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手脚都麻利点！哎哟，你们那些抬箱笼的可给我稳着点，尤其是第三个箱笼，里面放的全是葡萄蜜瓜，这可都是二爷特地从关外买来的矜贵东西，要是摔了，今晚摆上桌就不好看了！你瞧瞧你们，这灯笼怎么都歪了，赶紧来个人给我挂好！”
一大早，天还是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可英国公府里却早早的热闹起来，府内各处都能听到下人来往办事的声音。
下人们忙碌起来，做主人家的也不得闲，今日各房老爷夫人，小姐公子都起了个大早，如今正赶去雅山堂请安拜年。
春桃和绿篱各执一盏灯笼走在前头，身后不远处，是陆小清和沈长鹤。
小清上着蜜合色缂丝凤穿牡丹对襟袄，下穿妃色银鼠皮裙，罩了件银红缎面白狐狸里的鹤氅，脚上穿着鹿皮靴，双手握着暖炉套子，慢慢的走在雪地上，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懵懵的。
突然她脚下打滑，整个身体往前倾，还好一旁的沈长鹤立刻拉住她的手臂，这才没让她摔倒在雪地上。
“夫人，您怎么样了？”
听到响声的春桃绿篱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紧张的看向小清。
“我没事，就是脚底滑了一下，不碍事的，你们继续走吧。”
听到她这么说，又见她确实没伤着，两人才继续往前走。
她侧头看向沈长鹤，见自己正紧紧的抓住他的墨狐大氅，这才将手松开，说：“谢谢。”
可沈长鹤却握住她的手，道：“还是我牵着你吧，免得待会又滑倒了。”
小清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滑倒还要回去换衣服，耽误了请安的时辰，也没有矫情，任由他一路牵着，直至到了雅山堂外。
“四弟，四弟妹，没想到你们也这么早就过来了。”王氏穿一身桃红百子缂丝袄，满面红光，正笑着看向他们，“如今这天冷得厉害，四弟身子又不好，就算是晚点到，父亲和母亲也不会说什么的。”
“大过年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就不会拣些好听的说吗？”
说话的是站在王氏身旁的狐裘男子，此人高大魁梧，面相开阔，天庭饱满，肤色黝黑，眼睛不大，眼神却如猎鹰，锐利，光这气场就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王氏一听他这么说，神情一下就慌了，连忙解释道：“老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担心四弟的身体而已……”
沈长栋瞪了她一眼，吓得王氏的脖子往回缩了缩，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二哥，二嫂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二嫂这是真的心疼我，你误会她了。”沈长鹤笑着道。
沈长栋哼了一声：“四弟，你就别替她说好话了，她平常在外不是很会说话吗，怎么轮到对自家人，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反倒就犯晕了？”
王氏连忙摇头，想为自己辩解，可看到自己丈夫如此生气，又怕自己开口反而会火上浇油，只好看向小清和长鹤，用眼神求他们为自己说句好话。
陆小清经过刚才那一滑和路上的寒风洗礼，如今已经彻底精神。
见王氏向自己求助，她便笑道：“二哥这话说的，我都替二嫂嫂委屈了。二哥与父亲常年在外镇守国门，二嫂为免去您的有后顾之忧，放下儿女私情，独自一人守着那张冷冰冰的床，在家侍奉父母，拉扯哥儿和姐儿长大，实在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至于在外应酬，二哥也知道，咱们明国文武素来泾渭分明，虽说近年情况是好些了，可也不乏那些自命不凡的清流，这些人家的家眷，能给我们好脸色瞧？还好二嫂也是出身清流，若非如此，那些个宴会雅集，只怕也难得一张请帖。”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可即便如此，二嫂在外也是一直绷着，没少给他们陪笑脸。二嫂在外看着八面玲珑，实则都是为了我们沈家罢了。若是如今在自家兄弟面前还要这般拘谨，那岂非显得生分？倘若因这点小事坏了兄嫂们的感情，那更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罪过。”
陆小清这番话有七分真三分假，这三分的假自然是外界对待英国公府的态度，以及王氏身份在应酬上的作用。
但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是假的，可王氏和沈长栋却听的很顺耳，尤其是王氏，她觉得在这一瞬间，陆小清就是她的知己！
“早就听说四弟妹是名满京城的才女，要我说弟妹可不是一般的才女，而是有着一颗玲珑心的才女。”
沈长栋也没想到，这个天之娇女居然如此平易近人，一点文人的高傲都没有，而且话里话外用的都是“咱们”，听着就很顺耳。
他本来还怕自己四弟会被她看轻，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见自家夫君的脸色变好，王氏才敢笑着开口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四弟妹不仅相貌好，才情好，还特别乖巧懂事会说话，要不怎么连陛下也想讨回去当儿媳？还是咱们四弟有大福气，才能娶上这天仙般的人物！”
沈长栋闻言也大笑起来，随意拍了拍沈长鹤的肩膀，道：“要我说，你吃完药也不必吃蜜饯了，直接亲你媳妇一嘴，那还不比吃蜜饯甜啊！”
王氏掩面笑道：“老爷，四弟和四弟妹脸嫩着，瞧弟妹的脸都红成苹果了，您可别打趣他们了。”
闻言长栋和长鹤都看向小清，前者见她小脸果然红彤彤的，便笑道：“哈哈，娘子说的是，是我唐突了，今晚的团年饭，我向四弟和四弟妹自罚三杯，权当赔罪！”
其实陆小清想说，他们站在外面这么久，她的脸早就被冻红了，怎么你们现在才看到。
而且不仅她的脸红了，王氏和沈长鹤也红了，只是沈长鹤的颜色浅不太看得出，而沈长栋脸黑又久经风霜，脸部承受力自然比他们这些娇弱的好许多，所以真的一点都没红。
但为了不怕坏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她只能默默吃下这个暗亏。
就在这时，从雅山堂院里出来了一个打扮得体的白头嬷嬷，笑着对众人说：“夫人已经起来了，还请诸位少爷奶奶进去。”
“粱嬷嬷，大哥到了吗？”沈长栋问。
梁嬷嬷笑答道：“回二少爷的话，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已经在正厅喝了一盏茶了，大少爷还埋怨您拉着四少爷在院里净吃风呢。”
沈长栋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打着哈哈道：“怪我怪我，我这人一聊得高兴就忘了时辰，四弟你身体最近才好些，是不该吹风的，咱们快进去吧。”
说着沈长栋便拉着沈长鹤往院里走，王氏和陆小清慢了一拍，便跟在他们身后。
四人刚进来，先向贾氏和兄嫂行礼，沈长栋的大儿子和大女儿，刚才就先行一步进了院里，如今正坐在最末席，至于幺子，他太小就没抱过来。
刚行完礼，便听到坐在上首的贾氏道：“都快喝点参汤暖暖身子。”说着便指着离门口最近的两个火盆，吩咐道，“快把这两个火盆搬到二少爷和四少爷面前，你们先烤烤火，暖暖身子。”
沈长栋笑道：“母亲，我不冷，你把两个火盆都给四弟吧。”
贾氏板着脸说：“什么不冷，你不冷你媳妇还冷着呢。瞧瞧，一个个都冻得脸颊通红的。”
听到贾氏这么说，沈长栋才注意到王氏的脸颊好像有些红，他还以为是王氏今天的胭脂涂多了，没想到居然是冻着的。
而陆小清则为贾氏的科学精神点赞，一眼就看穿自己脸红是被冻着的。
“二弟，这大冷的天，你怎么能让四弟站在冷风口里说话。”沈长缨板着脸道。
“大哥，我知道错了，这不刚才还和四弟说，今晚的团年饭向他们夫妇自罚三杯，大哥你就别揪着我这点事不放了。”
沈长缨可没因此停下，反而絮絮叨叨的念了他几回，沈长栋也不敢怎样，只能陪着笑脸听训，说以后一定谨记。
陆小清本以为沈长栋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居然还挺喜欢笑的，而且也不是什么狠辣角色，尤其在兄长面前还挺怂的。
“母亲，我们这些人的脸是被冻红的，可四弟妹的可不是。”王氏见沈长缨停下来喝茶，便立刻开口说。
贾氏果然有了兴趣，问：“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王氏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弱化了沈长栋训她的那一段，强化了陆小清脸红的部分，除了沈长鹤和陆小清，其他人听着都笑了起来。
“清儿是个伶俐的好孩子，这点我是知道的。”
贾氏说到这顿了顿，将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点，转头看向一众小辈，道，“好孩子，你们先回去吧，如今天寒地冻的，你们还小，快回屋里歇着，养足了精神，今晚可得守岁呢。”
孙辈们虽然想继续听八卦，但祖母发话了，他们也只能齐声应是，随各自的仆人回屋。
见孙辈们走远了，贾氏才继续说道：“鹤儿，清儿，你们成亲也有段时日了，我看鹤儿近来的脸色也好多了，是不是可以回主屋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