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成不变的猴子
次日，哲皇宗。
此时的演武场上，一片血腥之气弥漫。
被血液染红的地面，经过一夜的沉淀，血色已经凝固成了褐色……
地上的众多尸体已被清走。
或四大门派弟子的，
又或散修者的，
实在太多太多……
有些尸体已经四肢不全，众人也一起掩埋了。
认识的，便在坟前立个碑，缅怀一下，
不认识的，则草草掩埋了，成为哲皇宗后山的一柸黄土。
一些侥幸未死的弟子此时正在清扫着，一盆一盆的清水泼下，将地面慢慢地清洗……
一盆清水何其简单！
却能洗掉昨日的厮杀， 洗掉昨日的繁华， 也能洗掉已故修真者最后的痕迹……
人死……
如灯灭。
不管你是正主还是被牵连者， 最终在此，生命终结。
尘归尘，
土归土。
此番圣血宗杀了四大神府一个措手不及。
四大神府纵然是紧急应对，结果还是伤亡惨重。
屠千刃带来的人手其实并不多，才不过一千多人，但是实力很强进退有序，从四面八方围攻却丝毫不乱；
再观四大神府这边，有四大掌门坐镇，众多的门派、散修，再加上四大神府的弟子，足足有四五千人， 道理来讲，纵是不能势均力敌，也不会太过于被动。
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相比圣血宗的来势汹汹，四大神府自是临危不惧，几番拼杀。
只可惜其他门派和散修却表现的极为不堪，如同一盘散沙。
表面上四大神府带领群雄号令天下。
但那往往是有利可图或者背水一战的时候！
更多时候，大家的态度其实很暧昧，可以说是天下人的通病！
圣血宗杀上门来，过不去的自然是四大神府，与我等何干？
所以，面对这场厮杀，众门派和散修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众多小门派一面响应四大神府的号召起身抗敌，但是一旦与血宗稍作触碰，就开始往四大神府后面躲，弄的四大神府阵势大乱。
而散修更为不堪，有的还稍微抵抗一下，更多的则是选择了脚底抹油。
这样的情形，换作是谁主持都是怒不可遏，无力回天。
更恶心的是，有些人躲在四大神府弟子背后也倒罢了，竟然还呐喊助威，装作一副凶狠状！
就像一群没有胆量只敢汪汪乱叫的狗有什么区别？
总之当日的演武场内仿佛炸了锅般，一片混乱！
怒喝声， 叫骂声， 惨叫声不绝于耳，简直是鸡飞狗跳。
想想看，这场厮杀下的四大掌门，心中得又窝心！
万幸的是， 那屠千刃并不是来灭门的。
在杀掉大半修士之后，他居然带领手下从容退走，只留下了一地狼藉。
即便如此，四大掌门还是被屠千刃打成重伤。
哲皇宗弟子更是死伤大半。
这场战斗，四大神府已然输得一塌糊涂！
……
哲皇宗，麒麟殿。
“砰！”
眼前的一个茶案当场爆碎！
“一群废物！” 木楚炎怒不可遏，气得带着绷带的左手都在微微颤抖。
木灵儿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安抚。
药石脸色惨白，显然被屠千刃一掌伤得也不轻：
“自古锦上添花者有之，落井下石者多数，而雪中送炭者向来寥寥无几，这些人本来就指望不上，有好处了一窝蜂都来，像这类事情，你认为他们会真的替你卖命么？”
“这次与屠千刃对战，老衲发现他的功法更胜从前了。”
苦若大师面无表情，表面上伤得是最轻。
事实上，当日他被屠千刃连拍十三掌，被人打得像个滚地葫芦似的。
虽然看起来很好笑，可他确实是伤得最重那个……
众人沉默不语，木楚炎为了打破寂静说道：
“羽拓，你说说吧。”
蓝羽拓略一寻思，正打算开口……
谁知蓝雨拓还没说话，妻子木灵儿却抢先一步道：
“这次屠老鬼被我们赶走，纵使是受伤，看样子也比我们要轻很多，苦若大师也说，这老鬼实力又有所进步，我们如今又是如此……如此……”
木灵儿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如此差劲？”
木楚炎接口道，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木灵儿左一个老鬼，右一个老鬼，可知在座的除了她丈夫，包括他父亲在内的三大掌门，都是她口中的老鬼。
大家的面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木楚炎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
“你一妇道人家，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
“爹~~”
木灵倒是可以，竟然当众撒起娇来。
蓝羽拓和木楚炎顿时感觉脸上难堪。
“住嘴！此处用不到你了，出去！”
木楚炎骂道。
木灵儿向蓝羽拓求救，蓝羽拓心中也是一阵苦恼，朝木灵一努嘴，显然也是让她先出去。
木灵心中不忿，怒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木楚炎继续道：
“羽拓，你的意思？”
“其实灵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我们的实力大损，确实经不起折腾了！”
“当年数万人讨伐圣血宗都能被他从容脱身，可见此人的手段之强非同一般，更何况现在……”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大家心里自然清楚。
“纵使我们的全盛时期，未必就能讨得了好，然而这屠千刃不除，修真界便永无宁日。”
他故意说得一顿一顿，故意给了大家时间考量。
三位掌门黯然，这蓝羽拓用词倒是得当好听。 都是老人成精的人物，哪能听得了这个？
“贤侄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吧。”药石平淡的说道。 “
不得不说，现在的我们已经渐渐不是圣血宗的对手，他不杀我们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蓝羽拓起身，对三人躬身一拜，道：
“小子不才望诸位长辈海涵，如今之际……怕是……要请他们出山了！”
“他们？”木楚炎幽幽说道，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对，他们！”蓝羽拓看着在座的三人，凝重的说道。
又是沉默……
却沉默得几乎压抑……
其实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 屠千刃这种做法已经不下七八次了，却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只能说明他屠千刃是有意为之！
他的目的…… 正是逼四大神府的背后之人出山！
药石默然不语，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苦若大师轻轻诵经…… 手上捻着的佛珠却在悄悄颤抖……
何为道？
道，乃万物滋生，
道，又乃逆天之行……
行道者，万物皆以为用，凝气神为根本……
清晨的东海之滨，空气分外清新，灵气浓厚。
在山海之间，有一座简易的洞府，一个青年正在打坐修行。
洞府外，有一只灰毛小猴正在满山乱跑，时不时的丢下几枚野果。
世间的千姿百态，唯一个道字而已，道可聚作一束，也可变化万千……
行道，便得受万物扶持，亦然受天地威压……
浩辰盘坐在地上，周身灵气大盛，浓厚的灵气将其包围，却始终不曾透入浩辰的身体。
世界无限大，道路千万条。
可是…… 我的道……我的道在哪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却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得到。
“啊——”
浩辰突然仰天大喝，将山洞震得噗噗作响，尘土弥漫。
外面的小灰被惊得一震，悄不作声的慢慢走远……
这是一条最艰难的选择。 是每一个问道者都要经历的最初痛苦，也是最大的痛苦。
很多人究其一生都未得成道，最终郁郁而死者不计其数。
难道……我也要和他们一样么？
他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浩辰起身而立，透过洞府看着不远处的大海，他的思绪很乱很乱……
一滴泪悄然滑落…… ……
问道，是如此的枯燥！
不知不觉，浩辰已经在这里待了足足半个多月。
这天突然乌云密布。
很快，一场豪雨极速而下。
外面大雨倾盆，狂风卷着巨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浩辰依旧在洞里静静打坐。 小灰则躺在旁边百无聊赖的啃着野果，时不时揪揪自己的毛毛，再抠弄一下脚丫子。
突然，浩辰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就见洞外极速冲进来两个影子。 来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着实愣了一下，急忙行礼道：
“道友打搅了！”
浩辰轻轻还礼，到了句不碍事，起身挪了挪位置。
来人浓眉大眼身材健壮，年纪与浩辰一般，一身青衣很是干爽，已经修到了可以辟雨境界。
当他看到浩辰身边的小灰时，又愣了一下，转身一让，背后竟然露出一只火红色皮毛的长臂猿。
好家伙！
一人一个动物伙伴。 二人会心一笑。
“在下李艺，百兽谷李家！”
李艺说完，又指了指长臂猿：
“此乃我去宗南边境寻来的长臂火猿，打算带回李家，路途有雨，而火猿平生最惧怕雨水，只好带它来此躲雨，望道兄不要见怪！”
这百兽谷，浩辰是听说过的。 是岭南一带的一座中型门派，谷内弟子向来以灵兽为伴，互相修行。
“浩辰，一介散修而已。”
浩辰没有提及自己的姓氏，多数时候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起。
两人面对面盘坐，一时无言。
却看到旁边的一猴一猿，大眼瞪小眼，不住地互相打量。
本来不大的洞府又突然挤进来俩，小灰显得有点不太高兴，转过头继续百无聊赖的吃果子。
而长臂火猿则小心翼翼的坐了过去，竟开始轻轻梳理小灰后背的毛毛！
这一幕，李艺和浩辰显然没有料到。 长臂火猿是宗南边境一处特有的灵兽，数量却极为稀少。
此兽虽是杂食性动物，但它口能喷火力大无穷，且非常聪慧。
可以说是宗南边境的顶级灵兽。 但动物之间相处不同于人！ 它们不懂得什么叫美德，什么叫谦让。
但是，它们有一种很奇怪的自然反应。 瞬间分辨出尊卑！
小灰的身份，似乎比这长臂火猿高贵的多！
小灰咂巴咂巴的嚼着果子，眼睛微眯，它显然被抚得很舒服，转手扔过去一个青色的果子。
长臂火猿从地上一把捞过来，仿佛受了恩惠一般，朝小灰咧了一下嘴，便急不可耐的嚼了起来。
二人不由得尴尬一笑。 李艺一直看着小灰，转而对着浩辰道：
“道兄的这灵猴倒是不凡啊！” 浩辰叹道：“小灰是我幼年的伙伴，也是我的亲人，现在想想，这一眨眼已经十年了！”
“道兄可是在开玩笑？”
李艺的表情很是惊讶， “普通猴子的寿命不过二十年光景，纵使是世间灵猴，十年时间也已然成年了，而道兄此猴分明是在幼年期。”
嗯？！！
浩辰顿时大惊失色，转头看向小灰！
他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十三年时间，浩辰已然从一个懵懂孩童长成玉树临风的青年。
而小灰，竟然一直没有变过！
它竟然一直这么大！！！
小灰和浩辰几乎是形影不离，浩辰一直将小灰当作亲人对待，却从未想过这些。
如今的小灰，无论是个头，还是行为，居然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小灰撅着屁股背对着二人躺着，它似乎感受到了这奇怪的目光，小后脑勺突然转了过来，然后看了一眼浩辰，又赶忙心虚的转了回去……
难道与宗薛圣有关？
浩辰讶然不语，显然是没有看玩笑的意思。
李艺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二人不再言语，静心看着这一猴一猿一个闷着一个趴着。
只是浩辰的心，被完全触动了！
不消片刻，洞外的倾盘大雨慢慢歇了下来，雷阵雨已过。
李艺站起身道：
“道兄，外面雨已停，我们这便要赶路了，就此别过吧！”
浩辰起身相送。
“道兄如果有空，可抽时间去百兽谷做客，关于小灰，看得出来你也不太了解，或许我谷内的长老们可以告知一二！”
“多谢道兄美意，在下有时间的话定会登门拜访！”
“告辞！”
“告辞！”
李艺说罢，带着长臂火猿飞身而走。
浩辰却看着依旧懒洋洋的小灰，眼中满是亲情。
无论你普通与否，我一直当你是亲人和伙伴。
以前是，
现在也是，
以后永远都是！
我们今生，
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