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离开撷英苑时已将近酉正，陆小清没有立刻回到碧梧轩，而是先在庭院里足足逛了半个时辰。
刚回到碧梧轩，陆小清也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模式，银杏趁端茶水的功夫把绿篱拉到一旁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小姐去见夫人之前还高高兴兴的，可出来就一直沉着脸，也不是立刻回咱们这，而是先去庭院散了好久的心。”绿篱说道。
银杏正在碾茶，闻言便将茶碾搁到一旁：“大概是小姐被夫人训斥了，否则小姐也不会是这个样子。”说完又叫绿篱把前几日新做的酒糟拿过来。
绿篱舀了一勺酒糟倒进粉绿海棠碗里，又给银杏递了枸杞和红枣，“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从昨天到今天，小姐也没惹祸啊，哪怕是昨日小姐被夫人罚了，但最终老爷还不是给小姐免了，好像还夸了小姐？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哪怕是银杏和绿篱，也并不知道昨天自家小姐为何突然会被秦氏重罚，只听说是她顶撞了伯母和婶婶，至于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可不是，也不知夫人到底在恼小姐什么。”绿篱叹了一声，“若是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好了。”
银杏将碗放在小泥炉上温着，这会春桃也进来了，问了绿篱同样的问题，一时间三人相视无言。
“你们说，此事会不会是和景王殿下有关？难道是小姐刚才和夫人唠嗑的时候，提了什么不该提的？”银杏揣测道。
“比如呢？”绿篱兴致勃勃的问。
银杏想了想，但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们别猜了，小姐没对我们说，定是有她的道理。”春桃看着炉里的小火苗，“只是小姐这几天的心情恐怕不会好，待会绿篱你加两道甜口的菜给小姐，每次小姐吃了甜的，心情总是会好些的。”
绿篱点点头：“我知道了，就给小姐做个桂花糖藕和……糖醋排骨罢，小姐刚在夫人那吃了好多糕点，只怕太甜的会腻口。”
“行，这方面你在行，按你想的做就是了。”春桃道，“这几天你们近身伺候时都谨慎些，银杏你也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丫头都机灵点，可别惹小姐不快。”
银杏笑道：“你放心吧，自从前天晚上小姐训斥了她们一顿，现在她们可乖了。”
“就是，尤其是彩蝶和翠儿，如今只要没事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拼命的绣，哪还有闲工夫在嚼舌根。”
绿篱的脸上带了几分幸灾乐祸，但旋即又变的严肃起来，“不过我听说彩蝶昨日一早便去找她娘了，哎呀，该不会是因为张妈妈向夫人告状，小姐才被夫人骂了吧！”
“傻小篱，你这脑袋瓜子是白长这么大了，要是夫人真因为这个生小姐的气，早就该发作了。”春桃轻轻戳了戳她的太阳穴，“再说了，夫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犯了错的下人责骂咱们小姐？”
绿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服道：“可小姐罚得确实也有些重了，你想想光凭彩蝶那女红，怎么可能三个月把那画给绣出来？”
“你呀，还是没能明白小姐这么罚的用意。”春桃摇头道。
“谁说我不知道的，不就是要拿彩蝶开刀，镇住咱们院里的歪风嘛。”绿篱道。
“还有呢？”春桃反问。
“还有？”绿篱的脸上有些茫然，“还有……还有什么啊，好姐姐，你快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
“还有就是……”春桃看了一眼门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就是要敲山震虎，连同张妈妈也一同敲打了。”
绿篱皱着眉：“春桃，你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当然是从前天夜里小姐的态度看出来的，你若是不信，去问问银杏，看看她瞧出来没有。”
闻言银杏便点了头：“我当然看出来了，估计除了你和彩蝶，还有那些小的揣摩不出来，咱们院里的都知道，更别说张妈妈了。”
“啊？真的是这样吗，可小姐为何要敲打张妈妈？”
绿篱的话还没过脑子，便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了，说完她又后悔了，立刻补充道：“等等，你们斗别说，先让我想想。”
绿篱静静的想了一会，突然拍手道：“我知道了，彩蝶会这般不知规矩，都是被张妈妈纵坏的，所以小姐才会刻意重罚彩蝶，其实也是把张妈妈一并罚了！”
春桃欣慰的点点头：“就是这个理，所以这幅刺绣张妈妈肯定也会帮彩蝶的，不过哪怕有张妈妈帮忙估计还不够，得请做针线的婆子也帮上一把，否则就靠彩蝶那双手，得绣到猴年马月去啊？”
“这一来可不是变相罚了她们的月例银钱？”绿篱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小姐真是好计谋，怪不得彩蝶昨日低调了许多，要是换做平时，我估计她定是抢着到前院里伺候，巴不得被哪家的少爷看上把她要了去做姨娘！”
春桃道：“不错，我猜她把此事告诉张妈妈后，定也是被张妈妈狠狠训了一顿。张妈妈是个聪明人，若是换做旁的小姐，或许她还会争上一争，可她遇到的是咱们小姐，难道她还敢在夫人面前搬弄小姐的是非？”
“给她吃十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这事可是她女儿理亏，也就是说张妈妈没有将此事告知夫人？”绿篱的眼睛越发的明亮，“对啊，她这样精明的一个人，又怎会为了一桩毫无胜算的事得罪小姐，还败坏她们母女在夫人心里的形象！”
“就是这个理，你总算是绕明白了。”银杏摸了摸瓷碗的边沿，感觉温度差不多了，便将瓷碗拿出放在犀皮漆器圆盘上，又把果盆放上去，将圆盘交给绿篱，“好了，快把东西端进屋里罢，别让小姐等太久了。”
绿篱“嗯”了一声，便端着圆盘出去了。
看着绿篱远去的身影，春桃和银杏对看了一眼，彼此笑得很默契。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便过了二十天，在这大半个月里，陆府上下倒也算和平，只是府里得情况，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一说陆思言的兰芳苑，这些天陆思言虽然依旧如故，但厨房给她送去的吃食却好了不少，前几天秦氏还命人送去几匹上好的绸缎，让她挑两匹裁成新衣。
不止是陆思言，还有养在秦氏院里的陆成礼也得了不少好东西，听说秦氏还许了陆成礼每天下午到陆思言的院里待一段时间，又亲自询问了功课，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
最近陆家四小姐也安分得很，虽说也时常外出，但都是规规矩矩的，也不见买什么东西回去，更不像从前那般总是高调请客，比起以前低调了不少。
为此，陆永最近去撷英苑的次数都变多了，秦氏虽没说什么，但脸色却比从前红润了不少，待人也更加宽厚，在撷英苑里当差的都觉得如沐春风，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起来。
下人们最是会见风使舵，见陆府的风向转了，他们也对陆思言姐弟自是好上不少，虽说不至于回到巅峰时期，但至少不敢再给他们脸色看了。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变得高兴的，自然就有变得不高兴的。
先说秋姨娘，她的荷穗馆已连续好几天没等来陆永的身影，近几天她一直都是板着脸，但凡下人们有哪里做的不如她意，轻则斥骂，重则动刑，弄得荷穗馆上下人心惶惶，这几天无时不是悬着一颗心，就怕哪里惹怒了她，被她赐一顿板子。
至于赵姨娘的蘅香居倒是显得格外平静，此处既没有变得门可罗雀，也没有变得受人恭维。蘅香居就像处于陆府之外的一个小地方，只静静看着对岸陆府的潮起潮落，花谢花开。
未正三刻，撷英苑小厅内。
已将近四月中旬，炭火基本都撤了。如今小厅窗边只摆着水银古色宣德款铜香炉，炉内升起几缕白烟，熏得屋中人的衣裳都带着淡淡的檀香。
熏炉旁不远处新摆了一张黄花梨木贵妃椅，秦氏斜靠在椅上，穿一身半新不旧的湖蓝绣银梨花罗衫，头上簪一对梨花样紫檀木流苏珠钗，在这云雾缭绕中，竟有几分慵懒的风情。
秦氏本来走的是雍容华贵风，而她之所以会多了这种风格，主要源于陆小清的极力推荐。
陆小清说要在夫君面前偶尔流露出不一样的样子，这才能拢住夫君的心。
秦氏听女一席话，胜做十年妻，虽然一开始她还觉得有些别扭，但躺了两三次之后，便也习惯了。
不得不说，陆永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确实有些惊讶，如今留宿在秦氏院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她当然也乐的靠在这椅上。
自从大半个月前陆小清极力劝说秦氏后，秦氏终于开始对赵姨娘起了疑心，秦氏也保证不会再将要紧的事与秋姨娘说，但为了避免她起疑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还是要和她说，更不会给她脸色看。
除此以外，秦氏还保证会改善陆思言姐弟的吃穿用度，维持他们面子上的地位，至少不会让下人轻慢了他们。
至于其他的，秦氏说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再说，陆小清当初能得到秦氏这些许诺已经很高兴了，为了避免赵姨娘起疑心，她还主动提议要做出一副她被秦氏训斥了的样子，好圆上她疏远景王殿下的事。
这些天以来，赵姨娘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日常的请安唠嗑一样不少，该打听的还是打听，该撺掇还是撺掇，也没有半分要避嫌的样子，一时间秦氏也无法分辨赵姨娘的忠奸属性。
但陆永态度的转变，对秦氏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好处。
要不是陆小清点醒了她，秦氏还不知道原来陆永一直以来疏远自己，并不是有多喜欢秋姨娘和赵姨娘，而是想着让秦氏和她们斗，这样她就没有闲工夫去对付陆思言姐弟。
而他也相信秦氏不是心地歹毒之人，不会对她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只可惜秦氏把太多的心思放在秋姨娘身上，或者说是执着于萧姨娘，所以才忽略了陆永的本意，甚至还被赵姨娘钻了空子，让秦氏把她当作争宠的工具。
不过要说陆永宠秋姨娘只单纯是为了这个，那陆小清也是不信的，不过这就是他们老一辈的事了，陆小清暂时并不想管。
有了陆永态度上的改变，秦氏对陆小清自是多了几分依赖，也会更多考虑她的意见，有些事也开始与她商量了。
“对了清儿，有件事母亲差点忘了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