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咸柠
钟冉澄就站在季蓝栀的身边，自然清楚地听见施宁晨那句话，面容浮现出惊讶：“他知道你的小名吗？”
“短短”那两个字之后拉长的音调不像是在思考，倒像是一种，玩笑？
谁能想到一向坦荡恣意的少年，会在私下偷偷喊人小名呢？
季蓝栀一脸无奈：“可能他那天听到了。”
要不说她也有问题，ktv他那声明显是确认，她当时太紧张了，听见那两个字表现出来的明显对于施宁晨来说就是认证。
谁当时能想那么多啊，季蓝栀心里扶额哭笑不得。
“以前没看出来，他还有喜欢喊人小名的爱好。”钟冉澄咬了一口沙冰，浑身舒爽。
“可能他就知道我的。”季蓝栀的目光飘向天边的一朵云，思绪有些游移。
“对了。”钟冉澄想起一件事，“后天开学第一天，开学典礼后是学校各个社团的招新，到时候你跟我走吧。”
她面露不多见的矜傲：“哥带你闯荡江湖。”
“社团招新？”季蓝栀思索片刻，“你是哪个社团的社长吗？”
“当然——”画风急转。
“不是。”
还没等季蓝栀反应过来，钟冉澄补充说：“不过我可以带你‘走后门’。”
“我们社团可有意思啦，要不要考虑走一下这个后门。”
“什么社团啊？”
“它有个很青春的slogan——”
“夏日限定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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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似突然乍现的火焰从天边滚滚而来，到了傍晚时分渲染成火烧的颜色。
如泼墨般浓重，似骄阳般绚烂。
季蓝栀坐在床边靠着床里侧的板子，目光透过窗户直直落在火烧云上。
翻滚鲜艳的色彩落在眸底形成如同梦里未尽的阑珊。
她想起“夏日限定企划”这六个字，满脑子都是那句“谢谢贿赂”。
心里像着了魔一般对这个社团心驰神往。
季蓝栀隐隐觉得，他也应该在这里。
如夏天般热烈的少年，虽然与她交集甚少，可这不影响自己默不作声地跟踪。
用“跟踪”这两个字来形容，似乎在告诉她目前的自己不够大方，不够如此鲜明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她在做一场自己和自己的豪赌。
季蓝栀推开窗户，感受宛樟傍晚的烟火气，手机相机将眼前的景致记录下来。
退回到主屏幕的时候，她看到手机里提示的消息。
钟冉澄把她拉进了一个群里，群名是那个熟悉的slogan——“夏日限定企划”。
心口的位置跳了一下，她点击群成员，一共七个人。
她看见作为群管理之一的叫“小橙子”，知道那是钟冉澄的微信名。
群主显示的名字是——“我不是不靠谱”，头像是正在哭泣的哆啦a梦。
这什么名字？她没忍住笑。
目光下移，她看见了一个叫“holly”的人，明明剩下几个人其他都不认识，但一眼看到这个名字她第一时间没忍住点开。
季蓝栀鬼使神差上网查了一下，holly的中文释义是一种叫做冬青的植物。
她将界面重新移到微信，点开他的头像，是一个人坐在屋顶看星空的背影。
她注意到对方的主页，个性签名只有三个数字带一个点。
「181」
181？这是什么意思呢？季蓝栀想了半天也没明白。
她来来回回又把剩下几个人看了一遍，最后还是重新点进了这个叫holly的主页。
屏幕上手指触碰的地方已经掀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渍。
那么，被称为“夏日限定企划”的社团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对一切美好又值得期待的事物趋之若鹜，季蓝栀时常称自己为白日梦想家，就连微信的名字也是这个。
向往门外的生活，对鲜活灿烂的人没有抵抗力，所以才遇到了他。
她摇摇头垂眸浅笑，或许也不是自己遇到了他，是他的光芒让自己情不自禁靠近。
好像有些人真的会因为喜欢的那个人身上存在的，自己缺少的特质而深深关注上。
那是自己想成为的人。
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哦，争取早日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
于是故事也就这样开始了。
心里徜徉的云海，我藏了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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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当天，季蓝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三中上的第一课就是在日头正足的阳光下坐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学校开学当天排场很大，因为请了几位重量级的嘉宾，他们的位置自然特别安排在楼前的阴影里，而学生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学校本来查过天气预报，看开学的那天应该是个阴天，结果却是太阳最活跃最毒辣的一天。
临时准备的小帽子派上用场，每人一顶，至少挡了一部分阳光。
坐在她后面的钟冉澄也不知道骂了多少句，旁边的贺郁渊听见逗她：“你小声点，别被老师听见了。”
“我是真的服气。”钟冉澄将帽檐向上提了一些，另一只手扇风，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浸湿，“不行太热了，学校怎么想的这么大太阳赤裸裸坐在外面。”
她一脸懊悔：“刚才席老师问有没有需要防晒霜的同学，我怎么没举手呢真是……”
季蓝栀听见她的嘀咕忍俊不禁，唇畔的笑还没坚持多久就被太阳炙烤的热度汗湿了衣领。
热空气不断往她身体里钻，她的手扶在双膝上，手臂上的灼烧感愈发明显。
渐渐她低头闭上眼，手臂发红的地方又疼又痒。
咸涩的汗水流进眼里，泛起沙沙的疼。
她苦笑，强忍着眼里的不适感看向小臂，通红一片赫然已经晒伤了。
钟冉澄也看到了，惊呼一声：“你晒伤了，快和我去医务室。”
季蓝栀默认被她拉走，看着小姑娘着急的样子没戳穿她的想法。
和老师报告后，她们来到医务室。
空调散发的冷气清爽宜人，钟冉澄直接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看着正在被上药的季蓝栀，摘下汗湿的帽子：“这才是正常的温度嘛，外面简直像个火炉！”
“那我们在这多呆一会再回去。”季蓝栀悄声和她说。
“短短，你果然是朕的爱卿！”钟冉澄频频点头，简直和她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
涂上清凉的药膏，季蓝栀感觉晒伤的位置逐渐好转。
沁凉的气息驱赶了头脑里难以描述的眩晕，两个女孩靠着肩膀，季蓝栀想起一件事。
“澄澄，你还没和我说，你想邀请我加入的社团是哪个呢？”
钟冉澄战术性清嗓：“这个社团全名叫""星空天文社""，去年我刚开始入学加入的，建立才两年，第一任社长是……”
季蓝栀听着听着就没了声音，偏头去看，钟冉澄垂下头，眸底充满了挣扎。
她还没见过钟冉澄这个样子，想起她之前说过的喜欢的人，和这位可能有重叠的机会。
钟冉澄知道自己的心思藏不住，平时自己给大家的印象就是活泼，所以这样的人一旦安静下来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容易被人看穿。
她叹了一口气：“那人叫束柯，和我一个初中的，比我高了一个年级上来，较我而言优秀很多，现在在高三。”
“可是我们差距太大了，性格，成绩，爱好……”
季蓝栀疑问：“爱好不同，那你……”
钟冉澄垂眸抠手指，细细看掌心的纹路：“当时是个机缘巧合，我高一的时候他们社团招新，而他顶着一张我拒绝不了的脸到处招摇撞骗。”
“噗。”季蓝栀笑出声，面色红润，“我还挺想知道那张拒绝不了的脸是什么样的。”
她瞬间了然，要不然怎么先介绍第一任社长呢。
“你加入了，就知道我们现任社长的伟岸了。”钟冉澄突然小声，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揶揄。
季蓝栀看这小妮子一脸神秘，忍俊不禁：“那现任社长是谁啊？”
钟冉澄一脸兴味盎然，缓缓道出那三个能引起自己灵魂战栗的名字：“施宁晨。”
啪嗒一声，季蓝栀的手臂落下。
“啊？不是吧。”她惊呼一声，收了脸上的笑容。
钟冉澄解释道：“其实一开始社长是束柯，但因为高三学业压力，换届时候没人愿意去做社长，后来是施宁晨顶上去的。”
“我们当时都很震惊，因为施宁晨在大家印象里不像是一个会主动揽责任往自己身上的一个人。”
“后来换届以后，这个社团人数不多，平时又不会特别受到领导的重视，因此并没有特别多的任务交给我们。这里更像是聚集了一群拥有小众爱好的人吧。”
想到自己曾经看到那些宇宙美丽而绚烂的照片，季蓝栀倏忽想起了那个仰望星空的头像，想起群里那个神秘的holly，不禁问道：“那群里叫holly的是谁啊？”
钟冉澄对了下名字和昵称，双眼含着无辜的光看向她：“施宁晨啊。”
今天到底是收获了更多惊喜还是惊吓，她无奈扶额。
一直给自己神秘感的holly就是施宁晨，那下意识地特别关注的头像和昵称也是他。在确认的那一刻季蓝栀也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心里藏了个秘密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啊。
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叶，夏风一晃而过。
那个头像挺符合他的，行则高处，整片星空独独赠予他。
他是摘星的人，而她是追逐那颗星的人。
需迢迢万里，不辞辛苦，不轻易放弃，方能行至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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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钟冉澄从医务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似乎还有领导在台上讲话，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校园。
拉着她手的钟冉澄眼神一转，带着她从旁边的小径穿过，绕道楼梯间上楼，在二楼拐角处的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门把手摁下，门被推开，里面的布置让季蓝栀眼前一亮。
“还好门没锁。”钟冉澄拍拍胸口。
因为今天午饭后是社团招新，每个想要招新人的社团需要提前布置好位置。
钟冉澄带着季蓝栀溜进这里，给她介绍房间。
“当当当当！欢迎来到夏日限定企划之星空天文社！”
“现在为您介绍天文社的专属秘密基地。”
季蓝栀听她说，目光在房间里流转，眼底涌现出雀跃的笑意。
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涂上了天蓝色的漆，墙壁上挂着星宿图，甚至还有十二星座的星辰图。
挂在窗户两侧的星星灯，玻璃晶莹剔透，点亮就发出暖黄色的灯光。
很多喊不出来的行星照片和应接不暇的星云图仿佛坠入某个不想苏醒的美梦。
地上放着一个类似灯的东西，角落里隐约被绒布罩住的还有一架望远镜。
原来这就是天文社，如此瑰丽浪漫。
季蓝栀眼里闪过浓烈的惊艳，她知道宇宙浩瀚，星辰美丽，却从未想到原来美丽的背后蕴藏的是更多奇妙美好的故事。
而少年是她见证这些美好的发掘者。
抿唇笑了一下，她怎么这么幸运呢？
季蓝栀转身，放在身侧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触感很凉的物件，一旁的钟冉澄介绍完后找来抹布擦拭墙壁上悬挂的画框。
四四方方的空间内很安静。
她蹲下身，看见一个玻璃质的小海豚挂在桌子底下的一角。
微弯的身体呈向上跃的姿势，玻璃里的蓝色晶莹剔透。
季蓝栀在那里面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自己，看见自己茶色瞳孔充盈的，前所未有的柔和。
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扎根土壤，破土而出，向上生长。
好像心底传来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被击碎，里面的温暖淌了一地。
她没忍住用手指尖触碰那个小海豚，上面悬挂的绳子轻轻摇晃，每一处的湛蓝都随着此刻的柔波荡漾在心里，然后化成一条奔涌不息的河流，载着希望与善意的轻舟借此渐行渐远。
不知怎地，又想起那个少年来，想起他大方又坦荡的笑容，是潮起潮落永不磨灭的存在。
不知何时钟冉澄拿着抹布走了出去，门再次被阖上。
季蓝栀想了想，这又何尝不是两个世界。
“啪。”头顶的灯光一下子亮了，季蓝栀侧目而视，看清来人后，感觉迎面撞上了阳光。
“你来的挺快啊。”施宁晨擦了一下额角的汗走进来，下意识说着。
他提前把钥匙给了贺郁渊，料想他已经在这。
结果没看见他的身影。
眸底扬起疑惑。
他试探性往前走了几步，季蓝栀没急着起身，原地蹲在那，果不其然被他注意到了。
施宁晨顿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没问你怎么在这里，没惊讶地说好巧遇见你，他只是停下了往前的步伐，轻轻笑起来。
汗珠流进衣领里，少年眸光璀璨。
他是简单坦荡的。
同样撞上施宁晨目光的季蓝栀没有慌乱，看他恣肆的笑容自己也没忍住。
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多年，此刻像老友的重逢，一个笑容就能回到那段最初相识的纯粹时光。
你无需解释什么，无需担心时间会不会将你们分开之后的情分悄然抹去。
不会的，因为我知道是你。
女孩眼角下压，唇角弯起，手指穿插着贴在耳前和耳后，想要挡住泛红发烫的耳际。
明明还存在着高度差距，可他们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笑得那么凑巧。
什么是少年感？
是于危难处挺身而出的英勇，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服输的果敢，自然也可以是在风华正茂的当下无所顾忌的笑。
抛去那令人压抑的腐朽，只专注眼前此时的灿烂。
那是我的独家青春放送，与你有关的限定嘉年华。
钟冉澄进来的时候发现施宁晨已经来了，料想他已经注视到季蓝栀，笑嘻嘻带着点讨好意味。
“社长，我能带人走个后门吗？”
季蓝栀已经起身，手背后指尖相叠，有点紧张。
施宁晨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挑了挑眉没说话。
季蓝栀摸到裤兜里的一颗咸味柠檬糖，犹豫了片刻递过去。
刚才的相视一笑，无疑给了她勇气，让她做出眼前这一步。
少女白皙的藕臂里侧向上，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从手腕处延伸进衣袖里。
施宁晨的视线逐渐往上，无意窥见少女发红的耳畔。
他眼眸微凝，女孩没发现她站的身后是大片彩色星云的海报。
茶色的瞳孔烁灿，也是浪漫景色。
“社长不接受贿赂。”他看着女孩语气含笑，脊背挺得笔直，双瞳匿了些旁人看不见的幽暗与深邃。
季蓝栀心头一凉，手来没来得及收回就看见对面的少年从她手里接过了那颗糖。
他唇畔的笑还没收回，带着某种促狭的意味。
伸手的同时，他的声音和心底的雀跃一同迸发。
“但是施宁晨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