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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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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溜进室内,在地板上留下一地金黄。

    细框描金眼镜被他戴上,又被取下。

    余末拿布擦净镜片上的污迹,留意到那幅画顿了一瞬。

    其实,沉湎这幅画,他是有些意外的。

    谢桑与他相识很长时间了,他至今都记得遇见谢桑那天。

    是立春的前一天。

    十五年的光景。

    从五岁到二十岁。

    谢桑是冷淡温和的,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漫不经心的。

    但相处久了,又会发觉绝好的皮囊下是日益腐朽的灵魂。

    冷漠,偏激,狡猾,奸诈,阴险,这些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余末清楚的知道,谢桑一直没有从当年那件事里走出来。

    但当沉湎这幅画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得知作者dead sea就是谢桑时,他突然就有一种浑身乏力的感觉。

    沉湎与沉眠同音,dead sea是死海的意思。

    一个完全没有求生欲望的人,他该怎么是好。

    从五岁到二十岁。

    他看着谢桑接受管制,反反复复,到小学,中学,大学。

    从歪路到正途。

    从一次次失控到稳定。

    谢桑的心结严重到就像沉湎那幅画,翠绿的藤蔓缠绕束缚住她。

    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外面骄阳正好,细密的阳光透过稀稀拉拉的树梢,在地面上分割出强烈的分界线。

    谢桑从余末那里回到宿舍已是近两点的时间。

    她下午没有课,一到宿舍,便惯性的吞下两粒褪黑素睡去。

    谢桑一觉睡到晚上才醒来,头昏脑涨的不行,正打算翻个身再继续睡去时…

    “听说了没?那个经常不来学校的哑巴来上课了。”

    “是吗?”

    “咋不是?我今天还在钢琴课上见他了。”

    谢桑听着微微一怔,纤长的手撩开床帘的一条缝。

    “纪淮?”

    寝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谢桑刚醒,眼底还带着很深的困倦,她语气无波无澜,毫无攻击力的在那看人。

    “桑桑,你认识他?”

    谢桑扫了一眼在下面右边坐着的人,嗯了一声“认识,一个旧友。”

    “哦。”沈羽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也就没再追问。

    她转头继续跟一旁的樊琪说话。

    “那他怎么来学校了?”

    “谁知道,不过也就他有本事,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说什么时候来学校就来学校,换成别人早被注销学籍去了。”

    谢桑安静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她起身下床,无意间留意到自己旁边的床位问:“陈笛呢?”

    “她还在图书馆。”沈羽说着回头看她:“桑桑,你要出去吗?”

    谢桑嗯了一声,揉了揉眼角:“睡得头疼,出去转转,要帮你带东西吗?”

    “我陪你去吧。”沈羽说着起身。

    谢桑摆手:“不用。”

    语罢,她拿起挂在柜门上的包出门。

    景苑大学是k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宿舍也是典型的四人一间,上床下桌。

    谢桑现在在读大三,动漫制作专业,而纪淮……

    谢桑想着,脚步微微一停。

    她很早之前就在这所学校里听说过他,只不过俩人一直没有见面而已。

    那次也是她刻意而为之。

    微风不燥,景色被一层厚纱覆盖,黑漆漆的一片。

    不远处操场上依稀可见几个人,还有几个学生在摆摊。

    谢桑看了一眼多半是饭包,一些小玩意儿之类的。

    谢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九点半了。

    这个点只有超市可以去了。

    但……

    谢桑挑食的厉害,饭包嫌过于油腻,包裹的海苔对她来说总感觉有一股臭味儿。

    而自己本身又对小麦严重过敏。

    她在饿肚子和挑食之间果断跑去卖饭包的摊位要了一个。

    不远处的音乐教室,灯还亮着,隐隐约约传来钢琴声。

    谢桑扫过去的时候一顿,这个时候,大一的晚自习早上完了。

    几秒,谢桑想到一个人。

    她将手里的饭包装进口袋,踱步去了那里。

    果不其然。

    白炽灯温和明亮,雪白的窗纱被风吹动纠缠在了一起。

    温和的灯光勾勒了男生的容颜。

    五官端正秀气的侧脸,柔和的下颌线,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显得整个人过于瘦弱。

    脚步声渐近。

    他好像没有察觉,仍沉浸自己的世界里。

    葱白的手指灵活的弹奏出美妙的乐谱。

    宛若清风。

    须臾,纤细的手指按下一个琴键,和谐美妙的旋律打破。

    纪淮抬眼,一张冷淡的面孔映入眼帘,浅褐色的眼眸如湖水般深不见底,过于平淡的神情没有任何攻击性。

    这与初见不同,纪淮下意识的按紧了琴键。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谢桑低眸看着,嘴角勾着。

    纪淮没有出声,半秒抬头与她对视。

    “课落的太多,怕挂?”

    轻飘飘的一句,纪淮没有出声。

    “也是,这么长时间不来,肯定会挂。”

    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但里面的暗讽气味儿浓郁。

    果然,他们虽然没有交集,但一碰面就会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纪淮敛眉,他和她同处一所大学,能碰到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没有。

    他是音乐系的学生,钢琴专业,他长期不来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学习。

    即使这样,家里也高额请了专门的老师辅导。

    他的课程并不会落下太多,之所以练琴是因为他过于依赖了。

    他需要来靠音乐安抚住自己。

    但他不会告许谢桑,也没有必要。

    谢桑见他一直没吱声,也不恼,反而找出一点捉弄人的意味来。

    “方便让个位吗?我钢琴弹得不错。”

    谢桑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纪淮低着头起身站在一旁。

    很快,一段紊乱的钢琴袭来,将晚间的静谧打破。

    少顷,琴声骤停,不过须弥。

    琴声再起却已有些不同。

    琴声细听的话带着一点上扬,不是整个低沉的基调。

    由内而外的透出一股冷淡像是她这个人,但那一点明显的上扬区分出了两个境界。

    这种造诣要比他高很多。

    一曲终了,谢桑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琴了,家里管教很严,钢琴不会就往死里练,十指被敲出血泡也不能停止。”

    “我的父亲……”谢桑说着顿了一下“他很混蛋,混蛋到……”

    “谢桑。”纪淮看她,不过半秒,气势弱了下去。

    谢桑是故意的,这些话可能对谢桑来说没有那么刺疼,但纪淮本身一个有愧的人就不一样了。

    “什么?”谢桑看着纪淮瞬间瘪下来的样子,嗤笑“其实,我很好奇,我爸为什么要救一个企图与罪犯同流合污的人?”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静寂,纪淮抿紧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即便是最钝的刀刃也能在他的心口捅出血来。

    “为什么?”

    纪淮没有回答,谢桑仍旧坚持,那双眼眸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纪淮心脏骤缩,胸腔不停的起伏,睫羽眨的飞快,手狠狠的攥着。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我…”

    剧烈的胸腔起伏下,纪淮几乎喘着气“我没有,我没有。”

    他疯狂的摇着头,一步步退后,“谢桑,我…”

    “你什么?”谢桑仍是那副表情“你没有,为什么会答应他们?刑警对一个孩子的戒备会明显降低,那你又为什么会失败?纪淮,你明明答应他们了。”

    “我……”

    纪淮想再说些什么,但无论怎样的言语都显得过于苍白无力。

    “你根本就是一个懦夫。”谢桑笑了一声,尖锐又刺耳。

    她把所有的张牙舞爪暴露出来,把纪淮捅了个对穿。

    死一般的寂静下,汗珠滴落在地面。

    铃声袭来,骤然打破了所有的寂静。

    谢桑掏出来正欲挂断时,上面的备注让她整个人一怔。

    气氛一点点缓和,谢桑迅速接了电话出门:“喂,余末。”

    纪淮葛地一松,大口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地上。

    不得不说,余末的电话及时挽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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