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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宫深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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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倚老卖老,始终看自己不顺眼的尉迟度。

    窦瑗想着心事,也顾不上生气,一路向着御花园疾行,不多时,便来到御花园的园门前。

    “大胆——!何人胆敢擅闯后宫御花园?!还不速速止步?!”

    一旁的小树林中,却突然响起一声懒洋洋的尖声高喝。

    一听到这仿佛被捏着脖子的公鸭嗓子,窦瑗顿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恶心,心中暗骂了一句:“这个狗一样的东西!”

    只听声音,他便知道这声音的主人——皇帝元修的贴身宦官、黄门令宗仁。

    说来也是好笑,他与这宗仁,都是元修亲信之人,但二人的关系却素来极是紧张,明枪暗箭的也不知在陛下面前过了多少招。

    其中原因倒也简单:这窦瑗一向自诩为汉朝贵戚窦氏后裔,平日常以贵族自居,骨子里也养出了几分脾气,极是看不上宫中那些肢体残缺的阉宦之人。

    因此,平素言语神态间,也对这些宦官多有蔑视不屑之意。

    而这一点,却恰恰又是天下所有宦官心中埋得最深、也最要命的一根隐剌。也正因为这样,窦瑗每次进宫面圣,都会受到这些宦官这样那样的刁难,而他心中则更是对这些狗仗人势的大小黄门,也是厌恶到了极点。

    此时,在这御花园外,宗仁就是窦瑗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

    “哦,原来——是宗令官。”

    窦瑗不得不停下脚步,却是不自觉的挺胸仰首、面带不悦的斜眼看着正从一旁小树林中踱步而出的宗仁和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小黄门。

    见窦瑗又是这么一副高傲做派,本就存心刁难他一番的宗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眼珠一转,故意放缓了身形,也学着朝中那些大人的模样,缓缓踱着方步,刻意做出漫不经心的神情,一边低头整理着自己宽大的袍袖,一边一摇三晃的来到窦瑗面前站定,头昂得却是比窦瑗还高,只拿鼻尖儿对着窦瑗,连瞅都不瞅他一眼,用有些夸张的尖细语调冷哼道:“哼——原来,是窦大人。”

    “正是本官!还请宗令官代为通报,本官有要务要面君。”

    宗仁“呲!”的冷笑一声,拿眼角不屑的斜睨着他,面无表情的道:“此乃皇宫内苑,陛下和几位公主殿下正在园中赏花,不方便接见外臣,窦大人,还是请回吧!”

    这狗一样的东西!一个没卵子的阉货,也敢阻拦自己?!

    窦瑗闻言大怒,语气不善的喝道:“本官有要事,必须马上面君!你还是赶紧通报一声的好,否则,误了国事,可不是你一个小小令官担待得起的!”

    呀!敢凶我?这是当面叫板哪!

    宗仁在后宫,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眼下却在一众手下面前,被窦瑗当众呵斥,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当即双眼一瞪,一张白净的老脸昂得更高了,尖声反唇相讥道:“窦大人!奴婢位卑不假,可却是奉了陛下圣旨在此守护,防的就是闲杂人等。眼下这个时候,任何人不得惊扰圣驾!奴婢劝窦大人还是赶紧退下的好,免得陛下怪罪!”

    “嗯?你说谁是闲杂人等?!”

    窦瑗见了宗仁竟然蹬鼻子上脸,心中一股无名火立时烧到了灵台,双眉一拧,也不再客气,厉斥道:“你这阉奴,好大的狗胆!本官乃堂堂朝廷九卿!普天之下,除陛下一人,何人敢喝令本官‘退下’!”

    说罢,窦瑗目光冰冷的看向宗仁,阴恻恻的道:“本官有机密要务,需要立即面奏天子!你若敢从中阻拦,坏了国事,本官倒是不介意请你去诏狱走上一遭!”

    我去!词儿挺硬啊!

    宗仁闻言气得是浑身发抖,觉得窦瑗方才的说词,简直是有意在一众小黄门面前打自己的脸,居然还敢拿诏狱来吓唬他,也是心头火冒起三尺高,便也是严厉的回敬道:“哼哼!窦大人——大内森森,宫深九重!天子威严之地,岂容得了你造次?!窦大人身为执法廷尉,竟不知外臣不得私撞内苑的规矩吗?”

    “若有紧要军机,哪怕子时深夜,外臣亦可叩宫晋见!这是太祖帝定下的规矩!令官究竟是不知,还是故意不遵?”

    见宗仁竟在自己面前搬弄起朝廷法度和规矩,窦瑗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当下便冷言怼了回去。

    “你……!”

    宗仁此时方想起,眼前这位也是皇帝宠臣,自是不会被他这番言语恫吓住,论起法度,他更不是这位廷尉卿的对手,眼见落了下风,不禁心下有了几分惶急,当下便使起了宫内惯用的扣帽子手段。

    他细淡的眉毛倒竖了起来,伸手指着窦瑗,扯起嗓子厉声喝道:“窦瑗!你……你好大的胆子,这是欲矫太祖之名闯宫么?!你想谋反不成?”

    宗仁身后的几名小黄门见状,也是纷纷围上前来,摆出了一副欲拼死护驾的姿态。

    窦瑗闻听此言,顿时被这帮阉宦颠倒黑白、栽赃构陷的本事气得是三佛出世、七佛升天,却忘了自己在外人眼中,又何尝不是这般?

    “住口!”

    他怒喝一声:“你这狗东西!休要恶言构陷!快快闪开!休要误了本官的大事!”

    “吓唬谁呢?!你敢闯一个试试?”

    宗仁见窦瑗神态急切,心中也相信了此人八成是真有急务要面奏天子。

    只是,刚才二人言语僵在那里,若就这样服软放他进去,不免堕了自家的威风,便索性耍起了无赖,决定咬死一个“拖”字诀,横竖就不让他进园,看谁耗得过谁。

    于是宗仁便拖着长音尖声道:“陛下可是说了,几位公主殿下难得来一趟御花园,可不能让闲杂人等惊……”

    那一个“扰”字还没说出口,便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早已又气又急的窦瑗竟是抡圆了一个大巴掌,重重扇在了宗仁的脸上!

    这窦瑗本就是军中出身,此时心中又有急事,被这阉宦故意挡在门前再三刁难,早已是怒火中烧。

    此时眼见对方又想和自己耗时间,不由气炸了肺,索性也懒得再和这阉人废话,上前便是一个大嘴巴子,将宗仁抽得是原地打了一个转,整个人都懵了。

    “哎哟!!——杀人啦!”

    “令官——!快来人呀!”

    宗仁身边的一众小黄门,眼见上官被打,顿时又惊又怕,纷纷上前抱住宗仁,高声呼喝,却是没一个人敢上前和窦瑗撕扯。

    其实早在两人在园门前争执之初,便已有羽林宿卫闻声而来,但卫士们一见是窦瑗和宗仁这两个都不被众人待见的,便又纷纷佯装未见,转身巡逻别处去了。

    所以,此时纵使众小黄门扯起嗓子,嚷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宫卫的影子。

    而这时的窦瑗已是怒发冲冠,他双目圆瞪,目光如恶狼般凶狠的一一扫过一众阉宦,面露狰狞的咬着牙道:“你们这帮阉货给某听好了!若是再敢胡乱纠缠,误了社稷大事!某就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扔进诏狱!亲手替你们剥皮抽筋!到要让你们好好尝尝某家的手段!”

    这番好似带着冰碴般的威胁,登时激得一众大小黄门浑身一颤!

    他们此时方才记起,眼前这人手中还握着凶名昭昭的诏狱,不由气焰顿减,连呼喝声也小了许多。

    见再无人敢阻拦,窦瑗也不多作停留,提步便往御花园中疾行而去。

    待他走得远了,捂着肿胀面颊的宗仁才一把推开几名小黄门站了起来,怒视着一众手下,忽然抬手,挨个上去抽了一个嘴巴,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只知道干嚎!”

    骂罢,宗仁恨恨的望向窦瑗远去的方向,咬着牙道:“不能就这么算了!留两个人在这里,其他的人,跟咱家追!就算官司打到陛下那里,万事也都由咱家顶着!”

    “喏——!”

    几名小黄门齐声应喝,便在宗仁的带领下,小跑着往窦瑗的方向追去。

    且说天子元修,此时正与三位美人堂妹在园中逛得累了,便着人在御花园的映月湖畔摆下一应御座,取来瓜果糕点,一边赏景说笑,一边行令品酒。

    几人正在快活惬意之际,却突闻不远处的宫卫隐哨方向,传来一阵呵斥之声。

    元修微微一皱眉,眼中滑过一丝厌烦与不满,抬眼朝那处看去,便见到远处尤在气喘的窦瑗,在几名宿卫的阻拦下,正向着自己这边躬身深揖,口中高呼:“臣——廷尉卿窦瑗,求见圣天子!”

    “嗯?这个时候他来做甚?宗仁那老狗为何不提前通禀?”

    元修对于窦瑗突然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意外,小声对着身边的元明月抱怨了一句,随后便皱着眉对亭外正张望过来的一名宫女轻轻一抬下巴,示意传窦瑗近前说话。

    那名宫女得了旨意,赶紧双手交叠,合在身前,深躬领命,然后便垂首弯腰,一路小跑着来到前方宫卫不远处站定,高声唱道:“陛下有旨,传廷尉卿窦瑗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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