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灰烬下的小草
雾蒙蒙的世界里，什么都看不到……
只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出：
“爹！我们去哪里喔！”
“我们去娘亲的家乡。”
“我们自由了吗？”
“对！我们自由了！”
“爹！我们去哪里喔！”
“我们去娘亲的家乡。”
“我们自由了吗？”
“对！我们自由了！”
“爹……我们自由了吗？”
“我们去娘亲的家乡。”
“我们自由了！”
“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
“我们我们我们我们我们我们我们我们……”
“自由自由自由自由自由自由自由自由自由……”
声音好像卡顿了一样，不停地重复……
到了“自由”二字的时候，
声音却一声比一声高，
一声比一声凄厉，
听的人毛骨悚然 ……
“啊——”
只听一声大喊，环境突变， 阴暗的房间内，一个少年蓦然从床上惊醒。
一摸眼睛，已然是泪流满面。
浩辰记不起是多少次回味那个梦了，梦中的父亲母亲，带着他飞翔在大海之上。
天是那么湛蓝，海是那么平静，阳光是那么美好。
父母，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多希望永远沉醉在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又做噩梦了么！”
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浩辰身边，赫然是莫成。
此时的莫成已步入中年，头上已有了几根白发，人也成熟了不少。
浩辰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莫叔叔，久久没有言语。
算是噩梦么？浩辰不知道。 或许是凄凉的美梦……
时间一晃，这十三年又过去了，浩辰从一个七岁的孩童已长成一位二十岁的翩翩少年，这十三年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
云仆没有回来救他们，不知所踪。
反而那天的莫成有点心绪不宁，放下手中事务急忙赶来瀛洲山，却发现小灰正趴在木屋的废墟上！
等莫成把一家三口从废墟中救出来的时候，却为时已晚，蓝羽晨和萱儿已经死去多时了。
而浩辰，或许是因为蓝浩飞的年纪太小，一剑插在浩辰的胸口没有伤及要害，莫成赶忙带着奄奄一息的浩辰回到琉璃宫，举宫上下之力，用尽百种灵丹妙药为浩辰续命，终于抢救了过来。
不过……
从此之后，活泼好动的浩辰便沉默了……
其他的小孩子，即便是亲人去世了，也有其他人会为他编谎话，告诉他亲人去了远方一类，
浩辰却没有这么好的命。
因为……
父母就死在他的身上……
父母之死，
亲人受害，
让浩辰变得更加沉默，
心中的恨却叠叠累积，他拼命的修行，打坐练功，每天修行十个时辰，风雨无阻。
在琉璃宫内各种灵丹妙药无条件的支持下，终在浩辰十七岁那年领悟了修道的真正含义。
而剩下的，则需要个人的机缘了。
夏天的这个夜晚，
无星无月。
浩辰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坐练功，
却坐在琉璃宫海边的礁石上，海上的巨浪此起彼伏，十米多高的巨浪凶悍的拍在海滩上，却仿佛有一层特殊的罩子将海水隔开，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海浪不甘心般的泻下，浩辰坐在那里，手握竹笛，吹起袅袅的笛音，在海浪之上倾诉着。
注：三宝的纯音乐《tear drops》
悲凉的笛声，慢慢抚平着海风，却怎么也抚平不了他内心的伤痛，
他的眼中满是血丝，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划过，显得愈发的凄凉。
这是萱儿教给他的曲子，也是唯一的一首，
浩辰越是吹得认真，心就揪得越痛，
却又是那么放不下！
是啊……放不下。
又如何能发下？
曲调开始变得高昂，浩辰的泪水滚滚而下浸湿了衣襟，海浪也再次转为狂暴，一道道浪花冲天而起，似乎一同倾诉着命运的不公。
我们奢求的不多，只要一家人在一起！
真的很难吗？
为什么？
为什么天下那么大，却容不得我一家……
一曲终了！ 浩辰依旧呆呆地望着海上，衣襟早已湿透，
他却无从理会，就这么呆呆地站着，任凭海风凌乱着他的鬓发。
浩辰的旁边坐着小灰，挠痒抠脚挖耳朵，忙得不亦乐乎。
小灰是莫成当年一起带回来的，莫成本来不想带它，可它一直拽着浩辰的衣袖不撒手，莫成只好一起带来。
十三年过去了，一切都在变化，唯一没有不变的，就是小灰了。
“我该怎么办？”
浩辰头也不回的说，仿佛在自言自语。
小灰一愣。 它早已经适应了浩辰的沉默，
突然间听到他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一双无辜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转身又去挖耳朵了。 浩辰继续沉默，一人一猴就在这里看着潮起潮落，思绪万千……
许久后，身后一抹高大的身影走来，是莫成。
“莫叔叔！”
浩辰转身行礼。
“浩辰，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是的！”浩辰平静道。 莫成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小橙子叔叔！”
浩辰心中顿时一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感，眼睛却渐渐红了。
莫成接着道：“如今的你，丹药再也不能帮你提升实力了，此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小橙子叔叔，我要走我自己的道。”
“……自己的道？”莫成眉头皱了起来，“你疯了吗？”
修真修行，主要分为两种类别。
一种是卫道者，遵循别人的道。
走前人的轨迹，前面的路已被前辈们踏平了，修炼起来目标明确，不走弯路，虽然不乏在原路的基础上另辟新路者，但毕竟是别人的道，成功者屈指可数，多数人此生按部就班，再无逾越的可能；
而另一种，就是破道者。 谓之破道者，乃斗者，天斗的意思，挣脱天地的束缚，另辟新路。 此路凶险异常到处荆棘，天地的束缚岂是好挣脱的？千年里多少辟新路者，或终生未成，或走火入魔，修成之人更是寥寥无几。
修真界常语：破道者，万中无一！
这可不是夸你！
意思是说一万人中别想活一个！
而浩辰，居然选择了破道！
“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你会死的！”
莫成的脸色非常难看。
浩辰却从未有过的当即打断了莫成的话：
“我心念已定，叔叔莫要再劝了。外公被逼自尽，父母的惨死，还有莫爷爷的那句不悔，我一刻都不曾忘记，我亏欠琉璃宫的够多了，却还不了你们什么，我有愧啊！”
浩辰双目含泪的说。
“我少时被多番凌辱，幸有父母和琉璃宫众人的疼爱，却因此害莫爷爷身死父母双亡，此仇不报，我耻为人子！”
“你说过，以后的路我要自己走了，而没有顶级的功法，实难撼动哲皇宗的地位，我也不屑于前人创造的顶级功法，我的路，我要自己闯出来！”
莫成怔怔的看着这个一点点长大的少年，听着他发自肺腑的心里话，眼睛也渐渐湿润了。
如果他是浩辰，是否会和他的选择不同呢？
莫成看着浩辰一步步向前，眼泪慢慢划出了脸庞，口中颤声道：
“……记住！ 琉璃宫永远是你的家！ 有任何难处，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如果你遭遇不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小橙子叔叔！！！”
浩辰转身跪在地上，叔侄二人相拥而泣。
小灰在一边，好奇的小眼睛转来转去，仿佛看出些什么，学着浩辰，对着莫成拜倒在地，一动不动。
第二天的凌晨，一切都还处于黎明前的黑暗中， 浩辰便早早的收拾好行装，带着小灰，脚下轻踏，已然飘出了琉璃宫。
莫成躺在床上，眼角悄悄动了一下，翻了个身。 莫成知道，浩辰走了，没有前来拜别，徒增伤感。 在远处的一座小山上，浩辰转身对着琉璃宫方向重重一拜，带着小灰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行再无故人，
浩辰，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瀛洲仙山上，浩辰轻轻地落下，此处风景依然优美，朝阳升起，万物复苏，不过却有一些凄凉之意，浩辰的亲人都葬在这里。
小灰见到家乡，立即欢呼一声，头也不回的跳入了树林里玩耍去了。 浩辰则轻轻蹲下，清理着墓边的杂草。顺便摆上了几个小菜。
“爹！娘！外公！外婆！我又来看你们了。”
浩辰缓缓的打开了一壶酒，轻轻地洒在地上。
自从萱儿夫妻去世后，浩辰每年祭日都会回来祭拜。
起初是莫成带着，到了十四岁时，他便自己来了。
那一次，他也带着酒菜。
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一个人坐在这里酩酊大醉，又哭又笑。
坐在这里，浩辰便觉得亲人仿佛就在身边，十分的放松……
可每次酒醒时，背靠着冷冰冰的墓碑，却不停的在提醒浩辰，
亲人都死了！
都死了！
想到这里，浩辰哈哈一笑，举起一坛子酒仰天狂饮，泪水混着酒水染湿了衣领和胸前。
醉而不醉
心中苦情悲
暖至不远处
阴阳两徘徊
想抓留不住
撤手梦不碎
屈溃——
屈溃——
历人历生几轮回
此时此处伤心泪
“哈哈哈哈哈……”
…… 第二天一早，浩辰缓缓酒醒了过来，小灰已经回来了，尾巴吊在周边的大树上荡秋千，将几枚野果丢在浩辰的胸前。
浩辰苦笑一声，揉揉早已干涸的双眼坐了起来。
小灰荡过来，坐在面前，浩辰摸了摸小灰的头，却被小灰生气的打了下来。
一人一猴就这么坐在山崖边，看着大海……
许久之后，浩辰缓缓站起，拍拍身上的泥土。
“我们走吧！”
说罢带着小灰，脚下一顿，便立身长空，就此远去……
之所以选在此时入世，浩辰心中其实早有计较。
再过几天，就是修真界三年一度修真大会举办期。
而这一届…… 就选在哲皇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