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凄楚的因，无解的果
“四伯伯你……你说什么？”
萱儿茫然的回头看着枯叶。
枯叶却没有回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萱儿不甘的眼神盯着那些行尸走肉，泪水划过脸庞。
“……都已经死了么……都死了么……都死了么！”
萱儿不断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竟当场承受不住噩耗瘫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
“萱儿！”
悲愤的蓝雨晨扶住萱儿。
看着两人的样子，枯叶的眼皮也忍不住颤了颤，眼中血丝弥漫，血红一片。
这些百姓，是瀛洲山所有的血脉，
是千蕴派最亲的亲人！
有了这些人，千蕴派就有家！
现在，家……没了！
百姓们的反常和萱儿他们的反应，那些弟子们自然也看出了端倪，
霎时间，一个个道心开始不稳，以至于整个大阵现在变得忽明忽暗，崩溃似乎就在眼前！
千蕴已经无路可退了！
“丫头，他们死了，可我们还活着！”
枯叶长老冷喝道，继而踏前一步，对着所有人，声音缓慢而沙哑：
“你们都看到了！我们的亲人已经死了，而他们的死，是因为我们中间出了内奸！”
这一刻，弟子们各个双眼血红，手开始不住的颤抖。
“我千蕴历经千年方成一派，过程何其艰难！想不到今夜，居然被最信任的人出卖！这一战不论成败生死，哪怕付出所有代价，也要让这个内奸死无葬身之地！“
这段话枯叶说得掷地有声，一时间群情激愤，所有的弟子的战意瞬间被调动起来！ 生亦何妨！死亦何惧！
“护阵弟子听令！”
“弟子在。“
“布防阵中之阵——护仙阵。
“ “弟子领命！“
这一刻，许多受伤的人也重新恢复打坐，每个人的士气开始疯狂飙升。
在场的护阵弟子突然散开各飞上一端，所到之处皆有一道灵气留下，在纵横交错中，一个八八六十四格的阵型图渐渐向上拱起，继而化作一道流光溢彩的透明灵罩。
灵罩形成之时，一道灵线飘起，被枯叶长老一手擒住，继而点在萱儿身上。
“萱儿主阵。”
随后，枯叶及其复杂的看了蓝雨晨一眼。
“护住她！”
蓝雨晨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枯叶的眼睛点了点头。
枯叶长老眼神一滞，径直垂目而坐一隐而逝，抬头再看，已然回到棋盘身旁。
护仙阵阵脚各有一点，灵力从此处盘旋而出，继而在萱儿身上周转，周而复始，遥相呼应。
外面的行尸走肉源源不断的从空气裂缝中涌出，漫山遍野的行尸前仆后继的挤压向护仙阵……
越是无法进入，便越是挤压，行尸们踩着前人的身体层层叠叠，犹如一片密密麻麻的蚂蚁跃然而上，
用不了多久，就要将整个护仙阵牢牢盖住……
而就在这时，身在外围的一名接应弟子的头颅突然凭空飞了起来，
他迷茫的看着背后的一名弟子惊恐的双眼，
在他记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背后弟子的脑袋，也飞了起来……
转眼间，竟有十几颗头颅先后被切下，
在人人自危之时，
所处方位截然相反的蓝雨晨突然一个侧身，在他的右胁下，一道寒光当场撕破了几片衣衫，
蓝雨晨凌空侧卧，双腿开始飞快的踢出，带动身体不断翻滚，在连续几声沉闷的碰撞声中，蓝雨晨一招鹞子翻身再次迎上。
这突然的变化让人应接不暇。蓝雨晨身形开始忽隐忽现，空气中不断泛起碰撞而产生的一道道涟漪。
终于，空气中传来两声闷哼，
一道黑影急速退却，而蓝雨晨亦倒退十几步再次显身，嘴角一丝鲜血流出，却总算阻拦了这次突如其来的暗算。
“雨晨！”
萱儿急切得喊了一声。
“不要分心！”
蓝雨晨低声喝道，他眼神惊疑不定的看着前方，颤抖地对着萱儿摆了摆手。
在他的对面，坤元慢慢显现了身形，再次俯冲而下……
两人围绕护仙阵再次战到一起，层层灵力漫天抛洒，拳脚间蓝雨晨略胜一筹，将坤元的攻击次次逼退，始终不得靠近！
这时，坤元突然双手向后一动，
就见众多行尸的四周，突然有几个人影凭空幻化而出，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血迹斑斑的白衣，都是千蕴的弟子，细看之下，惊惧更甚！
这几人，正是前去安顿妇孺的几名弟子！
其中一个，
居然是白振！！！
白振居然死了！！！
这一刻，弟子们的内心几乎要崩溃了！
这似乎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当然没有人会料到！
在座的弟子们又惊又痛，有的已经虎目含泪，
千蕴派内奸坤元，杀了大师兄！
“坤元，你不得好死！！”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
群起激愤之下，千蕴派的弟子们愈发冲动，道心开始不稳，
护山大阵随着一阵晃动，愈发变得不稳定。
而此时，
枯叶三位长老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坤元手里一动，就见白振等人的尸体立身而起，开始强攻。
“护阵！”
护阵弟子全体大喝道，严阵以待！
整个场面越发的动乱，
阵外的行尸此时几乎将困仙阵黑压压的包裹起来，
上面坤元和蓝雨晨居空缠斗，
下面弟子们阻拦着白振等人的尸体，
蓝雨晨缠斗之下，反而越来越感觉不对劲，
他突然改变路数硬接坤元一掌，
身子只是颤了颤。
而坤元毫无表情，用的居然是蛮力！
当坤元再次出现在蓝雨晨背后的时候，
他赶忙回身一掌拍在坤元胸口，
却发生了绝对惊悚的一幕！
坤元！
他的脑袋！
居然径直滚了下来！
坏了！
蓝雨晨大惊失色！ 就在坤元头颅掉下来那一刻！
白振的尸体突然睁开了双眼。
双手一动，顿时将前方的护阵弟子们轰得倒飞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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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洲仙山十里之外，
微风轻拂，海面与月光共漾。
“云仆，去前面等我。”
一个声音缓缓地从半空中传来：
海上的微风立刻一滞。
“是，尊主！”
话语刚完，海上的风便再次活跃起来。
鹤发童颜的司空逍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海面上，月光洒在他的脚下，形成皎洁的光点静静地闪烁着。
他将目光远眺，望着近在咫尺的瀛洲仙山杀气冲天，幽幽叹了口气。
“蚀灵散么？这东西，被当年一个制药世家偶然配制出后，立刻引起了修真界的巨大震动，结果不出四个月，整个制药世家便因此遭人毒手，一夜之间从上到下数百口人被杀戮一空无一幸存，此方也不知所踪。想不到……现在居然是用到了我身上……”
在他的背后十米处，亦有一个影子凝聚而出现出身形，却是一名粗衣老者，静静地跪在水面上。
他就是白若苦，白振的祖父。 司空逍遥脸色已经渐渐苍白，毫无血色。
白若苦依旧跪着，他的头低低的，默不作声。
“苦仆，你跟了我多久了？”
“禀尊主，苦仆跟随您十七年零三个月。”
白若苦喃喃道。
“十七年啊……”
司空逍遥悲哀一笑，仿佛自嘲一般。
白若苦沉默了许久，嘴巴张了又张，眼睛逐渐湿润，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尊主，我们是尸宗的人……如果尊主还没有忘了尸宗周家的话！”
尸宗的人！
尸宗的周家！
“二十年前，我云游碰上一门派，居然正拿凡人炼活尸，出于恼怒，我抬手杀上其山门击毙的宗主夫妻，可就是那个尸宗？”
白若苦悲凉地点了点头。
“几年后，在千里外的一处山庄里，你们一家数百口人尽数被屠，只剩下你抱着年幼的白振逃到山崖边被一众仇家围困，幸得我及时出手相救，收留回千蕴至今……我是真没有想到，你们居然是那尸宗的人？”
司空逍遥苦笑。
“白振并非我孙儿，其实，他才是我白若苦的爷！”
白若苦突然失声哭喊这句话！
一把年纪的他，整个人跪伏在水面上，看起来是如此的凄凉和后悔，
司空逍遥浑身一颤。
“你说……什么？”
“老爷夫人死后，少爷三天滴泪未留滴水未进，第四天，他开始动用全部的家产寻找你的行踪，直到两年后有了你的消息，少爷便引仇家将自家数百口人命白白葬送，赌的就是你会出手啊！”
司空逍遥听完胸口仿佛受到了重击，身形一个踉跄，
越发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表情。
赞许，
和凄凉。
十七年的仇恨，
十七年的隐忍！
就为了等这一天么！
只要有能力，报父母之仇天经地义。
一开始的谁对谁错，又有谁在乎？
司空啊司空！
你一心为民除害，却也毁了他的家庭，毁了他的童年和幸福！
那一年，他才七岁啊……
司空逍遥轻轻的阖上双眼，此时的他越发的悲伤！
世间本无对错，只是各人所处角度不同。
如若没有发生这件事，他的人生又会是如何？
司空逍遥轻轻的阖上双眼，静静体会着这世界的矛盾与悲哀……
在他思考的同时，数十个身穿黑衣的修士，慢慢从水下浮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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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让我遇见你？”
数万行尸走肉拱卫着白振，此时的他被仇恨层层笼罩，
他却静静地看着萱儿，充满血丝的眼神幽幽一片，充满了悲伤。
他爱萱儿，
一直都爱，
比任何人都爱。
这份爱甚至超越了蓝雨晨，超越了这里的所有人。
从见她的第一面起，
他便爱了她十七年……
爱她的活泼灵动，
爱她的俏皮撒娇，
爱她的一幕幕成长……
爱到心碎……
可是……
他却不能爱！
此时，萱儿也在看着他，她的嘴唇不断轻颤，眼神中噙满了难以置信的泪水……
打记事起，她就一直跟着他玩儿，
听他的话，
听他的道理，
去他那里找玩伴，
去他那里躲责罚，
只要有他在，她就可以随意的笑，随意的闹……
这是她一生中最信任最懂她的哥哥。
现如今，一切都变了！
萱儿挽了挽秀发，满眼的泪水滚滚而下。
“多谢师兄厚爱，可惜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除了我之外，这里没有人配得上你，即便是他！”
白振指着蓝雨晨， “更何况，蓝墨海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你能跟随的人只有我！”
萱儿泪水滚滚，嘴角却依然冷笑道：
“哪怕只是一具空壳？”
“女人如水柔！再倔强的女人，都有顺从的一天，空壳又如何？等到你有了我的骨肉，心就会回来，女人，恋家！”
萱儿闭上了眼睛，带着极致的颤音：
“为什么你要背叛？”
护阵的弟子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再无一拼之力，每个人都在狠狠的瞪着白振。
萱儿的这句话，让白振沉默了。
这一刻，他的心都碎了！
他的眼睛悄然泛起了泪光，看向对面的每一个人。
为什么要背叛！ 他自幼在这里长大，熟悉这里的一切。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朋友，
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他至亲的人。
这里该是他的家啊！
当年他以七岁之躯设计进入千蕴并成为司空逍遥关门弟子，
十七年啊！
整整十七年的痛苦挣扎，
十七年的隐忍和煎熬，
一面是罪恶的父母之仇，
一面是扬善的师养之恩！
他该如何选择？ 又有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如果我不是我，
那该多好！
白振累了，很累很累……
他知道，没有人会听他的解释，也不再有人相信他，
“结束了。”
白振说完这句话，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然后，他一脚踏入了阵中！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将每位弟子的心瞬间打入了万丈深渊！
一阵奇异的光华突然间凭空四起，空气中发生了一阵奇怪的扭动。
而后，护仙阵犹如一个巨大泡沫一般顷刻间消失无踪，灵力四散……
只见趴伏在阵法上面乌泱泱的行尸走肉，顷刻间全掉进了阵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