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家村·出殡6
第四天。
又是一个乌云密布的阴天。
程五打着哈欠出来的时候，发现不止汤婆婆，还有诸葛明都已经出现等在了院子里。
“大家的作息时间都这么规律的吗？”
程五活动了两下脖子，旁边已经全副武装的徐卫泽。
“早上好。”
起了一个大早的谢盛婉，在看到俩人这副懒散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担心了一整夜什么都见鬼去吧。
汤婆婆不怀好意的扫过两人，“纸人呢？”
程五双手插兜，直接道：“我没做。”
对上那双坦荡明亮的眼睛，汤婆婆的心情忽然不是那么美妙，她薄唇翕动，粗粝的嗓音一锤定音。
“没有完成纸人，那就接受惩罚。”
程五正要往前走，忽然身后传来一股阻力，转过头发现是徐卫泽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在迷茫之后逐渐变得坚决起来。
“要不……还是打一架吧。”
万一赢了呢。
程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翻手一巴掌甩上某个中二青年的后脑勺，“说你牛逼，你还真当真啦。”
徐卫泽可怜巴巴的捂住自己的后脑勺。
程五径直走到院子中央。
那里漆黑的棺材已被打开，方方正正的棺口好像连接另外一个世纪的通道，蛊惑着往来者的靠近。
程五脚步不停，但她感觉到越是靠近棺材的位置，通体就越发冰凉，血液流通的速度也减缓下来，仿佛身体被什么不知名的阴寒之物侵入。
忽略掉身体的异样，程五的眸底划过一抹暗芒。
她在挖出坟地的那口黑棺时，可没有这种感觉，难道这口黑棺还藏着什么秘密？
程五弯下腰，上半身几乎和棺木平行，她双目如炬的仔细探查过每一个角落，可惜这黑不溜秋的颜色，啥也看不出来。
屋檐下，汤婆婆不耐烦了，“你在干什么，是想逃避惩罚吗？”
“不。”程五直起身，双臂撑着壁沿，做出翻进棺内的姿势。
一个起跳。
在众人的心脏瞬间拔到最高处时。
砰——
双脚平稳落地。
程五在做了一个完美的假动作后，她弯起眉眼，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小孩，笑眯眯的瞅向汤婆婆，吐出三个字，“刺激吗？”
众人：“……”
这个人好贱呐。
至于汤婆婆，她已经被气的脸上的皱纹都抽搐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充斥着阴鸷和杀气，显得那张苍老的面容愈发的狰狞和恐怖。
程五敢打包票，汤婆婆干npc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忽悠她。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旅客程五，逃避惩罚，申请立即抹杀。”
最后四个字，大约是汤婆婆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音格外的粗重。
闻言的众人立即望向程五的方向。
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
故事的主人公程五巴咂了两下嘴唇，回想平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坐在饭桌上，开始吃早点了。
汤婆婆面露震惊，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难道是……没有听到吗……”
她又立即重复了一遍，但是期望中的一切仍旧没有发生。
诸葛明反应过来应该是昨天的契约书生效，他们的身份转变，自然不再受汤婆婆这里规则的束缚，顿时也有恃无恐起来。
后退两步，坐在台阶上开始看戏。
梁浩一思索两秒后，坐在了他的旁边。
谢盛婉紧随其后。
徐卫泽看到这一幕，自然是选择加入他们。
于是院子中的场面顿时变得非常诡异。
汤婆婆暴跳如雷，程五云淡风轻。
最后还是程五怕汤婆婆把自己气得嗝屁，无奈的开口，“您省省力吧，一把年纪了。”
说完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黑底白字，正是从出家门开始就被程五，随身携带在身上的车票，确认自己没有掏错后，程五微微一笑。
蓦地，汤婆婆心里涌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旅客程五实名制投诉：副本工作人员汤婆婆，空口捏造不实信息，多次对我进行言语的诽谤和造谣，侵犯旅客权益，对本人身心造成极大伤害。
为避免这种不良事件再次发生，我申请对该名工作人员进行追究，并作出相关处罚。”
汤婆婆面无表情。
看戏四人组，呆若木鸡。
纷纷只想感叹一句：汝甚骚。
可是实名制投诉在副本里真的有用吗？
事实告诉你，真的有用。
就在程五说完没两三秒后，遥远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节奏性的嘀嘀声，紧接着他们熟悉的副本电子音响起：
【已接到旅客投诉，经查证造谣属实，现对副本工作人员汤婆婆进行雷击处罚】。
一道银白的光线从天而降。
等众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汤婆婆顶着一头招摇的爆炸头，面色漆黑，在她刚想说什么时，一口黑烟瞬间从她嘴里飘出来。
程五情不自禁的吹了声口哨，她也着实没有想到，副本的处理速度这么快。
汤婆婆这下子真是违背规则，都想要直接动手掐死程五，不过她一想到那个后果，又只能把这口怨气咽下肚里。
她冰凉开口，“你到底是怎么躲开惩罚的？”
回答她那是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程五挑眉轻笑，“你的答案来了。”
下一秒，李老头的精瘦身影出现在院外，看起来为了今天的大喜日子，还特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仅存的几根秀发也被精心的打理过。
汤婆婆依旧一头雾水，“李老头，你来干什么？”
李老头愣了两秒，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你是汤婆婆？虽然我知道今天是个大好日子，但你这造型也太隆重过头了吧。”
“什么大好日子？”
汤婆婆抓住他话语里的重点反问，李老头砸砸舌，喜上眉梢，“还能有啥呀，当然是娶亲的大好日子。”
“娶亲！！！你和谁？”
“我和……卫卫。”
李老头面带羞涩，咧着口大黄牙，“虽然程副村长同意婚礼不能大办，但是热闹总该是要有的，你看，我把全村人都叫过来了。”
汤婆婆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是已经气炸。
程五也没想到自己昨天的暗示，居然这么给力，院子外一群人里面，她还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
“程副村长，我来接亲啦。”
随着新郎官的一声呐喊，空旷的院子逐渐被人影填满，不管认不认识，反正先来一声贺喜。
毕竟为了这场八卦，他们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
“这就是程副村长，真是年轻有为，就是以前咋没见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程副村长和我早就碰过面。”
“新娘可真是漂亮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以前我就发现李老头你是个有福气的，哈哈哈，今天一见，果然发现我没有看错人。”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呀，村长也来了。”
人群中分出一条道，村长穿着她那件五颜六色的调色盘衣裳，缓缓漫步而来，她望向程五，几个字仿佛在舌尖滚动了一圈才吐出。
“程副村长？我怎么不知道村……”
程五拉住她的手，直接打断她未说完的话。
“村长来啦，许久未见村长真是风采依旧，明艳动人，今天村长的到来更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快快快，请上座。”
村长看着她，芊芊玉指点在了她的额头，“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可以随便把我糊弄过去。”
程五义正言辞，“我这是民之所向，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
“程副村长。”
两人的谈话被打断。
李大娘在得知这桩婚事的别扭，到现在满脸的喜气洋洋，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她心想：谁让先前一群人都龟缩在家里，只有她和程五打好关系。
现在经过李大娘充满渲染的说完，她和程五的相遇过程后，她已经成功变身成姐妹团里的红人。
“程副村长，等会儿结束后来我家吃午饭啊。”
“别听她的，等会儿程副村长来我家啊，我的手艺那可是村里一绝，保准你吃过还想吃。”
“程副村长一表人才，可有婚配啊。”
“嘿，李村花，你这算盘打的我隔了几个人都听到了，你也不瞅瞅你们家那歪瓜裂枣，配得上我们陈副村长嘛。”
程·真·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五，一本正经的扬声道：“谢谢各位婶婶们的抬爱，但我程某人志不在此，你们的好意，我程某人心领了，今天是我妹妹的大喜之日，还是让我们来恭贺新人吧。”
贺喜的声音连绵不绝，但是村民看向程五的目光，无不闪烁着bulingbuling的光芒。
诸葛明忍不住低声感叹：“这人不去做传销真是可惜。”
谢盛婉接上：“还好我听话，早就下载了国家反诈app。”
觥筹交错间，程五朝她们投来威胁的眼神。
还不去干活！
李老头端起茶杯，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乡亲们，虽然我和我媳妇儿的婚事仓促，但是今天所有的见证人，以后找我李老头的生意，都一律给你们最便宜的价格。”
“……”谢谢但好像又不是那么想谢。
“呵，我倒是不知道，李老头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汤婆婆的话宛如再一锅热油中滴入开水，众人瞬间沸腾起来。
李老头皱起眉，“汤婆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别不是被什么人给诓骗了吧，你这新娘子分明是男儿身。”
徐卫泽有些紧张，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滚动了两下。
李老头大惊失色，再细细打量起自己的媳妇儿，没有经过化妆修饰的五官英气十足。
他眼前一黑，怒火中烧的想要质问程五，一个扭头间，视线中晃入程五放在身侧的手，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大拇指正来回摩擦着食指和中指的指腹。
满腔的怒火刹那间被一盆冷水泼下，理智回笼。
相比起泄露汤婆婆的秘密，被汤婆婆搞死，李老头忽然发现娶个男媳妇，貌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鼻翼处冷哼一声，“男儿身又怎么样，我李老头今天还真就娶个男媳妇。”
说完拽着徐卫泽往门外走。
吃瓜群众自然纷纷跟随。
汤婆婆着实没想到李老师这次腰杆子这么硬，带着杀气的目光掠向程五，“移花接木？希望不久的将来，你们也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放心，我们一定如你所愿。”
既然和平的表面已经撕破，程五也不客气。
“哼！牙尖嘴利！”
村长站起身，挥了挥袖子，“戏既然已经看完了，我就先走了。”
“慢走不送。”
村长前进的脚步一顿，又后撤回来，她勾起程五的下巴，红唇轻吐，“说实话，我当导游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有趣的人，程五妹妹，要不然你就直接留下来陪我吧。”
“我陪你的话，你能把你的导游位置给我吗？”
村长收回手，“欲望太大，可不是件什么好事。”
没有欲望的，那还是人嘛。
程五随手抹了两把，擦去她在自己下巴上留下了触感，转过头就看到诸葛明和谢盛婉，俩人双手环胸的盯着自己。
谢盛婉毫不客气搭上她的肩膀，“姐妹，看不出来呀，魅力这么大，连导游都摆在你的……运动裤下。”
“别贫了，”程五拂去她的手，“你们去汤婆婆房间有找到什么佛珠吗？”
诸葛明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别说佛珠了，我们都已经把房间翻个底朝天，结果啥珠子都没看到。”
“没关系，至少我们排除了一个地点。”
”但是我们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
谢婉清掏出手机，打开图册，“你看。”
照片中是一张日历，有人用炭笔在8月26号天画了一个圈，旁边标示：出嫁，紧接着隔了一天，又在8月28号那天画圈，但这次旁边小字注释的两个字——出殡。
“今天就是8月26日，我们怀疑汤囡囡也是在今天同一时间嫁人。”
程五冲进房间，拿出背包里那张被她从村口老宅撕下来的日历，铺在桌子上，然后指腹小心翼翼的触摸过日历表面。
在日历上的8月26日上，有着几道不明显的划痕印子，像是被人用什么坚硬物体划拉出来的。
恍惚之间，程五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明艳动人的新娘子，在独自等待新郎的夜晚，闲暇时用指甲留下痕迹，那应当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不好！徐卫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