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坦白

    不知不觉，李政待在医院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一星期。

    这期间赵伟虽不时地会带着一些东西来陪病床上的李政聊天。

    但李政总觉得，赵伟这人有些不太对劲：

    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但赵伟不说，李政也选择不过问，只是佯装不知道，等待对方主动开口。

    这一等，就等到了李政出院后…

    由于最近局里事比较多，穆想的照相馆也忙不过来。

    因此李政出院那天就只有赵伟开车过来接自己。

    “先带你去个地方。”

    一上车后，赵伟便主动开口说道。

    “好啊。”

    李政一边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一边回应道。

    随后两人便一路沉默着来到了一片墓地。

    “下车吧，带你去见个人。”

    跟随赵伟越过一排排墓碑后，两人终于在一块烈士碑前站定下来。

    扭过头看了一眼李政后，赵伟指着墓碑上那张穿着警服的照片介绍道：

    “这是我爸，是不是很帅？”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照片后，李政笑着回答道：

    “嗯，一看就是个大英雄！”

    “可不嘛！”

    赵伟一脸的骄傲，补充道：

    “他在世时，破过的案子、救过的人可多了去了！”

    “所以你从小就受这么一位大英雄影响，长大后也来做了警察？”

    话刚说出口，李政便突然回想到刘大爷说过：

    赵伟并不喜欢警察这份职业。

    这时，李政心里不免有些后悔。

    好在小心观察了一下赵伟的表情后，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没过一会儿又扭过头有些认真地看着自己说：

    “你想听真话吗？”

    被赵伟这么一看，李政倒感觉有些不自在，扭过头佯装自然地反问道：

    “你觉得有人会喜欢听假话吗？”

    “当然了！只要是好听的话，谁管它真假？

    就像人家情侣之间就喜欢说一些花言巧语来哄对方开心，这些李警官不会不知道吧？”

    赵伟贫嘴道。

    似乎说一些不正经的话逗李政玩才是他人生中的最大乐事。

    见赵伟又恢复以往死贱死贱的样子，李政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道：

    “不管是情侣还是其他关系，在我这里，我都只希望对方能对我说真话。

    如果连说真话都做不到，那两个人交往还有什么意义？”

    李政这话中的意思，赵伟并不是不知道。

    意识到对方或许真有些生气之后，赵伟才又回归正经，回答道：

    “警察这样的高危职业，对于我这种贪生怕死之人，怎么会喜欢去做呢？”

    然而对于这样的回答，李政并不是很满意。

    他对赵伟虽谈不上有多了解，但对方嘴里说的是真是假，他至少还是分得清的。

    尤其是在了解了赵伟曾经的经历后，有那么一瞬间，李政真的很想让对方能够为自己活一次。

    想到这里，李政又不死心地逼问道：

    “你既然这么怕死，又为什么会共事这么多年，多次舍身救我呢？”

    听完李政的问题后，赵伟明显一愣。

    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笑道：

    “害！因为我也想做一次舍己为人的大英雄嘛。”

    听完赵伟的回答后，李政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强忍着这份失落，李政开口说道：

    “那挺好的，最起码现在在别人心里，你也是一名真真正正的英雄了。”

    但没想到话说完后，赵伟反而又笑得更大声了：

    “这不扯呢嘛！谁会觉得我这种人是英雄啊，你可别逗我了。”

    “是是是，你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大狗熊，行了吧？”

    李政一脸的无语，莫名有一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果然，这种贱人就不值得真心对待！

    在心里狠狠将赵伟骂了几句后，李政甚至连再开口和对方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好在赵伟也知道见好就收，感受到李政的情绪后，又连声说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认真给你说。”

    但李政还是没开口。

    赵伟只好自顾自继续说道：

    “我爹他虽然很帅，但却不是我想要活成的样子。

    一直以来，他都是给足了外人安心，而留给我和我老妈的，却只有日复一日的担心。

    说实话，我特不喜欢这种活法。”

    说着，赵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又或许是我没什么追求吧…

    一直以来我想要的，都只是给自己和身边人一个安心，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听到这儿，李政终究还是开口了：

    “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你就没想过为自己活一次吗？”

    “这辈子太难了，等下辈子吧…”

    赵伟不做声地叹了口气，随后又用不在乎的口吻回答道。

    但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李政也开起了玩笑，笑道：

    “行啊，那我就先期待一下你下辈子的样子咯。”

    “行，下辈子一定迷倒你！”

    赵伟不正经地说道。

    话刚说完，两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真的很油诶哈哈哈”

    “有吗？我觉得还差太远诶！”

    就这样在一人一句地打趣间，不知不觉周围的气氛也变得活跃起来。

    两人笑累了之后，只见赵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板，示意李政也坐下休息休息。

    被对方一脸嫌弃地拒绝之后，赵伟又一脸无所谓地扭过头问道：

    “话说回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今天带你来这儿的目的吗？”

    “你说说看。”

    李政有些慵懒地倚靠在一旁的围栏上，仰头看了看满天的乌云，随后低下头看向赵伟回答道。

    “我先给你说说我爸的事吧…”

    因为对方背对着自己，李政并没有看清赵伟的表情。

    但听赵伟准备谈起自己父亲的事，李政总担心对方下一句就会说是自己害死了父亲。

    自从在刘大爷那儿得知赵伟这么多年的心结后，李政都还没来得及想好应该怎么去帮对方化解。

    但好在，赵伟似乎早就已经将这件事看开了。

    只见他语气轻松地说：

    “我之前对你说：我爸是执行任务时意外去世的。

    其实并不是，他是被当年的一个连环杀人犯报复杀死的。

    但说来话长，因为一些意外，当时才十五岁左右的我，竟成为了众人口中害死父亲的不孝子。”

    说到这儿，赵伟扭过头无奈地冲李政笑了笑：

    “有些东西，说的人多了，最后竟然连我自己都被说服了。

    甚至因为这件事，我差点冲动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停顿了一会儿后，还没等李政再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赵伟又紧接着开口说道：

    “直到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是他点醒了我，救了我一命。

    我一直很感谢他，却没有机会当面好好谢谢他。

    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否会记得，自己当年对一个绝望之人的施救。”

    听到这儿，李政似乎有些好奇赵伟口中那个人是谁，于是很感兴趣地问道：

    “那你还没找到他吗？”

    “找到了呀！

    但我不想因为一件对方已经不记得的事而去打扰对方，有些恩情默默回报就好了。”

    赵伟回答。

    “你怎么知道别人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

    李政又问。

    没想到赵伟却反问道：

    “那你呢？快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你会一直记得吗？”

    “你可别小瞧我，我在记忆力方面可不是吹…”

    李政自豪地说道。

    但随即，又似乎想起了一些事，陷入了沉默。

    见身后之人久久不再开口说下去，赵伟忍不住回头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被赵伟这么一提醒，李政才又反应过来。

    忍不住有些自嘲地笑道：

    “实不相瞒，我其实在十六岁之前，记忆力并没有现在这么好的。”

    “哦？那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拥有如此神力呢？”

    听到这儿，赵伟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干脆起身和李政一起靠在栏杆上问道。

    但李政表情似乎有些古怪，仔细一看，倒像是忍不住要笑出声的样子。

    “我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说，应该算是脑子被烧坏了。”

    话一出，就连一旁的赵伟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

    “你不会是在说笑吧？”

    “我说真的。

    那次发烧之后，我虽然记忆力好得惊人，但也忘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

    说完，在赵伟有些复杂的眼神中，李政又开玩笑道：

    “估计就是为了让我多记点东西，所以让我发个烧把脑子腾空一些吧。”

    虽说这话说得确实有些好笑，但赵伟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毕竟他一直以为李政只是单纯不想再回忆起以前那些事，所以赵伟只能选择默默报答对方。

    但没想到对方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完全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见赵伟久久不发言，李政忍不住开口问道：

    “喂！这事虽然听起来的确容易让人感到震惊，但也不至于到你这种程度吧。”

    “没有！只不过听你这么说起，感觉你小时候还挺遭罪啊。”

    赵伟这时才缓过神来，忙开口问答道。

    但李政只是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其实也还好吧，我其实对自己的过往还挺满意的。

    因为我很幸运，遇到了我师父。

    是他一直拿我当亲儿子培养，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我。”

    “哈哈，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的，至少家里还有个老母亲牵挂着我。”

    赵伟也笑道。

    说完，两个人都默契地笑了。

    笑过后，李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开口：

    “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在牵挂着你。”

    然而不用李政点明那人是谁，赵伟自己也能猜得到。

    毕竟自己目前在世的亲人，也就剩那么几个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赵伟才又开口问道：

    “你…都知道了？”

    李政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我也是无意间调查马言的时候，查到了你外公那儿。”

    “哦？那你都查到什么线索了？”

    赵伟很刻意地岔开了话题。

    看这样子，赵伟并不是很想说起有关自己外公的任何事。

    理解到对方的意思后，李政也没有强行继续这个话题，顺着赵伟转移后的话题接话道：

    “据你…那位刘大爷说，马言生前确实谈了一位男朋友。

    但是谁不知道，因此我们得再加大力度朝这个方向调查了。”

    “还有一点我觉得我们可以多留意一下。”

    赵伟提醒道。

    随后没等对方追问，又自行补充道：

    “在调查我爸的案子时，有这样一条很容易被人忽视的线索：

    凶手范磊是为了马言去杀人的。

    尽管他之后否认自己和马言的关系，但仅凭他一张嘴，我们为什么要相信呢？”

    听了赵伟的分析，李政又问道：

    “你目前有什么想法？”

    “咳！”

    谈到这儿，赵伟不免有些心虚，但随后又干脆一股脑坦白道：

    “我其实，之前肌松剂的事骗了你。”

    但没想到李政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复了三个字：

    “我知道。”

    “好吧，就知道瞒不过你。

    说实话，为我爸报仇这件事，我一直深埋心底。

    但就在前几天，陆法医的话点醒了我：

    我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一意孤行，违背一个警察的职责，也辜负你们的信任。”

    听完赵伟的话，李政才慢慢反应过来前段时间赵伟为什么古古怪怪的。

    微微松了口气后，李政才开口说道：

    “我很庆幸你今天会对我坦白这些，不然如果你继续瞒着我去干傻事，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有些欣慰地看了赵伟一眼后，李政转而又郑重严肃地对赵伟说道：

    “赵伟，你相信我们：

    任何和你爸爸的案子有关的人，我们都不会轻易放过！

    要报仇，你也要带上我们大家一起，不要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行吗？”

    但没想到，在这么严肃的气氛下，赵伟却突然破功笑道：

    “干嘛，突然搞这么严肃，像在宣告什么誓言似的。”

    毫不例外，这样的反应又收获了李政几个白眼：

    “得得得，知道你这人正经不起来。

    总之就一句话，你他妈别给我一个人在那儿瞎折腾，有事必须向局里汇报。

    不然，绝对你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李政这样的态度才对赵伟的胃口。

    话音刚落，就逼得赵伟连连认错：

    “好好好，我这不是也向你坦白了吗？

    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这次你就别追究我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