人的四肢！
头顶的天花板上，正攀着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它的五官向下凹陷着，腹部干瘪，只有长的恐怖的四肢在不断缠绕的支撑着它。
那些胳膊与腿都无比细长，粗细均匀的像是竹节虫一样，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屋子，他甚至看见了宛若树枝般枯长的手掌，无边的暗色被火光冲散，墙壁不再遥远，门的身影也显露了出来，他几乎是步伐踉跄的向过跑去。
而就在此刻，江稚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降临。
像是为了证实，一种炽热的亮，突然横在了她的身前。
那些不断移动交叠的手臂，不仅没攻击这散发着亮眼火焰的棍子，还缠绕着将它推搡了过来，似乎就为了此刻。
江稚：“……”
将外套重新系到了腰上，她算是意识到了。
这个傻逼社长，第二晚的目标仍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