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最艰难的抉择
坦力纪元前209年，狼猛族母星，黑门星球附近。
六艘巨大的泰坦级母舰，从遥远的各殖民星球方向驶来，在跳出光速的瞬间，周边空域在剧烈震颤。分别环绕在它们庞大身躯四周的，是黑黝黝一片又一片的，成千上万的空间作战舰队。这既是狼猛族近百年来武装实力的又一次跃升，也是整个星域内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炫耀。但是这一次，只是为了防止母星被那艘暗黑的球形飞船攻击，或者说是报复。
“陛下，”一名军事大臣恭敬地向狼猛族首领禀报，“六个主力军团，现已归航，分别部署在母星的六个方位，等候您的指示。”
“那艘飞船的底细摸清楚了吗？”狼猛族首领昆廷二世的语气，犹如一百年前下达摧毁暗夜星球时的那般沉闷和压抑。
“已查明，研究人员称其为跃迁力场偏振。就是触发者故意释放不稳定的跃迁力场，造成不稳定的空间扭曲现象，从而促使周边所有受其影响的事物，瞬间被撕裂，以达到摧毁目的。”
“聪明的做法，变‘失误’为武器。哼……”昆廷二世冷冷地回应，然后问，“应对方法呢？”
“‘跃迁劫持’。是的，那些战略规划部的老家伙们是这样答复我的。”大臣对这个计划似乎有些将信将疑。
“跃迁劫持？”昆廷二世瞥了大臣一眼，不解地问道。
“让我来为您解答吧，我尊敬的陛下。”说话的是一名资历较深的军机大臣，他说，“跃迁劫持，实际上就是在遭遇这个不明敌人的时候，由舰队释放空间折跃力场发生器阵列，对准它并扰乱它的扭曲力场，让它无法锁定跃迁目标。从而……”
“有用吗？”昆廷二世打断了他的话。
“跃迁引擎实验指挥部已经做了小范围测试，结果显示……是有效的。至少，这种方法可以破解近距离的空间扭曲攻击。”军机大臣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显得十分的不自信。
“哼！那帮混账东西！”首领一听到那个“跃迁引擎实验指挥部”的名称，便一脸怒气地说，“一百多年！一百多年了！要什么人就给什么人，要什么资源就给什么资源。”他使劲地拍了拍桌子，继续骂道，“这倒好，人用了，资源也消耗了，到现在都还没弄个名堂出来！人家都已经将这个技术用作武器啦！可他们呢？一次次失败，可连个成功的影子都还没见着！”
国防部长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劝道：“陛下，请息怒……按照，按照现在的部署，那艘小船再也不能起什么风浪了。”
“但愿如此！”昆廷二世指着国防部长喊道，“几个小时前，你也像此时一样自信。可现在怎么样？我们已经失去了一支主力舰队！醒醒吧，我的大人！”
“陛下，请息怒！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它休想得逞！”国防部长有些紧张，但仍然信心十足回答道。
从毁灭暗夜星球的那天起，狼猛族天生的征服欲便不断暴增。征服星域内各个种族，掠夺资源，成为了狼猛族的头等大事，而打压四散逃离的暗夜族人，却渐渐地成为了犹如猎人般的游戏。短短百年间，大大小小的种族不是被迫归顺，便是像暗夜族人一样被打击，或是被彻底消灭。各种族心底压抑多年的仇恨，就像沉寂许久的火山，一触即发。而这次不明飞船袭击事件，给狼猛族当头一棒。
自从一艘暗黑的球形飞船，在一日之间将狼猛族的一支巡逻舰队和一支主力舰队摧毁后，各种消息和传言像病毒一样在各种族之间传播。短短一天时间，这则新闻布满了各大星际传媒的头条，几乎所有人都为此事争论不休。更让狼猛族头疼的事，就是暗夜族的那艘侦察舰记录的现场全息影像，在坊间广为流传。不知不觉间，人们将暗黑的球形飞船奉为天神下凡，将此景形容为天启，意为狼猛族的末日来临。
不管怎样，对于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暗夜族人和其他被迫害的种族来说，这开了个好头，让他们都无比振奋。一天不到，以暗夜族抵抗军团为核心的各处抵抗力量，借此时机，发动了数千次大大小小的攻击，将狼猛族散落在星域各处的空间力量打得猝不及防。
摧毁狼猛族的那支主力舰队之后，艾坦一直以不变的姿势，双眼紧盯着暗夜星球的每一块碎裂的大陆，面无表情，无声无息。他是那么虔诚地看着，好像这样做，就可以让它复原似的。艾力不敢去打扰他，便静静地控制着暗夜幽灵环绕着星球边缘缓慢地行驶，一整天就这样过去，绕了整整135圈。
艾坦此时心里很空，却又千头万绪，异常矛盾。他想着曾经熟悉的每一个人，圣者、迪娅，以及曾经那些孤儿院的小伙伴儿们，甚至是星际学院里，那个疯疯癫癫的老教授常挂在脸上的古怪笑容，都在眼前一一浮现。
他将紧紧贴在观测窗壁的双手和额头缓慢移开，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光滑的视讯窗壁立刻自动关闭实景传送，整个观测舱亮起了柔和的灯光。这时，他有些疲惫地问道：“艾力，有幸存的暗夜族人的消息吗？”
“我接入了整个星域的广播频道和加密通信频道，发现了许多暗夜族人的消息。”艾力有些欣慰地说，“看来，有很大一部分同胞逃过了此劫。”
“很好，你一定还有很多想让我知道的事情，说吧。”艾坦感觉得出来，为了让他一个人静思，不受任何打扰，艾力一定憋着很多消息想赶紧让他知道。可艾力越来越懂他的心思，便没有马上说出来。
“迪娅，”艾力刚一说出这个名字，便发现艾坦的双手猛地收紧，握得死死的。“圣女迪娅，她现在正领导着分散各地的暗夜族人。”艾力如释重负地说完了整句话。
沉默，许久的沉默。艾坦的双眼，此时已渗着泪水，他终于相信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原本痛彻心扉的感觉，现在似乎因为这个消息，有了一丝缓解。他其实很清楚，艾力早知道这些信息，但他害怕听到最不愿意知道的结果，因此犹豫不决了那么久，一直不敢开口询问。
“需要我联系她吗？”艾力问道。
“不！艾力。”艾坦反对得异常坚定。
这样的回答是艾力远远没有想到的，他本以为艾坦会非常高兴地答应。艾力的思维球此时不停地闪烁着，可不论有多快的运算，也猜不透艾坦此时的想法。
“艾力，我想好了。”艾坦边说边走向飞船的控制核心，“我们必须彻底消灭狼猛族！一个也不能留！”
“可是，这样会违背圣者的意愿和命令的，即便是在他们被迫害的情况下。”艾力听到他的这个想法，极力地反驳道。
“我明白，在光明和希望的感召下，狼猛族也许有一天会惊醒过来。”艾坦显得非常决绝，“可是，那个‘也许’实在是太遥远。而背负眼前这一切后果的光明面的人，死去的，以及还活着的，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在消耗着每一丝仁慈。”
“艾坦……”艾力一声叹息，已经找不到词库中的任何语言，去说服他。
他接着说：“黑暗总是与光明站在对立面。毁灭与重生，总是在这样的轮回中反复演绎。与其如此，不如就让我做那个最可怕的，能控制黑暗面的魔鬼吧，这样，才能真正还光明一片净土！”
艾力再也无力反驳，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的抉择，会让他失去一切，也能让他得到一切。可最终剩下的，也许终将是永生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